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水墨叫徽州
2019-01-03付秀宏
付秀宏
有一种水墨叫徽州,时光是徽州的一点点淡墨,清水淡墨,渐渐淋描在古城的眉目和肌肤上。
一座座气势恢宏的牌坊,矗立在碧水蓝天中,静默在苍烟夕照下。遥想当年,富足的徽商曾将古老文化历史熔铸在黑白两色之中,黑得坚决,白得透彻,那是怎样一种状态?在徽州,历史的陈香像矗立着的人性丰碑,倔犟而朴素,一瞬间你仿佛走进明晃晃的光阴皱纹里去了。
心灵的泉水静静流淌。小巷的木雕小店里,老藝人戴着花镜低头刻东西,古朴雅致,诗意幽幽,仿佛挽着岁月的裙角,将思绪抛掷到云端去了。当然,还有手捧青花瓷碗的老妇人慢慢走过,瓷碗里泊着白嫩的豆腐。再看,一枝淡黄的凌霄花从斑驳的围墙上探出头来,世间的一切安然静美都在徽州的空气里流转开来。
可是,宏村的潺潺溪水不尽是明丽,待到苍茫四起,是否还能激起乡愁的大雾呢?忠臣、孝子、烈女、节妇,一个个影像缓缓地缭绕在黑白两色之中,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待到天落小雨的时候,湿了墙瓦屋檐,岁月的苍苔也似在独自叹息。而今日的徽州女子,用细密的步履撑一把雨伞,一路滴湿了脚下的石板路,心中仿若得悟,连缀起来竟像极一阕宋词。
走进徽州老宅,木门、楹联、天井、大缸、浮萍、睡莲,传达着积善、读书的礼仪,有从容入世、清淡出尘之妙;厢房的花窗刻有“羲之戏鹅,渊明爱菊,和靖爱梅”的典故,千百年的诗书都活在美轮美奂的木雕里;后院蕉肥石瘦,碧水红鱼,紫薇正开得烂漫,是否曾有红顶商人与其如花美眷在此品茗赏月呢?
虽听不到古徽州月白风清、隽永绵长的悠扬歌吟,但那种真正气沉丹田的声音,那种动人心扉的盼望与坚守表情,让我恍惚间生发一点点历史的醉意。如是,意合了徽州,便可以有幸隔着一个仰望的距离,一路看遍戏台,可以值锣鼓与二胡敲击、拉响的当儿,闭上眼睛,回忆起徽剧的韵脚、徽砚的儒雅——有时圆婉超然,有时纵横飞扬,有时左右开张,有时禅气芬芳。
汤显祖有诗曰: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徽州的风雨沧桑总在趁人不备时,悄然徙转。徽州黛瓦粉墙,烟芦云树,小桥流水,一步步走去,曲径通幽。徽州的水榭长廊,石雕池塘,庭院深深深几许。所有这些,都印证了徽州古老窗棂里的优雅和寂寞,真有“一任阶前雨,点滴到天明”的意趣;须臾之间,徽州雨夜滴下来的仿佛不是雨,而是淡淡的墨了。
徽州之美,美在水墨。徽州古井里记录着过往的喧嚣与岑寂,徽州是一部古书,气定神闲,一幅木雕、一阕宋词、一杯淡茶、一簇花开、一轮明月,都是一卷水墨丹青……
有一种水墨叫徽州,那是文化的水墨,历史的水墨,境界自成的水墨,人心聚散的水墨,风姿摇曳的水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