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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湿痰瘀”论痛风治法的古今演变*

2019-01-08余怡然何莉娇李海昌吕惠卿温成平

中国中医急症 2019年1期
关键词:痹证痛风尿酸

余怡然 何莉娇 李海昌 吕惠卿 温成平

(浙江中医药大学,浙江 杭州 310000)

痛风属于临床常见病,中医学对其论述散见于历代医籍。《张氏医通·痛风》云“按痛风一症,《灵枢》谓之贼风,《素问》谓之痹,《金匮》名曰历节,后世更名曰白虎历节”。中医学认为,痛风的病理基础为“湿痰瘀互结”,现代医学证实痛风与高尿酸血症形成和尿酸钠盐结晶积聚有关,为一种反复发作的炎性代谢性疾病[1]。本文欲探讨“湿痰瘀”与痛风的溯源以及现代新认识,并以时间为轴梳理 “湿痰瘀”对痛风的治法发展的影响。近百年来,西方现代医学给中医学带来了相当大的影响,因此中医痛风治法结合现代医学的进步,有望能进一步指导痛风的中医诊疗。

1 痛风病因病机的中医溯源——从“湿痰瘀”辨证痛风

《素问》曰“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也”,最先指出风寒湿邪为痛风的致病因素。《素问·痹论》阐发了热痹证的形成机理,“其热者,阳气多,阴气少,病气胜,阳遭阴,故为痹热”。痛风患者多为体胖之人,阳气偏盛,急性痛风发作之初表现为红肿热痛。《诸病源候论》曰“热毒气从脏腑出,攻于手足,手足则热、赤、肿、疼痛也”,首次提出痛风与脏腑积热蕴毒之间的关系。《素问·五脏生成》云“多食甘,则骨痛而发落”,《丹溪心法·附肢节痛》曰“肥人肢节痛,多是风湿与痰饮流注经络而痛”,皆提及饮食不当损伤脾肾,脾肾功能失常,水谷不化,泌别清浊无权,水湿的输布、运化与排泄异常,湿浊内生,滞留郁而化热,注于关节,气血痹阻不通,而致痛风。《类证治裁·痹证论治》曰“痹久必有痰湿败血瘀滞经络”,此处提及痛风久则有瘀滞。

现代医家认为风寒湿邪等因素是痛风发作的诱因,湿痰瘀才是内因[2-3]。痛风常以湿浊、痰瘀为患,三者往往互相兼夹,或湿热内蕴,或湿浊内阻,或痰瘀互结。其中湿邪最为关键,湿为阴邪,重浊黏滞,极易兼夹他邪,或为湿浊,或为湿热,或为痰湿。若湿浊逆留、积滞血脉则化为浊瘀,血行郁滞,缠绵难愈,易引起痛风关节炎的反复发作,产生痛风结节。由此,湿邪阻滞是痛风发病的病因,脉络瘀阻是基本病机,湿痰瘀互结是其最终病理产物。

2 痛风与“湿痰瘀”之间相关性的现代新认识

焦东方、陈黎明等认为,“湿痰瘀交互”为痛风发病的动因,还指出中医气血津液运行失常的湿痰瘀产物,类似于现代医学中尿酸代谢异常导致的尿酸盐结晶,当其沉积于关节及其周围组织时易导致痛风关节炎的发作[4-5]。杨培丽认为过量的尿酸属于中医学“痰浊”范畴,其痰浊的形成与肝脾功能障碍有关[6]。张忠德认为脉络瘀阻在外表现为局部的急性炎症,而湿痰瘀互结形成的病理产物在外表现为尿酸钠结晶[7]。

现代研究表明由尿酸沉积形成的尿酸钠盐结晶具有强烈的致炎性,可与单核/巨噬细胞相互反应,从而趋化中性粒细胞,继而发生爆发式级联扩增反应,导致滑膜细胞的炎性反应,引起骨、软骨的破坏,从而造成痛风关节炎。此研究具体阐释了湿痰瘀产物——尿酸与炎症反应之间的关系,用科学语言解释了湿痰瘀的作用机理[8]。有研究应用双向电泳联合质谱技术,比较痰湿质痛风人群和平和质正常人群的血浆蛋白表达后发现,前者人群中有5个表达量上调的蛋白质分子,以及3个表达量下调的蛋白质分子[9]。也有研究表明HLA基因与中医痰湿体质之间有一定的关联。以上研究在蛋白、基因的层面用科学语言阐明了痛风与痰湿之间的关系。血液流变学检测提示,急性期痛风患者APTT、PT、FIB显著升高而TT值显著降低,红细胞和血小板聚集性增强,血液流动性降低,全血黏稠度升高,这与中医“血瘀”状态相吻合[10]。此研究借助现代血流指标来定义了痛风与血瘀之间的关联。

3 痛风治法的古今演变

3.1 秦汉时期:辛温散寒、祛湿止痛 秦汉时期无“痛风”病名,属于中医学“痹证”“历节病”范畴。如《内经》中以 “痹证”统称各类痛证,“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明确了痛风病因病机与风寒湿相关,其症状以疼痛为主,治疗以辛温散寒、祛湿止痛为主。用药方面,多用辛温走窜之品以除湿镇痛。《神农本草经》详细记载了治痹之药,如“附子主风寒……寒湿踒躄,拘挛,膝痛不能行步”“蔓椒,味苦温。主风寒湿痹,历节疼,除四肢厥气,膝痛”等。

《金匮要略》首次提出“白虎历节”病名,其临床症状与痛风相符。仲景指出痛风病因以湿邪为主,尤重外湿,立祛湿大法。代表方剂为桂枝芍药知母汤、乌头汤。此时提出风寒湿邪为痛风形成的关键因素,后世医家在此基础上认识到风寒湿邪为其诱因,湿痰瘀互作才是痛风的内因所在,并进一步发展了痛风的病因病机。

