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药治疗支气管扩张症的研究现状与展望*

王 玲，王至婉

(1.河南中医药大学2016级硕士研究生，河南 郑州 450008；2.河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河南 郑州 450000)

支气管扩张症是感染、理化、遗传或免疫等原因引起支气管树的病理性、不可逆性扩张变形[1]。患者在儿童时期多有麻疹、百日咳、肺部感染等病史[2]。支气管扩张症多归属于中医学“肺痈”“咯血”等范畴。中医药治疗支气管扩张症在整体调节、增强体质、减少复发及延缓疾病进展等方面有明显的优势。笔者主要从支气管扩张症的病因病机、证候研究、治法规律、合并症诊治方面阐述中医药在治疗支气管扩张症的研究进展。

1 病因病机研究

支气管扩张症的病因病机主要有内因和外因，其中内因为主要因素。病机为本虚与标实相互夹杂，肺脾肾脏虚为本，痰热瘀火毒为标。大部分医家认为风、热、湿、燥、火为致病之外邪，外邪与肺体亏虚、饮食劳倦及内伤七情等内伤因素合而致病。

许建中提出支气管扩张症的病理因素主要是痰、热、瘀、虚，其反复发作及缠绵不愈的根本原因是四大病理因素的相互交结[3]。武维屏[4]认为本虚标实是支气管扩张症的病机特点，肺、脾、肾虚为本，痰热瘀血为标实，先天禀赋不足是发病的重要原因。郑小伟将支气管扩张症的病机概括为本质阴虚，痰、热、瘀贯穿疾病始终[5]。朱良春认为虚、实是支气管扩张症的病机关键，缓解期以肺肾阴虚、气阴两虚、肺脾两虚为主，痰热是发作期的主要病理因素[6]。李建生[7]将支气管扩张症基本病机概括为痰瘀毒痹积损，正虚邪实相互错杂。宋雪萍等[8]认为支气管扩张症反复发作的病机是后天脾胃受损、阴火内生、元气亏损、气火关系失衡，补元气和泻阴火为其主要治疗原则。

2 证候研究

支气管扩张症的证候分型主要依靠传统的四诊信息，各医家对四诊的认识不尽相同，至今支气管扩张症证候分型无统一标准，但多数医家根据支气管扩张症的病因病机认为痰热壅肺证、痰浊阻肺证、肝火犯肺证、气虚血瘀证等是常见证型。

何德平等[9]系统分析文献资料，得出共12种证候，其中痰热壅肺证、肝火犯肺证、阴虚火旺证为主要证型。陈沁[10]运用聚类分析的方法，对113例支气管扩张症患者的前瞻性病例进行统计分析，将11种临床证型归纳为痰热蕴肺型，气阴两虚、痰热蕴肺型，气虚血瘀、痰浊壅肺型，肝火犯肺、痰热蕴肺型4类。唐雪春等[11]对150例支气管扩张症住院患者进行回顾性病例调查研究，将19种证型进行聚类分析得出痰热蕴肺证、肝火犯肺证、气虚血瘀证、肺阴虚证4证。徐波[12]对90名支气管扩张症稳定期患者进行横断面调查研究，得出稳定期以虚证为主，肺脾气虚证42例，其次是肝郁气滞24例，气阴两虚和肺肾两虚所占比例相同，均为12例。

3 治法规律

支气管扩张症病程缠绵，虚实夹杂，多合并咯血及鼻渊，易反复发作，较难根治。随着医家对其研究的进一步加深，治疗方法也层出不穷。辨证论治贯穿始终，多从急性期和缓解期论治，急性期以驱邪为主，缓解期以补益、整体调节为主；经方验方、针刺、穴位贴敷、中药离子导入、自血穴位注射、中成药经纤维支气管镜局部注射等中医特色治法相结合，临床效果满意。

