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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菜

2019-01-03张冬娇

少年文艺(1953) 2019年10期
关键词:调羹越长越菜农

张冬娇

知道它的名字,是在十年前的一个冬天。那时我还在一所中学教书,每天课后都要去学校斜对面的菜市场买菜。

那个冬天,菜市场突然多了一种白菜,摆在路两旁菜农的畚箕、菜篮里,或直接壘在地面上,水灵灵、鲜嫩嫩,很悦目。

在我的印象中,小时候的白菜只有黄牙白和调羹白两种。黄牙白的叶儿黄绿,越长越向内卷,乡人顺着菜的心意,辅以稻草捆好。菜越长越紧,一兜一兜,白生生、肥硕硕。里面的菜叶一层紧贴一层,护着娇嫩的菜心,那种滑嫩柔甜的滋味,是我们的最爱。调羹白散开的叶子像一个个迎向天空的调羹,仿佛大自然的一切都是它的怀中之物。心量大的人或物,内蕴的力量也大呢,它的叶柄白得如玉,叶子绿得似翡翠般透亮。只是它的长势太盛,有点苦味,大多成为猪饲料。

而眼前的白菜呢,有点像黄牙白,半包心,散开的叶子比调羹白的颜色更绿更青,叶面皱得更厉害。见我一脸好奇,一旁的菜农说,这是新来的品种,菊花菜,种下20天后就可以上市,很好吃呢。菊花菜?我突然想起家乡那些叫秋花桃花春艳的女人,她们都有着菊花一般美丽的名字,也都和眼前的农妇一样淳朴勤劳,眼神纯澈,让我倍觉亲切。

菜农朝上举起一兜,片片打开,有如散枝开叶。看,像不像一朵菊花?我怔住了,纯朴的脸和清爽的菜搭配得自然和谐,如今想起来,如同一幅天然水墨画。

我欣然买下一兜,回家一试,味道果然和黄牙白一样甜美。菊花菜也许富含纤维,所以没有黄牙白入口柔软滑腻,但感觉有料,有嚼头。从此,菊花菜便成为我餐桌上的常客。

也是几年前的一个冬天,一个干旱的冬天,菜市场很难看到肥嫩的白菜。但是那个皮肤黝黑的老汉,每天都守着满满一担菊花菜。好鲜好嫩的菊花菜,一元钱就可以买下几大兜!很难想象这样的美丽会出自眼前这位皮肤黝黑的老汉之手。旁边的一位大婶说,他很勤劳,每天挑水,从不间断。你买他的菜,多兜少兜也不和人计较。老汉听了,嘿嘿笑着,眼角绽开着的皱纹也像菊花般,在旁人心中温暖地荡漾。那个干旱的冬天,生命力旺盛的菊花菜一如既往丰润着干枯的菜园,也一如既往滋润着我们的味蕾。

后来,我离开了学校,搬到了离河很近的一个小区居住。冬天晴朗的日子,我很喜欢去河边的菜地看白菜。这些年,白菜的种类增加了不少,小白菜、娃娃菜、矮子菜、筒子菜、五十四日菜等,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谦卑地紧贴土地,把冬天的庄稼地,装扮得千姿百态又生机勃勃。

沿着田埂前行,心情会无端很好。芥菜们肆意伸展着,黄牙白憨态可掬,筒子菜很有淑女范,调羹白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包心菜像少女一般羞涩着……而菊花菜呢,数量最多,一畦一畦,一兜一兜,整整齐齐地,如同一朵朵绿色的花,嫣然盛开着,满心都是喜悦呢。它的叶子,介于青菜和调羹白之间,皱得俏皮典雅,绿得生动鲜活,光艳袭人。李渔曾经说:“菜类甚多,其杰出者则数黄芽,每株大者可数斤,食之可忘肉味。”这里的黄牙指的是黄牙白,他认为黄牙白之美可忘肉味。不知他看到菊花菜,又将会如何大加赞美。

菜地里常会遇到菜农,佝偻着腰身侍弄着他们的菜。偶尔抬头望望你,面容平和,眼神纯净,旋即又继续专注于他们的土地,毫无杂念。

张爱玲曾写过,在小饭铺门口看到热腾腾的烤南瓜以及照眼明的红色,顿生“暖老温贫”之感。而我呢,沐浴在冬日暖阳里,看着这些淳朴而谦卑、丰富而安静、生动而丰盈的白菜们,深有同感。

图·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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