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辽兹:标题音乐的标杆
2019-01-06
所谓标题音乐,简单来说,就是用文字、标题来展示情节性乐思(表现文学性内容)或通过模仿、象征、暗示等手段模拟自然音响(表现绘画性内容)的乐曲。标题音乐是浪漫主义作曲家将音乐与文学、戏剧、绘画等其他艺术相结合而产生的又一综合性音乐形式,这一音乐形式不但提高了音乐艺术的表现力,而且对演奏、欣赏等实践环节都有着积极的作用和影响。
提到标题音乐,就不得不提到柏辽兹。
1803年12月11日,埃克托尔·路易·柏辽兹出生于法国南部的圣安德烈城,少年时的柏辽兹喜爱读书,更喜爱音乐,虽未能受到专业的音乐教育,但他会吹长笛,尤其深谙吉他。
1921年3月,身为医生的父亲送柏辽兹到巴黎医科学校就读,一心希望他能子承父业。可当柏辽兹第一次走进解剖室,看到还在滴血的内脏时,禁不住跳出窗外,呕吐不止。而当他一进入巴黎歌剧院,却顿时感觉如鱼得水,流连忘返,他尤其喜爱德国作曲家格鲁克的作品。
1824年取得医学学士学位后,柏辽兹下定决心投身音乐事业,1826年便考入了巴黎音乐学院。就读期间,柏辽兹对音乐的酷爱感动了巴黎歌剧院的管理人员,他们为他在歌剧院的乐池中私设了一个“优惠座位”。这对于柏辽兹来说太重要了,他可以仔细观察各种乐器的性能、音色和演奏方法,熟悉编配组织管弦乐的奥秘,这也成为他日后作为一代管弦乐编配大师的出发点。
1827年9月11日,柏辽兹在观看了一个英国剧团演出的莎士比亚剧作后大为折服,之后他场场必到。但谁也没有料到柏辽兹同时还陷入了情网,在崇拜莎士比亚之余,他爱上了剧团的女主角史密森。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1830年柏辽兹在痛苦的折磨中写成了表现爱情的狂热与绝望的《幻想交响曲》,后在巴黎演出时获得巨大成功。这部交响曲也为后来标题音乐的充分发展指明了方向,其中所使用的“固定乐思”手法还成为德国作曲家瓦格纳“主导动机”手法的先驱。
顺便再讲一件事:五年后,柏辽兹再次与史密森相遇,史密森出席了《幻想交响曲》的一次演出,她听出了曲中的含义,深为感动。德国诗人海涅生动而幽默地记述了那天演出的场景:“这是在音乐院里,演奏柏辽兹的交响乐。坐在我隔壁包厢里的一个年轻人把作曲家指给了我,原来就是那个在管弦乐队一端打定音鼓的人。邻座问我:‘你看见那个坐在前排的英国美人了吗?那就是史密森小姐,柏辽兹先生热恋这位女士已经好几年了。因为这份感情,我们今天才能听到这样狂放的交响曲。的确,在靠近前台的包厢里坐着那位英国名演员。柏辽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每当他们视线相遇时,柏辽兹就狠狠地敲打他的定音鼓。从那以后,史密森就成了柏辽兹夫人。同年秋天,我在音乐院又一次听他的交响曲时,他仍然坐在乐队深处的定音鼓旁,那位美丽的英国女演员仍靠近前台坐着,他们的视线仍然相遇,但他已不再那样狠狠敲鼓了。”
《幻想交响曲》完成之后不久,柏辽兹获得了年度罗马大奖。这时正值“七月革命”风暴席卷巴黎,得奖后的柏辽兹立刻跑到街头,不顾枪林弹雨,带领群众高唱《马赛曲》,之后又把这首后来的法国国歌配上大型管弦乐队编成合唱,并在总谱上写下题词:“献给一切有声音、有心灵和脉中有鲜血的人。”后来,为纪念在“七月革命”中死难的烈士,柏辽兹还先后写过一部《安魂曲》和一部《葬礼与凯旋交响曲》。
