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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璐:我完全不想回到过去

2019-01-07吉利

智族GQ 2019年12期
关键词:凯丽文艺片

吉利

A面B面

在镜子前拍完最后一组照片,黄璐拖着懒懒的脚步推开化妆间的门,拖鞋凌乱躺在地上,几份没吃完的菜还摊在桌面,火红的辣椒格外显眼。如果说魅惑和性感的黑白时装照是黄璐的A面,此刻化妆间里套着大毛衣就是黄璐的B面。

拍摄前一天,ABC(美国广播公司)和HULU制作的电视剧《小小小小的火》(LittleFires Eveerywhere)刚刚在美国杀青。杂志拍摄结束,还没倒过来时差的黄璐又要飞去下—部作品的拍摄现场。

媒体总是渲染“30岁女演员无戏可拍”,黄璐显然并不存在这种焦虑。她在这一年几乎没有停下。因为档期紧张,不得不推掉一些原本期望参与的戏。这种忙碌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去年她一口气拍了8部作品,有3部电影扎堆似地在2019年的年底上映。采访到一半,她才猛然想起来,2018年还排演了一部话剧,一个多月的时间泡在剧场里。

林兆华把契诃夫与贝克特的两部毫不相关的作品拼贴成《三姐妹.等待戈多》。当两个流浪汉在舞台前侧的树前猜测戈多何时到来,舞台后方的奥尔加、玛莎和伊林娜就如一幅画,铺陈着等待的底色。泡在剧场里的时间,让黄璐想起了自己大学的时候。

大三那年,她演话剧《晃晃悠悠》。每天下午从北京电影学院跳上车,坐到人艺实验剧场。黑匣子般的剧场里,每天晚上的观众都不一样,表演也都不一样。

黄璐至今怀念当时每天去演话剧的日子,简单纯粹,石康笔下的年轻姑娘阿莱和那时的黄璐年龄相仿,有着接近的状态。导演果然说,他当时一眼就看中黄璐:“她来到我们剧组,没说两句话就开始拿东西吃,那种随随便便的态度,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阿莱。”

在出演阿莱之前,黄璐经历了漫长的自我探索。她原本考上了家乡成都的一所大学,学播音主持。上学没多久,她发觉自己不喜欢这个专业,鼓起勇气退学,重新出发报考北京电影学院。

参加考试前,黄璐已经在杜琪峰的电影里打过酱油。《百年好合》在四川峨眉山取景,在四川当地找大学生群演。黄璐被选上,在片场待了一个多月。她演郑秀文一堆小师妹中的一个。现场导演觉得她神似王菲,给她加了戏,让她出现在男主角古天乐的身边,还有一句台词。

去北京参加艺考。她还记得即兴表演的考核题目是冬泳。其他考生夸张地表演在水里的挣扎,黄璐却把外衣一脱,露出为形体考核而穿的连体眼,自然地表现了想下水又不敢下的犹豫。碰巧穿在身上的“泳衣”、松弛不做作的表演,给考官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学习之路也并非一帆风顺。她上考前培训班,老师说她爆发力不够,觉得她不是当演员的料。初来电影学院,学习的表演方式和黄璐此前熟知的都不同,那是一段谈不上多愉快的时光。每天要出晨功,一個人迟到全班受罚。怕连累同学,黄璐不敢迟到,于是整晚整晚睡不着。她越来越在意别人的看法,觉得同学都不喜欢自己,后来去超市会恐瞑,看到很多人也会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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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黄璐看当时的自己,觉得当时的自己不太习惯电影学院的生活,对表演和演员的身份也缺了点儿自信。回到成都休整了一段时间,再回到学校时,她在宣传拦里看见一则小广告,有部电影需要一位会游泳的女演员,在北海拍摄。黄璐会游泳,就报了名。到了现场才发现导演是“第六代”导演之一的章明,黄璐在电影中演女二号。电影拍完,黄璐从阴霾中走了出来。

后来她在艺术家杨福东《竹林七贤》里拍水下戏,在上海海洋馆的水下和鲨鱼一起游泳。不能背氧气瓶,拍一条休息下,再下水。李杨导演来探班,相中了这个游晕了的女孩演电影《盲山》。

