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钢琴二重奏（七）

文/李世卫、董海珠

钢琴二重奏课堂之“一二三”

接下来的两期漫谈，我们来聊一聊钢琴二重奏在教学上的应用。分别针对教学条件只有一台钢琴和两台钢琴的不同情况，来设计一些教学的方案 。首先谈一谈关于一台钢琴上的四手联弹。

通常情况下，一间教室或琴房只配备一台钢琴。传统钢琴教学中基本都是一个学生弹，老师听；即使旁边有其他学生，也只是纯粹的聆听者，而不是参与者。假如我们设计一些重奏的方式，无论从演奏技术上，还是从音乐趣味上，都能够有助于钢琴演奏的教与学。

因为，即使是独奏，也是左手和右手同时在键盘上的演奏。这从一开始，就决定了钢琴演奏起步于和自己的“合作”。钢琴是一件可以多线条同时演奏的乐器，左右手可以同时表现“一致性”与“竞争性”。而钢琴二重奏，则是更加彻底地表现这种对立统一。它可以让学习独奏的学生，“扮演”自己的左手或右手，同时另一个学生或者老师，“扮演”另一只手，来进行音乐和技巧的呈现。而两个人合作的四只手的共同表演，比之一个人的一双手，数量上就翻了一倍，能够“制造”的音乐，一定可以更加的丰富。虽然在同一台钢琴上，两个人在弹，但感觉却要如同一个人，而“这个人”又要比真正的一个人弹奏更为丰满且更有厚度，这才是四手联弹—钢琴二重奏应用的最为广泛的一种合作。

我们暂且把这种课堂里的四手联弹称为“四手学习法”。它不是与独奏对立的一种形式，而是一种独奏学习的延伸。可以通过以下的几种类型进行课堂的训练。

一、把通常的独奏基本功训练，分离成两个学生各用一只手的配合练习。例如：音阶与琶音原来是一个人的左右手同时进行，变成了一个学生的左手和另一个学生的右手的同步进行。注意，这绝对不像想的那么容易，事实上，它不是“减少”工作量，而是要求学生开始学习聆听对方，并同时跟进，既不能抢先，也不能落后。这是对节奏与节拍的控制能力的锻炼，比一人独自完成左右手要难得多。在教学中，可以选用“哈农”指法练习或类似的训练教程来进行尝试：左右手完全同步的练习对于独奏者而言并不特殊，而用两个人的右手分别来演奏“哈农”之类的练习，这一定会让初次接触这种方式的学生获得全然不同的心理感觉，而且，很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同时，在这个过程中，要求做到思想高度的集中，这样才能实现声音的完全同步及步调一致。此外，各种音阶练习、琶音练习，甚至和弦练习都可以进行这样的配合尝试。

二、把技术训练进行适当“改造”。这个可以与老师来合作完成。基本方式是：技术性的音型线条由学生照着谱面演奏，老师可以将伴奏声部用一只手或双手来配合完成（注意，可适当增加伴奏的厚度，甚至可以“填充”一些伴奏织体。固然，这对老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需要老师具备一定的即兴伴奏能力或相应的伴奏编配能力）。当然，这个“改造”练习并不仅限于“做加法和减法”，它还可以更多样化，可以“位移”，可以“变形”。例如，为了使演奏内容更适合两个人在一台钢琴上的弹奏，可以在音域上进行合理的调整，甚至可以左、右手互相替换，以非常特别的声音形态，让训练更具趣味性，这个称之为“位移”；进行节奏的重新组合、编排，使得音乐的“语气”“态度”以不一样的方式呈现，避免机械重复练习的单调和疲劳，导致注意力的不集中，这类重组，称之为“变形”。总之，技术练习曲用尽可能多的方式，包括把一个人的内容“化作”两个人的配合来完成，这一定对提高技艺是有帮助的，它能够训练一些独奏时训练不到或不充分的方面，比如一个演奏者对于节奏的真正敏锐度。

三、把复调乐曲的训练彻底“重奏化”。复调作品的学习和演奏是钢琴学习中的难点，对于独奏者而言，演奏复调作品并不容易。一个人没有办法真正去用两个人的思维表达，以两个人的感觉去感知，在处理多声部音乐上，或许可以训练地很统一而协调，但很难表现出不一样的“角色”感。而通过两个人一起完成一部复调性的作品，倒更像是室内乐重奏的关系，音乐的多线条、多色彩才能得到充分而有趣味的展现。可由不同学生各自负责不同的声部，然后一起演奏。这里我们想介绍另外一种做法：运用听觉的可塑性和适应力，拉开聆听的空间，拓展谱面的音域，最终尝试把谱面上没有直接写出来的、但实际存在的和声弹出来，让音乐更加直观和立体。

前面所说的三点，是我们所说的“四手学习法”最为基本的几个方面，是从技术基础到音乐体验基础的一个相对完整而“闭合”的学习过程。假如这三个方面，在通过一定的四手练习方法后，能够比较熟练的运用，就是有了收获，并且说明具备了良好的基础。这时，我们可以认为，重奏的感觉已渐渐在钢琴学生的心中培养起来了，也初步具备了一种不同于独奏的能力。大多钢琴学生很少有机会体验重奏，即使有的人能在业余时间，参加学生合唱队，并为合唱弹伴奏，这也只是极少的一部分，而要在这种情况下体会重奏的乐趣，基本上没有可能。学习钢琴的孩子长期以来都是“孤独的”，这对于提升音乐学习的理解力，并无帮助。往往合作或共同参与一件事，才是真正让自己获得更高级艺术能力的途径。