3.1 分期治疗

武维屏[4]将支气管扩张症分为发作期和迁延期两期。发作期多见痰火夹感证及痰热壅肺证。前者治当清解表里、化痰止咳，方用麻杏石甘汤合柴胡陷胸汤加减；后者选有清热化痰、肃肺止咳作用的清金化痰汤加减；若急性期合并咯血者，可加白茅根、藕节、生地黄等凉血止血之品。迁延期痰火伏肺证，药用千金苇茎汤或蒌芩止嗽散加减以达化痰清肺止咳之目的；痰瘀伏肺证，当活血化瘀、行气止咳，选用柴芩温胆汤合叶天士旋复花汤；正虚邪恋，治宜清热化痰，兼以健脾益气，选用透脓散合漏芦连翘散加减；若肺、脾气虚较著，可选六君子汤。许建中[3]认为支气管扩张症急性期多以标实为主，痰、热、瘀为标，治宜清热化痰祛瘀，千金苇茎汤、五味消毒饮等较常用；缓解期肺、脾、肾虚为主，正气已亏，邪气仍在，治当扶正驱邪、标本兼治，考虑到脾胃为后天之本，在清热化痰祛瘀的同时，不宜一味使用苦寒清热之品，应重视保护脾胃。蔡宛如将辨病与辨证相结合，在急性发作期和缓解期治疗过程中皆谨遵辛凉甘润治疗大法[13]。亦有医家根据临床经验，自拟方药治疗支气管扩张症。苗青自拟补中柴前连梅汤治疗稳定期支气管扩张症，选用党参、黄芪、炙甘草补元气；乌梅、瓜蒌、黄连、鱼腥草、黄芩泻阴火、清痰热；柴胡、前胡、羌活、独活散阴火[14]。胡蝶运用[15]张念志自拟支扩方(冬瓜子、丹参、芦根、桃仁、杏仁、黄芩等)加减治疗42例支气管扩张症患者，该方在改善患者临床症状和肺部影像方面效果颇佳。房波等[16]采用苇金消痈汤加减(芦根、薏苡仁、金荞麦、桃仁、冬瓜仁、黄连、黄芩等)辅助治疗支气管扩张症急性加重期痰热壅肺证的随机对照研究表明，加用中药治疗组患者的肺功能、体内氧气含量等指标均明显好转，炎性指标水平降低。黄海茵等[17]用扶正化痰清热法治疗支气管扩张症稳定期患者的远期疗效观察表明，中医药疗法在减少急性加重次数、改善肺功能、提高生活质量等方面有较好效果。

3.2 特色治法

李素云采用穴位贴敷和离子导入等外治法治疗支气管扩张症取得良效。穴位贴敷主要选用具有温肺化痰等作用的药物，贴敷肺部相应腧穴，激发经络之气，调节机体气血阴阳；离子导入选用具有活血化瘀、疏通经络的药物，如金银花、紫草、鱼腥草、丹参等，浓煎，通过完整皮肤离子导入，使药物直达病所，促进炎症吸收[18]。吴银根在辨痰、辨咯血、辨兼病的基础上运用膏方治疗支气管扩张症稳定期，可改善预后[19]。谢纬等[20]研究自身静脉血注射丰隆、足三里、肺俞、脾俞对支气管扩张症稳定期诱导痰中性粒细胞弹性蛋白酶的影响，结果显示：对比常规西医治疗，其远期疗效更明显。黄娜等[21]采用纤维支气管镜灌洗疗法结合局部注射痰热清治疗支气管扩张症并感染，结果显示此种方法不但安全可靠，而且可以缩短抗生素的使用时间及住院时间。