《盲山》讲述女大学生白雪梅被拐的故事。电影在陕西周至县的山村里拍摄。导演找来很多素人一起演出,扮演白雪梅凶狠“老公”的是一位包工头。黄璐和剧组不住在一起,她在村里找了一个独自生活的村妇,每天和她睡在一个炕上。山里没水没电没厕所,刷牙要就着月光,上厕所要去猪圈里。黄璐每天跟着村妇在田里干活,晚上一人吃一碗面条。电影拍完,很多人都以为演白雪梅的黄从2007年拍摄《盲山》,一直到2017年参加电视综艺节目《演员的诞生》,在这10年里,“文艺片”的标签似乎一直贴在黄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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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讲述大多数话题时,黄璐都透露出由衷的坦然和轻快。文艺片演员似乎给人带来苦闷忧郁的刻板印象,因而镜头下的黄璐开心得让人意外。很多采访者见到她总是感慨,黄璐怎么能那么快活?”璐也是个素人。至今还有人到黄璐的微博上留言:“看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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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片并非黄璐自己的选择。《盲山》入围戛纳电影节,她在电影节的活动上认识了斯里兰卡导演Vhnukahti Jayasundara,于是受邀演了《两个世界之间》。荷兰导演DavidVerbeek拍《云的模样》,也是因为欣赏黄璐在《盲山》里的表现。独立电影中,外来人口和女性始终是热门题材,在线的华人女演员不多,再加上导演循着作品找来……种种因素促使文艺片成为与黄璐如影随形的标签。

10年里黃璐拍了将近30部电影,能在国内院线和网络平台看到的不到三分之一。《云的模样》拍到一半制片人走了,是黄璐接着做完了制片的工作。这些小成本的独立电影没有给黄璐带来名利和流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名利和流量似乎也并非黄璐追求的目标。

“不赚饯也没什么,”黄璐说得漫不经心,“但是现在觉得赚钱也能带来很多自由。”

具象的快活

参加《演员的诞生》,黄璐犹豫很久,到了录制现场她才明白这是比赛。与其他同台的演员相比,她属于“演技在线但知名度欠缺”的那一拨。在舞台上,她找到了当初演《晃晃悠悠》的状态,也找到了属于舞台的爆发力。第一场同台竞演,评委都投给了黄璐的对手,然而黄璐很高兴现场观众大多把票投给了她。

这是节目播出时引起网络争论的话题性事件,然而黄璐说起来有种心不在焉的随意。事实上,在讲述大多数话题时,黄璐都透露出由衷的坦然和轻陕。文艺片演员似乎给人带来苦闷忧郁的刻板印象,因而镜头下的黄璐开心得让人意外。很多采访者见到她总是感慨,黄璐怎么能那么快活?

当然现在,黄璐不再是只出现在独立电影里的文艺片演员。她在《被光抓走的人》里与黄渤、王珞丹合作,在高群书的《刀尖》里穿旗袍演了民国谍战戏。为了给这部电影试装,黄璐在内蒙古和香港的拍摄间挤出了不到24小时,每一程都紧锣密鼓。

在紧张的工作节奏里,黄璐始终保持着一种具象的快活。去欧洲参加电影节,她随身背着火锅底料,就和礼服放在一起。去电影节她常常带着父亲,后者身兼保镖、摄影师。去年年初在中国香港拍电影,黄璐租了民宿把全家都接过来。香港的电影剧组像上班一样朝九晚五,她每天回家吃饭,有住在家里的感觉。拍完戏,带着女儿去海洋公园玩儿。

女儿Ava4岁,在电影《六欲天》里和她—起演过戏,去美国的片场也不怯场。“我跟她说,妈妈要去演戏了,她就回答,我也要去演戏。到了现场,她坐在一个拖车上,可神气了,还和威瑟斯彭打成一片。”

美剧《小小小小的火》的主演阵容里有奥斯卡影后威瑟斯彭和正当红的凯丽·华盛顿。黄璐在剧里演抛弃了孩子又打官司争夺监护权的妈妈。不认识选角导演,也没有任何推荐,黄璐发了3段试镜视频就被选中。“我在美国的姨妈觉得我简直是走了‘狗屎运,她说美国那么多华人演员,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工夫请你去演?”

美剧的拍摄现场又与黄璐之前的所有经验都不同。编剧有很大话语权,要坐在现场。一场重头戏演完,导演喊了“Cut”,所有现场工作人员为黄璐鼓掌。“他们觉得你演得好,要为你喝彩。”拍完所有戏份,正好是万圣节前夕,黄璐带着女儿去凯丽·华盛顿家一起刻南瓜,走到对方家门口,发现手机没有信号。后来才知道,凯丽·华盛顿为了能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特意选择了一个没有信号的地区居住。

黄璐打从心底理解凯丽.华盛顿的想法。成为母亲之后,黄璐觉得自己内心的层次更丰富了。在这部美剧里,黄璐饰演一个母亲,受到真实情感的驱动,哭得格外真实。再回头看自己年轻时演过的《盲山》,她觉得自己虽然体验了人物的生存状态,但不完全理解人物的内心,“抱着小孩就像抱着一个道具”。

和大多数与时光作对的女演员不同,黄璐感谢岁月和经历的馈赠。在30多岁、成为母亲后,她拥有了更多样的选择、更有力量的表演。她觉得比起年轻的时候,现在才是自己的黄金时代。“我看着过去的照片,完全不想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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