缮肤饮治疗皮肤屏障疾病之经验

李宇俊思，王 东，赵晨曦，黄 莺

(1. 成都中医药大学，成都 610075； 2. 成都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 皮肤科，成都 610072)

黄莺教授系成都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皮肤科主任医师，成都中医药大学硕士研究生导师，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积累了多年临床经验，在中医辨治皮肤屏障疾病中总结了经验效方缮肤饮。笔者师从黄莺教授攻读硕士学位，现将其缮肤饮及临证经验总结如下。

1 皮肤屏障相关中医理论

皮肤是人体防御外邪入侵的首要屏障，腠理致密构成抵抗外邪入侵的防线，使外邪难以入侵机体。若腠理不实、屏障破损则外邪乘虚而入。皮肤科常见疾病如湿疮、瘾疹、红脸疮等，或因搔抓或因外来损害或因治疗用药不当，皆可造成皮肤屏障受损，不仅卫外不固，更使病邪入内，难以恢复正常外观及功能，既影响美观更影响生活。

汪机认为 “然外科必本于内”[1]，吴安业认为“外治之理，即内治之理，外治之药，亦即内治之药，所异者，法耳。[2]”故皮肤屏障异常虽表现于外，实为人体气血脏腑津液失和的结果。因此治疗皮肤屏障疾病应调内固本。

2 黄氏缮肤饮

2.1 缮肤饮之组方思路

《说文解字》云：“缮，补也。[3]”故，缮即修补复旧；又如《庄子·缮性》云：“缮性于俗，[4]”则缮亦可做保养之意。缮肤饮是黄莺总结多年临床经验，治疗皮肤屏障疾病的基础方，其组成共8味药，即黄芪、地黄、枸杞子、女贞子、太子参、防风、川射干、蒺藜。

因皮肤屏障受损易丢失津液，使肌肤干燥、瘙痒、灼热、潮红等，久则耗气伤阴、阴虚血燥或可生风。《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阳化气，阴成形。”皮肤乃有形之物，而有形之物不能速生，若要恢复皮肤屏障，则益气养阴、扶正固本为正理。

黄芪“其用有四：温分肉而实腠理，益元气而补三焦，内托阴证之疮疡，外固表虚之盗汗”[5]，此取其补益肺脾、实卫固表之功；太子参益气健脾，生津润肺；地黄、枸杞子、女贞子滋养肝肾，养阴润肤；防风亦名“屏风”“为风药中之润剂也。治风通用，散湿亦宜”[6]，针对蜀地多湿之特点，用防风可不惧补气益阴而内留湿邪之弊，川射干清热解毒，蒺藜祛风止痒。

2.2 缮肤饮之组方特点

缮肤饮有仿玉屏风散之意。玉屏风散为益气固表、实卫止汗之代表方，短小精炼，也常用于瘾疹、鼻鼽等过敏性疾病。《成方便读》云：“以黄芪固表益卫，得防风之善行善走者，相畏相使，其功益彰，则黄芪自不虑其固邪，防风亦不虑其散表，此散中寓补，补内兼疏。[7]”黄莺重视蜀人多湿之特点，在辨证论治基础上禀玉屏风散中黄芪与防风“补内兼疏”之意，以达到扶正而不敛邪的效果；此外，黄莺以太子参易白术，太子参较之白术益气之力更强，其生津润肺以生养润泽肌肤之效更适应恢复皮肤屏障所需，二方相比玉屏风散重点在补益卫气而固表，属“气”之层次；而此类干燥脱屑、瘙痒潮红之皮肤屏障损伤性疾病已伤及“形”之层面，故在益气之上更当加强养阴之力，以生养新肤，建立屏障之形质，因此黄莺加用地黄、枸杞子及女贞子滋养肝肾、补养精血，以化生新肤。综观上述，缮肤饮以黄芪、太子参、地黄、枸杞子、女贞子益气养阴、扶正固本，防风、川射干、蒺藜驱邪治标，因此缮肤饮之组方特点为扶正驱邪、补中寓泄、标本兼顾。

3 典型病案

3.1 湿疮

湿疮是一种常见的由于禀赋不耐，因内外因素作用而引起的过敏性炎症性皮肤病。其临床特点为皮损多样性，对称分布，剧烈瘙痒，有渗出倾向，反复发作、易成慢性等。根据病程可分为急性、亚急性和慢性三类。急性者常泛发全身，以丘疹、水疱、糜烂、渗出为主；慢性以干燥脱屑、苔藓样变为主，易反复发作；亚急性者介于两者之间[8]。因湿疮瘙痒剧烈，搔抓又进一步加重皮肤屏障破坏，黄莺认为慢性者多因久病耗伤阴血、阴血不足则生风化燥，故喜用缮肤饮治疗慢性湿疹。

