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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彩虹的国度

2019-01-03蓝钥匙

少年文艺(1953) 2019年9期
关键词:小人老爷爷彩虹

蓝钥匙

“刚刚还是好好的天气,怎么突然就下起大雨来了。”老爷爷嘴里不满地嘟囔着,闷闷地点起一支烟,吐出一团白白的烟雾,把身子往房檐底下靠了罪。

老爷爷姓李,原本是镇子里最出色的木匠。只要有哪家结婚、搬迁新居什么的,想要更换家具就一定会找他来做工。镇子上的人都说他有一双巧手。那真是一双好像会魔法的手。那些原本呆头呆脑的木板经过他打磨后便组合成了一件件灵动又实用的家具,成为屋子里最吸引人目光的东西。

老爷爷上了年纪后没力气再接一些大买卖来做,就不再做那些柜子啊,床啊什么的。何况人们也更倾向去大商场直接购买一些样式更加花哨的家具。

他的老伴几年前去世了,儿女们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城市工作。一个人闲下来,又闷得难受,于是他便学习用木头雕刻拇指大小的工艺品来打发时间。

穿裙子的女孩,骑黄牛的小人,嘴里叼着骨头的小狗……当老爷爷家里再也摆放不下的时候,他便推辆小木头货车,把这些可爱的小玩意整整齐齐地摆在透明的玻璃货架上,从家里出去,沿着街道慢悠悠地行进着。如果有人驻足喜欢,随便给点钱就可以买走一件。

老爷爷总是小心地叮嘱那些买主要好生对待他的作品,神情就像要把孩子送给别人家寄养一样放心不下。

“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可停不了。”老爷爷伸出一只手去,盯着豆大的雨点在他掌心摔得粉碎。街上的行人也被突如其来的雨赶回家里去了。整条街道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起的雨雾在空中左右摇摆。雨滴冲刷房檐还有敲击青石板路的声音格外清晰,像演奏一首周而复始的单调谱子。他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皱纹,一顶灰黑色的帽子落寞地盖在头顶。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衬衫,衬衫的胸前绣着一只红色松鼠。那是老伴在世的时候绣上去的。

她有很好的刺绣技术,老人的每一件衣服都被她绣上了不同的图案。她总说,如果将来先离开了,这些她缝上去的小动物会一直替她陪着老人。

老人坚信她一定去了美丽的天国,那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清澈、透明和干净的,就如同妻子善良的心灵。

一想到曾经相濡以沫的伴侣,老人黯然神伤了好久。慢慢地,他倚靠着墙根开始昏昏欲睡。他沧桑的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品尝过人生酸甜苦辣的老人或许梦到了自己和老伴曾经意气风发的年少模样。

一阵冰冷的风吹过来,拍打着老人的脸。感觉好像周身浸入冰水里,他一个激灵重新清醒起来,抬头望了望天空。

刚才看起来似乎无休无止的大雨停了。透过小镇街道两边房屋形成的长条形的天空上方,出现了一片七彩的云霞。再看时,那朵云拉长了身子,慢慢形成了一道美丽的彩虹。那彩虹的一端高高架在天空,另一端就像一只七彩的魔毯,飞到老人面前。

而那个奇特的小人就是在这时候,来到老爷爷身边的。

“刚才好大的雨吧!”说话的小人只有一寸多高,戴着火红火红的尖顶毡帽,身上是一件灰色的袍子,一双乌黑锃亮的小马靴蹬在脚上。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淌下来,他脸上留着同样火红色湿漉漉的大胡子。说话间,他从魔毯上像滑滑梯一样轻盈地落在老人面前。

是森林里的矮人还是精灵呢?老人心里思量着。他小时候都听说过他们的故事。这些小人和我们一直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他们是善于隐藏身体的行家。因为他们可以随意变幻自己的外形,比如变成树,变成云,变成一阵风、空气甚至变成一个“人”。总之,如果他们不想让我们这些普通的人类看到话,是绝对不可能被发现的。

“您雕刻的手藝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那么小小的人,他的声音竟然能够清清楚楚地传到老人略微迟钝的耳朵里。那声音就好似从老人脑子里突然跳出来一样。老人蹲下身子,又朝外移了移,防止房檐上落下的雨后积水淋到身下的“小家伙”。

“能拜托您帮我做点家具吗?”