但从1835年起,柏辽兹因为作品得不到人们的赏识,不得不靠为报纸杂志撰稿谋生,却也因此留下了一批颇有见地的文章。极度贫困的阴影始终笼罩着柏辽兹,使他在创作力鼎盛之时不得不扼杀自己的灵感,他在自己的回忆录里说过这样一件令人痛心的事:“两年前,是我妻子的健康有希望好转而需要更多开支的时候。一天夜里,我做梦仿佛是在写一部交响曲,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差不多整个第一乐章全部记得。我走到桌前要把它写下来,可是脑子里产生了如下想法:假使我写了这一乐章,就会忍不住要对其他各乐章的诱惑让步,这样就不能或几乎不能再写短文了,我的收入也将相应减少,以后交响曲写成,我又忍不住要把它抄写一下,于是我要找人抄分谱,这样又要欠上一千或一千二百法朗的债,分谱一旦抄好,我又忍不住要听听它的演出,开了音乐会,收入还不足以补偿我支出的半数。我无力负担损失,我的病人将失掉她所需要的一切,不论我个人的费用还是我那将去学习航海的儿子的费用都将无法维持。想到这些,我如冷水浇背,不寒而栗,我抛下了笔,算了吧,明天我就把它忘掉。第二天夜里,交响曲仍然固执地在我脑子里滋生,我清清楚楚地听见A大调的快板乐章,就好像已把它写了下来。我在激动紧张中醒过来唱了唱那个主题,它的性格与形式都让我非常喜欢,我忍不住了,可是昨天的想法又拖住了我,我尽力不向诱惑让步,我浑身发抖,努力把它忘掉,最后我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一切关于交响曲的记忆都消逝了,真的,永远消逝了。”
早在大约十年前,意大利著名小提琴家帕格尼尼就曾委托柏辽兹为自己心爱的斯特拉底瓦里中提琴寫一首乐曲。1834年,柏辽兹创作了取材于英国诗人拜伦诗歌的《哈罗尔德在意大利》。可惜帕格尼尼对这首乐曲看走了眼,认为它不便于发挥他惊人的技巧,遂将其束之高阁,后于1838年在听了别人的演奏后才识得庐山真面目。当时,他激动地跪在作曲家面前,泪流满面,大声呼喊:“贝多芬死去的天才,只有柏辽兹才能使它再生!”1839年,正当柏辽兹在穷困中进退维谷之时,帕格尼尼雪中送炭赠给他一笔钱,使他得以解燃眉之急。第二年,柏辽兹完成了带合唱的戏剧交响曲《罗密欧与茱丽叶》,题赠给帕格尼尼,并亲自指挥初演,大获成功。
由于在国内谋职困难,1842年柏辽兹离开巴黎,在德国各地指挥演出自己的作品,受到了热烈欢迎。1846年,他完成了酝酿十多年的大型传奇剧《浮士德的劫罚》,并决定自费组织上演,然而两次演出都没有获得成功,他破产了,只得再度出国。当1848年柏辽兹返回巴黎之时,生活又带给他接二连三的打击:先是父亲和两个妹妹相继去世,紧接着爱妻患上麻痹症不治而亡。1856年,柏辽兹决心根据罗马诗人维吉尔的《埃涅阿斯》写一部大型叙事歌剧《特洛伊人》。两年后,他完成了该剧的文字脚本与音乐。历尽周折,直到1863年,经过大量删节的《特洛伊人》才得以在巴黎上演。这部巨作风格严谨、气势恢宏,充满英雄气概,柏辽兹把它看作是自己的代表作,也是他少年立志沿着格鲁克传统前进的一部完美的浪漫主义杰作。
柏辽兹的最后一部作品是根据莎士比亚作品《无事生非》创作的两幕歌剧《比阿特里斯和本尼迪克》,他终于完成了为莎士比亚剧作谱曲的夙愿。1867年2月,命运给了柏辽兹最后一次致命打击:他年仅三十三岁的儿子因病去世。爱子如命的柏辽兹精神完全崩溃,健康不断恶化。1869年3月8日,柏辽兹又一次离开了巴黎,这一次他终于能去追随朝思暮想的妻儿和亲人们了。柏辽兹在物质世界一贫如洗,然而在精神世界,有谁能说他不富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