案1：患者，男，56岁，湿疹反复发作1+年，瘙痒难忍，皮肤干燥，少量脱屑，四肢可见散在对称分布红色丘疹，部分融合成片伴抓痕，无渗液，口渴欲饮，纳一般，眠差，大便干结，小便偏黄，舌红苔少，脉细弦，辨证属阴虚夹热证，治宜益气养阴、清热止痒。处方以缮肤饮加味：生黄芪30 g，地黄15 g，枸杞子15 g，女贞子15 g，太子参30 g，防风10 g，川射干10 g，蒺藜15 g，忍冬藤30 g，龙骨20 g，连翘15 g，紫荆皮15 g，牡丹皮15 g，合欢皮15 g，4剂水煎服，每日半1剂，每日3次。忍冬藤、连翘清解热毒；紫荆皮、牡丹皮、合欢皮“以皮治皮”、活血凉血；龙骨收敛止痒，合欢皮和龙骨可安心神进而镇静安神止痒。1 周后复诊患者自述瘙痒减轻，查体未见新发皮损，原红色丘疹颜色转黯，部分消退，脱屑减少，皮肤较前明亮润泽，口渴缓解，食纳较差，胃脘部痞胀，小便黄，大便质软，舌红苔薄黄腻，脉细弦。处方以缮肤饮合温胆汤加减：生黄芪30 g，地黄15 g，枸杞子15 g，女贞子15 g，太子参30 g，防风10 g，川射干10 g，蒺藜15 g，法半夏10 g，茯苓20 g，陈皮15 g，竹茹15 g，枳实10 g，8剂水煎服，每日1剂，每日3次，2周后渐愈。

3.2 红脸疮

“红脸疮”临床表现为颜面皮肤潮红、干燥、脱屑，可伴粟粒大小丘疹、毛细血管扩张等，患者自觉不同程度的瘙痒、灼热、干燥、紧绷感[9]，是皮肤屏障严重受损的一类疾病。现代医学所谓“激素依赖性皮炎”属于“红脸疮”范畴，指经外用激素后原发皮肤疾患消失，但停用糖皮质激素后又出现炎性皮损，需反复使用糖皮质激素以控制症状且病情逐渐加重的一种皮炎[10]。而此病在中医古籍中尚无对应病名，现代医家多认为本病类似“药毒”。 黄莺通过临床观察认为，其病因病机为激素药毒长期腐蚀肌肤，导致腠理不密、卫外不固、屏障破损、内外邪气侵袭所致。激素乃助阳生热之品，易生风动血，燔灼津液，治宜清热凉血、益气养阴、修复屏障。

案2：患者，女，39岁，反复面部潮红、瘙痒，脱屑6+月，有激素及化妆品(成分不明)使用史。症见面部皮损色红不退，灼热瘙痒难忍，日晒及受热后加重，皮肤变薄，毛细血管外露，皮损干燥上覆细小鳞屑。口干喜饮，纳可，眠差，小便黄，舌红苔薄黄，脉弦。选方缮肤饮加减：生黄芪30 g，地黄15 g，枸杞子15 g，女贞子15 g，太子参30 g，防风10 g，蒺藜15 g，桑白皮15 g，地骨皮15 g，知母10 g，黄柏15 g，重楼10 g，4剂水煎服，每日半1剂，每日3次。在缮肤饮益气养阴基础上，加桑白皮、地骨皮乃“泻白散”之意，肺主皮毛，清泄肺卫之火以退红；重楼清热解毒兼息风，可解血热蕴毒并止痒；病久耗伤阴液，阴虚则火旺，知母、黄柏既清实热又退虚火，保阴养液。1周后复诊，患者诉瘙痒灼热较前缓解，查体见面部红斑颜色较前淡退，皮肤仍较干燥，上覆少量细小鳞屑，余同前，舌红、苔薄黄、脉细弦略数。给予缮肤饮合养血润肤饮[11]加减：生黄芪30 g，地黄15 g，太子参30 g，防风10 g，蒺藜10 g，熟地黄15 g，麦冬15 g，天冬15 g，当归15 g，赶黄草3 g，4剂水煎服，每日半1剂，每日3次。熟地黄、麦冬、天冬滋阴润燥，当归、赶黄草养血活血，加重补益阴血之力，使有形之物得以成形，加速修复皮肤屏障。服药后病情得以控制，后门诊随访以缮肤饮为基础，对症给予化裁，2月渐愈。

4 结语

皮肤是人体的屏障，腠理致密、营卫调和，则肌肤润泽，可抵御外邪；若腠理疏松、卫外不固则变生诸疾，在外直观表现为各种皮损，常伴瘙痒疼痛等症状，使皮肤的屏障形态受损，功能失常；而皮肤屏障受损，如不及时修复则疾病难以痊愈。黄莺重视治病求本，以益气养阴、扶正固本、修复屏障为大法，临

床使用经验效方缮肤饮治疗皮肤屏障损伤性疾病疗效可靠，笔者将其临证思想介绍于此，以期为治疗相关皮肤疾病提供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