4 合并症的治疗

支气管扩张症在合并其他疾病时，病情更为复杂，治疗难度随之加大。目前对支气管扩张症合并症的研究逐渐得到关注[1]。研究显示，支气管扩张症多合并咯血，也常合并慢性鼻窦炎、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类风湿关节炎等，治疗时要兼顾合并症[22-24]。中医医家一直以来注重对支气管扩张症合并症的治疗。支气管扩张症出现大咯血时，常危及生命，治疗宜遵循“急则治其标”的原则。肝火犯肺为支气管扩张症合并咯血的主要证型，历代医家遵循治疗血证的三个原则“治火、治气、治血”。金莲等[25]选用“黛蛤双补汤”[青黛(包煎)、海蛤壳、三七粉、代赭石等]治疗肝火犯肺所致干性支气管扩张症咯血24例，疗效较好。若见咯血量较大、汗出肢厥、脉微欲绝、气血虚脱危急之象，急当益气固脱，选用大剂量独参汤，必要时结合其他抢救措施。朱枫[26]采用下法治疗支气管扩张症合并咯血时联合了灸法、针刺穴位(定喘、足三里、内关等)。王伟[27]根据久病必瘀、久病入络的理论，独创穴位注射孔最穴联合宽胸活血汤治疗顽固性的支气管扩张症合并咯血。根据《血证论》中“止血、消瘀、宁血、补血”治疗血证的原则，多数中医学者在治疗支气管扩张症时多采用活血化瘀的方法。江苏省名老中医严明教授采用养阴化瘀法治疗支气管扩张症合并咯血。他认为支气管扩张症病程较久，肺阴耗伤，阴虚夹瘀血，用药时应重用养阴之品补益阴液；同时，应加强活血化瘀，重视引经药物的应用，使药物直达病所，以祛除顽固之瘀，达祛瘀生新、改善肺部血液循环之目的。他还针对如何在养阴的同时不留瘀、在祛瘀的同时不耗伤阴液，提出了采用不同的剂型以针对不同疾病提高疗效[28]。针对支气管扩张症合并慢性鼻窦炎，邵长荣[29]主张肺鼻同时诊治，采用千金苇茎汤与宣通鼻窍的辛夷、路路通等同用。

5 思考与展望

近年来，支气管扩张症的患病率仍高居不下。国外的统计资料显示美国成人患病率为52/100 000，18～34岁人群的患病率为4.2/100 000，70岁及以上人群患病率为272/100 000[30]，但国内尚未检索到准确的流行病学资料。中医药在治疗支气管扩张症方面取得了一定疗效，主要是在改善症状、减少复发、延缓病程方面。目前中医医家对支气管扩张症的病因病机认识总体相一致，大致认为支气管扩张症的病机为本虚标实，虚实夹杂，肺脾肾虚为本，痰热瘀毒为标，急性加重期以标实为主，缓解期的主要矛盾为肺脾肾虚。证候分型各医家认识不一，但普遍认为痰热壅肺证、痰浊阻肺证、肝火犯肺证、气虚血瘀证为多。治法方药上，遵循辨病与辨证的原则，急性期以治标祛邪为主，病情迁延期着重补益本虚，同时要重视合并症的治疗，运用经方验方、针刺、穴位贴敷、中药离子导入、自血穴位注射疗法等方法相结合，充分体现出了中医的特色。然而中医药在防治支气管扩张症方面还存在一些不足：①目前研究多局限于临床个案报道或医家经验类的总结，缺乏大样本、多中心、高质量的临床研究，中医中药治疗支气管扩张症的疗效评价欠缺，不能为临床诊治提供较高级别的循证医学依据；②近、现代名老中医治疗支气管扩张症经验丰富，但缺乏科学的挖掘方法，不便于后人学习掌握运用；③支气管扩张症至今无统一的中医证候分型标准、疗效评价标准，没有中医及中西医结合方面的诊疗指南或者专家共识等；④目前支气管扩张症护理康复方面多局限于体位排痰或机械振动排痰等西医方法，中医特色方法未充分运用其中。针对以上不足，建议：①开展大样本、多中心的随机对照双盲的临床试验；②运用关联规则方法对现代名老中医诊治支气管扩张症经验进行挖掘，得出其四诊信息、方药、病因、病位及证候之间的关联性，从而指导临床[31]；但考虑到一证有多症、一药有多效、缺乏药物剂量信息等影响，此方法仍不能完全准确反映名老中医的辨证用药规律[32]，仍需要进一步探索更完善的方法进行挖掘，可以尝试运用复杂网络的方法发掘名老中医诊治支气管扩张症经验的深层规律[33]；③开展大样本的关于中医证候分布的临床流行病学调查研究，建立统一规范的支气管扩张症中医证候诊断标准、疗效评价标准，探究中医药的作用机制，进行大量的临床研究加以证实；④根据中医学治未病的理论，一方面要重视对支气管扩张症患者进行康复训练，如太极拳、呼吸操、八段锦等；另一方面要引导患者移情易性[34]，从而提高患者生存质量，减轻医疗负担。总之，针对气管扩张症，医者应该突破传统观念，将科研与临床实际、现代研究方法与中医药传统理论相结合，构建出一套具有中医特色的、完整而规范的中医药诊治、康复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