老人迟疑了一会儿,想来好久没有人找他做家具了,突然被人这样要求,心里痒痒的,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冲动,是一种久违的幸福感觉。就像走在冷冷的大街上,突然一柱阳光从天空倾泻下来,洒在身上那样地惬意。

“小人儿的请求应该也是小小的,很容易满足呀。”老爷爷一本正经地望着他说,“你尽管说吧,只要我能帮上忙。”

“衣橱、大床、梳妆台要带大镜子的那种,饭桌、板凳……总之,你们平时布置新家的那种家具我都要一件。”小人想了想,歪着头像自言自语道,“这种事,我也没有什么经验,头一回遇见啊。我们那里可没有人需要这些东西。”

“那就是搬新房子喽。”老人笑吟吟地望着他。

“谢谢啦!”小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布口袋。“请摊开手掌。”他朝老人呶呶嘴巴。“哗啦”一声,一小堆上面印着月亮图案的银币倒在老人皱皱巴巴的掌心里。

“不用,不用。”老人连连摆手。他这辈子都没见这么精巧绝伦的银币,那些亮闪闪的银币,仿佛是小小的月亮兀自发出的光一样。老人以前做工随便收点工钱或者米面粮食就足够了。他感觉有人愿意信赖他的手艺,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小人却不由分说地把布口袋倒了个精光。

“一个月的时间够了吧?”小人临走前问道。

“够了够了。”老人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小人沿着墙角,开心地踢着水花,一步一回头地走远了。

老人回到家后,盯着眼前一枚枚绿豆大小的银币才知道记忆中的一切并不是在雨中打盹时做的一个梦。

“一个月的时间够了吧?”小人离开前的话在他脑子里盘旋。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一个月的时间还真是太紧张了。毕竟要做全套的家具,而且要做成那么小的尺寸,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决定这一个月里无论如何也要完工。既然应承的事情,就得做到。反正现在家里就他一个人,也没什么牵挂了。于是,老人准备好上等的木料,小号的榔头、刻刀、刨子、钉子等物件就叮叮当当地开工了。

老人这些天里一直没日没夜地赶制这些小小的家具。他总是干到院子里的蛐蛐都困了,还不肯睡觉。早上没等公鸡叫醒,他又摸索着穿上衣服走进夜色尚浓的院子里,点上煤油灯开工了。

有一个晚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老人太过专注于手里的活,都没有注意煤灯里的油都耗干了。他和手里完成了一半的家具都陷入浓浓的黑暗里。突然,从里屋土炕边八角桌抽屉的缝隙里透出无数银白色耀眼的光束。那些光束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一直映射出来。

老人兴奋地赶紧赶到里屋去看个究竟。

“原来是小人送我的银币啊。”老人嘴里念叨着。拉开的抽屉里,那些圆圆小小的银币,那些上面用浮雕的技法刻着小小月亮的银币,一枚一枚轻轻地飘了起来。它们闪着无比耀眼的光,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就像是真正的白天又来临了一样。

有了无数个“小月亮”的帮助,老人做起活来更加顺利了。在还差不到一星期的时候,工作终于完成了。一件件小巧的家具摆放在老人擦得干干净净的铺着蓝色天鹅绒的长桌子上。那是专门放置小工艺品的地方。

老人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他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舒舒服服地蜷缩着身体,眼睛随意地眯成一条直线。初秋金灿灿的阳光包裹着他。空气中满是成熟谷物的好闻味道。