3.2 隋唐时期:清热解毒、祛风除湿 隋·巢元方在《诸病源候论·历节风候》中认为其病机为“此由风毒之气伤之,与血气相击,故痛而结卯不散”。故痛风病机为风湿热邪和浊毒阻滞经脉。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对于“热毒流注四肢历节肿痛者”主张用犀角汤,开始确立了清热解毒的辨证治疗。

《外台秘要·白虎方》曰“白虎病者,大都是风寒暑湿之毒……经脉结滞,血气不行,蓄于骨节之间,或在四肢,肉色不变,其病昼静而夜发,发即彻髓酸疼不歇”,说明痛风亦由内虚而外感风寒暑湿所致,治宜重视利湿。

此时期首次提出了“风毒”“热毒”的概念,为后世清热解毒的治法提供了依据,故后世医家治疗痛风的急性期尤为重视清利湿热。

3.3 金元时期:健脾祛湿,活血化痰 朱丹溪于《丹溪心法》《格致余论》中将“痛风”专列成篇,并首次将该病与“痰”联系起来。“他方谓之白虎历节风证,大率有痰、风热、风湿、血虚”,并认为“彼痛风者……热血得寒,汗浊凝涩,所以作痛,夜则痛甚,行于阴也”,指出“热血得寒,汗浊凝涩”是痛风的发病机理,给后世的活血化瘀祛痰治法很大启示。

李杲擅长脏腑辨证,创造性提出“脾虚致痹”之说。李杲认为临证治痹当首辨外感与内伤。外感则治以祛风除湿、疏通气机;内伤则首责之于脾,脾虚运化水湿功能减退,津液代谢失调,痰浊内生,注于关节、浸于经络,发为痹证,治以健脾利湿除痰,由此开辟了“从脾论治痛风”的先河。

此时期提出“痰”为痛风的病因,并指出痛风的外感内因之说,为后世健脾利湿除痰治法奠定基础,因此开启了从脾论治痛风的时代。

3.4 明清时期:活血化瘀、清热利湿 《景岳全书·风痹论证》认为痹证“有火者宜从清凉”,并指出“有湿热之为病者,必见内热之证,滑数之脉,方可治以清源,宜二妙散及加味二妙丸、当归拈痛汤之类主之。其有热甚者,如抽薪饮之类亦可暂用,先清其火,而后调其气血”。王清任继承《内经》“病久入深,营卫之行涩,经络时疏,故不通”的思想,在《医林改错》中提出“痹证有瘀血”,认为“血瘀”为致病的主要原因,提出以活血化瘀、补气活血之法治疗痛风,创制身痛逐瘀汤等经典方剂。叶天士在《临证指南医案·痹证门》中创“新病湿热在经,久病瘀热入络”之论,立湿热瘀痹之候,治以清热利湿、通瘀活络。对于久治不愈,痛甚无法行走者,善用全蝎、蜣螂虫等虫类药,仿《本事方》麝香原意,搜其剔宣通络脉之性,对后世用药影响颇大。活血化瘀中药注射剂正是在中医活血化瘀治法指导下,现代医学基于中药活性成分的研究,创造出的一种新型制剂[11],可用于痛风的临床治疗,促进了中医治疗痛风的发展。

3.5 近现代分期论治 临床上大多医家将痛风归纳为急性发作期和慢性缓解期,治疗上急性期提倡清热利湿,慢性缓解期重视补脾益肾,且活血化瘀贯穿始终。

娄多峰教授在痛风诊疗过程中,主张根据病情的发展分期治疗[12]。活动期多属湿热痹阻,治宜祛湿清热、解毒通络;早、中期多为寒湿痹阻之候,治宜散寒祛湿、温经蠲痹;中、晚期脾胃多虚寒,治宜健脾除湿、温中活络;稳定期多属肝肾亏虚,治宜益肾蠲痹、活血通络。何昱君等根据痛风症状和程度的轻重缓急,将其分为无症状的高尿酸血症期、急性痛风关节炎期、间歇发作期、慢性痛风石病变期和肾脏病变期,分别进行用药规律分析[13]。总的治疗原则以祛风通络、利湿泄浊为主,清热解毒、活血化瘀为辅,同时兼顾补益脾肾。

中医对痛风的分期治疗,以“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为治疗原则,结合患者的病情差异辨证论治。痛风临床治疗提倡利用现代诊断技术,通过观察患者尿酸水平以及炎性指标的变化等来判断患者病程,然后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式,取长补短,以便更好地提高疗效。

4 结 论

痛风作为临床常见病,自古有之。基于各时期时代背景以及医家对于痛风的认识,其治法经历了秦汉时期的辛温散寒、祛湿止痛,隋唐时期的清热解毒、祛风除湿,金元时期的健脾祛湿、活血化痰,明清时期的活血化瘀、清热利湿,到现代的分期论治。痛风中医治法在不断发展,同时有文献报道了中医证型跟炎症指标之间的相关性研究,湿热蕴结型及瘀热阻滞型患者血清 IL-1β、IL-4、IL-6、IL-8、TNF-α 水平明显升高,可根据其升高程度初步区分成湿热蕴结型及瘀热阻滞型[14]。另外还有文献报道,加味四妙汤通过降低急性痛风关节炎患者血清IL-6、IL-8和基质金属蛋白酶-3水平等,以抑制局部炎症反应[15]。由此,在总结中医治疗痛风的治法演变的过程中,笔者发现可采用现代医学技术,用具体指标来明确痛风各期的矛盾点,由此中医证型及治疗效果可以用现代指标进行量化比较,能使结果更为客观化、具体化、易于掌握,这也是中医实现现代化的必然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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