四、在弹好独奏经典作品的同时，认真学习一些四手联弹的原作、改编曲。下面，我们会列出一些推荐的曲目和曲集。在这之前，还是要简单说明为何“第四点”不是“把独奏作品弹成四手联弹”。钢琴的作品学习阶段（俗称“乐曲学习”）类似于外语学习的文章阅读理解，包括精读与泛读。这是接触“源文件”的重要途径。毕竟，古典音乐浩如烟海的文献为钢琴学习者提供了一个巨大的宝库。而钢琴重奏文献（此处特指四手联弹文献），虽然没有独奏作品多，但也绝非凤毛麟角。三百多年的钢琴艺术史，还是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惊喜。

如何入手去弹奏四手联弹原作或改编曲？可以采取以下几种方式：根据程度逐渐推进；结合程度与风格搭配；遵循风格演变的程度递增，等等。这几种方式没有哪一种是绝对的好或是不好。那些比较依赖以程度选曲的学生，可以考虑教程类曲集，这类曲集中不乏改编和节选，相对而言比较传统；结合程度与风格考虑的作品文献，往往会以不同风格单独列册，以各种分册的形式呈现，也会包括改编的作品；风格演变加程度递增相对比较难找（这类似于一些独奏曲集，很难做到去绝对的划分难易程度，只能在一定范围内，分出难和易）。除了以上这些路径，就是要有针对性的找寻作曲家的作品。

四手联弹曲集推荐：

美国阿尔弗雷德出版公司系列《钢琴四手联弹经典必弹》，已由国内引进出版，共计八册。分册如下：初级（适合拜厄、车尔尼599程度）、中级（适合车尔尼849程度）、高级（适合车尔尼299至740程度）、初级—中级（适合拜厄至车尔尼849程度）、中级—高级（适合车尔尼299至740程度）第一册、第二册、第三册、第四册。之所以推荐，并不是说这个系列是唯一选择，而是因为这是目前相对比较容易搜集到的优秀教学系列。这里我们以《钢琴四手联弹经典必弹》中级（适合车尔尼849程度）分册为例，看一下编者的思路。

作为本系列的第二册教材，本册收录了阿伦斯基《六首儿童小曲》中的三首、贝多芬 《D大调奏鸣曲》选段、沃克曼《俄罗斯人来了》、加德《C大调进行曲》、傅契斯《降E大调圆舞曲》、安德烈《D大调小奏鸣曲》、莫舍莱斯《圆舞曲和三声中部》、库劳《快板》、舒曼《花园之歌》、赖内克 《中庸的快板》、比才《舞会》、莫什科夫斯基《西班牙舞曲》，以及弗雷《洋娃娃组曲》等15首四手联弹作品。值得注意的是，编者强调了这些作品都是原创的四手联弹，让我们感受到过去时代不同作曲家对这类重奏的理解和运用。本册的作曲家的选择均很有代表性，并且跨越多种风格。

此外，由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钢琴四手联弹作品集》也是一套不错的四手联弹曲集，这是依据时代风格进行分册的一套作品，也已由国内引进出版。现有《巴洛克时期作曲家钢琴四手联弹作品集》《古典主义时期作曲家钢琴四手联弹作品集》《浪漫主义时期作曲家钢琴四手联弹作品集》《英国作曲家钢琴四手联弹作品集》。

以《浪漫主义时期作曲家钢琴四手联弹作品集》为例，其中包括柏辽兹《匈牙利进行曲》（选自《浮士德的劫罚》作品24）、比才《即兴曲“陀螺”》（选自《儿童游戏》）、勃拉姆斯《圆舞曲》第1首和第2首（作品39）、德沃夏克《斯拉夫舞曲》第2首（作品72）、李斯特《钢琴练习曲》“狩猎”（选自《帕格尼尼大练习曲》）、门德尔松《艺术歌曲》“莱瑙”（选自《四首歌曲》，作品8）、门德尔松《间奏曲》（选自《第二钢琴四重奏》，作品2）、舒曼《捉迷藏》（选自《12首钢琴四手联弹—为儿童与少年而作》，作品85）、柴科夫斯基《圆舞曲》（选自《第二组曲》，作品53）。很显然，这是一册丰富多彩的四手联弹曲集，同为浪漫主义时期作曲家，但又风格各异！

以上两种系列就是非常有代表性的适合四手联弹常规学习与演奏的，有一定教程特征，又具备了多样化的风格，让学习者能够有多方面的收获，也是“四手学习法”的拓展与扩充。

最后为大家再介绍一套四手联弹经典文献作品——由马克思·里格尔（Max Reger，1873—1916）改编的巴赫《勃兰登集协奏曲》四手联弹版。《勃兰登堡协奏曲》是巴洛克大协奏曲、乐队协奏曲形式的上乘之作，也是巴赫的经典作品之一。如今这六首《勃兰登堡协奏曲》早已是各大乐团保留曲目，但知道钢琴四手联弹版的人并不多。改编者是晚期浪漫派音乐家，生平跨越19和20世纪，而其音乐的精华则是体现在复调写作上。这套改编之作，充分展现了雷格尔娴熟的复调编配技艺。改编后的《勃兰登堡协奏曲》并没有因为乐器的改变而使音乐逊色，相反，如同黑白照片一般，在单色调中，蕴藏着更多的张力、层次和紧凑感。（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