他记得就是这样的天气里,他和那个叫“彩”的女孩结婚的。他们结婚的家具当然都是他精心完成的作品。婚后的日子里,他做木工活,妻子就操持家务、洗衣做饭、缝制衣服。她的裁缝技术也是好得出奇。自从她过门,他的衣服,孩子们的衣服几乎都是她一针一线做出来的,穿上既好看又舒服。如今院子里除了树上喳喳乱叫的灰喜鹊,整天都没个声音。这段时间没工夫收拾的院子更是一片凌乱。

或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一想起妻子,他的心里就像大海中交织的两股洋流:一边是温暖的感动,一边是冷冷的伤感。他也会想起远方的孩子们,可总也代替不了妻子。

他又瞄了一眼自己这近一个月来的作品——那些大大小小、排列整齐的家具。他决定心满意足地大睡一觉,哪怕睡过去再醒不来也无所谓了。

“那个红胡子的小家伙不会早就忘记了这件事情了吧。”老人心里思忖着,“哪有请人做家具这么放心的,从不来看上一眼。”

猛然间,老人一下子从躺椅上弹起来。“糟糕,忘记问这些家具该涂上什么颜色了。”他心里黯淡下来,像被乌云遮住了阳光。

老人这样想着的时候,天空莫名地像为了配合他的心情一样阴暗下来。雨,又下起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院子的门“咚咚咚”响了起来。老人忐忑不安地挪到门口,缓缓地把门掰开一条缝。

门外的景象让老人又惊又喜。蒙蒙细雨中,一只藏青色的大蝈蝈拉着一辆玉米秸编的小货车就停在门外正中间的位置。那货车的两个车轮是圆圆的两颗黑色大纽扣。货车上端坐着一寸高的小人,他依然戴着那顶火红色的尖顶毡帽,浓密细长的红胡子蓬松地耷拉着,像熟透的玉米须在微风中来回晃动。

传说中精灵们能够精通昆虫鸟兽的语言并驱使他们工作果然是真的。

“辛苦您了!”小人灵巧地跃下货车,冲老人说道。

老人慌忙走出门口,看到四周没有相熟的街坊邻居,赶紧拿开大门下的挡板,把他们连人带车迎进院子里。然后把大门重新关上,紧紧插上门闩。

“家具倒是完成了,只是,只是不知道涂上什么颜色……”老人的语气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颜色我都已经带来了呀。”小精灵把蝈蝈货车上的一片很大的树叶拉开,下面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仔细看去,每一朵花的花瓣中间包裹着像流动的水晶一样闪耀的颜色。老人从来没有见过把颜色诠释得如此直抵心扉的色彩。

“蓝色花里是我从蓝天上取下的颜色,红色花里是我从火山口最热的火焰中取来的颜色,绿色是春天草尖上第一个嫩芽的颜色,橙色是冬日午后太阳的颜色……”精灵津津乐遁。

有了这些颜色,老人用最纖细的刷子,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均匀地给家具们上色、晾干。到了傍晚时分,所有的工作才算是真正完成了。

小人围着这些家具啧啧称奇。不得不说,这些家具做工精细到无可挑剔。尤其涂上这些神奇的油彩过后,一件件都充满了鲜活的气息,仿佛画上嘴巴就可以叽里呱啦地说出话来。

当老人目送着精灵和他的蝈蝈货车载着满满的家具驶入天边那道绚烂的彩虹里,他的心终于踏实了。

老人的生活重新回到了周而复始的轨道中:推着装满木雕玩偶的小推车上大街随意地转悠,靠在大雨的屋檐下打盹……

忘记是小人离开后的第几个大雨天了。阔别多日的小人又来到老爷爷面前。

“请再跟我走一趟吧,路不远。”小人胸前的大胡子跟着翘了翘,急匆匆地说,“到时您就会知道啦,现在没时间解释了,要来不及了。”

“那我们走吧!”老爷爷直起身子,弹了弹胳膊上灰白色的墙灰,干脆地说道。

他撑着伞跟着小人还没走出多远,雨势渐渐缓和下来。又过了一会儿,雨就很利索地停了。天空仿佛是被突然拧紧的水龙头,一粒水珠都不再滴落下来。无数条烫金色的阳光像把把利剑从乌云间的缝隙洞穿下来。

小人飞快地跑在前面带路。从老爷爷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一团火红的颜色贴着湿淋淋的路面疾驰。

他推着车子紧紧跟在那顶奔跑的毡帽后面。

因为一直盯着那顶低低的帽子的缘故,当小人停下来的时候,老爷爷才发现他正置身在一条宽大的河流面前。奔腾的河水刚刚汇聚了雨水形成的众多细流,更加汹涌澎湃。他站立的脚下是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绿油油的青草地。四周并没有道路,放眼望去全是覆盖得齐整整的青草。

“我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呢?”老人心里直纳闷。感觉并没有走太远的路,可这里的河流、青草还有稍远处的树林他确信一辈子都没有见过。

一定是精灵们的小把戏吧!这样想着,他放下车子,缓缓来到小人跟前。

“本来今天可是我嫁女儿的好日子。原本在我们那里这些家具都是不需要的,”小人同样小小的指头朝天空指了指,“可女儿听说最热闹的就是人类的婚礼了,这不,我只好拜托老爷爷按照你们婚礼的习惯订做了各式各样的家具。这还不算,她还非要闹着也跟你们一样坐着花轿,请上送亲的队伍,敲锣打鼓热热闹闹的才成。请您做的那些家具都是送给孩子的嫁妆,我唯一的女儿出嫁可要体体面面的。可突然来的这阵大雨啊,把送亲的队伍都给冲散了。眼看就要来不及了,所以只能麻烦您咯。”他摘下帽子毕恭毕敬地朝老爷爷鞠了一躬,“那些蚂蚁、蜻蜓和甲虫们真是太不靠谱了,大雨一来,丢下嫁妆就跑,可惜了我送给它们的蜜酒。”小人小靴子踢得草丛里的小石头咚咚作响,语气愤愤不平。

老人这才发现地上散落着数不清的像小指甲大小的红色箱子、黄色小柜子、绿色小桌子、蓝色小板凳……各式各样的家具就像有人正在搬家一样齐全。这些熟悉的家具老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散乱的家具中间,一顶红色的巴掌大小的花轿子停在那里。这顶小花轿顶端插满各色的鲜花,轿子周身都镂空雕刻着数不清的活灵活现的飞鸟鱼虫。花轿两侧各开着一扇圆形的小窗户,像清风一样纤细轻薄的细纱垂在窗棂上。两根长长的轿杠是晶莹剔透的水晶做成的,细细看去还有一群银色的小鱼在水晶中间来回穿梭,吐出一串串长长的五颜六色的气泡。

一株宽大的草叶之上,穿着红红嫁衣,有着一头蓝色长发的女孩抱着双膝,埋低头嘤嘤地啜泣着。

那件小小的火红色的嫁衣,只有精灵的手才能赶制得如此精美绝伦:烫金色丝线刺绣在上面的凤凰展翅欲飞,海棠花风姿绰约,如同随着清风在摇曳。

当年如初晨露珠一般轻盈美丽的妻子也是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走进了他的生活。老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尽力想象着妻子穿梭在天之国度的模样。

她也会不时地想起我吧。老人心里回荡着妻子熟悉的声音。

就在这个当口,草叶上的女孩停止了抽泣。她缓缓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精致如风铃花般美丽的小脸颊。

她起身用足尖轻轻点了一下草叶,就在阳光中飞了起来。就像得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老人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只手。女孩轻巧地落到老人纹路杂乱的掌心里。

一个细小但是充满力量的声音从手心里传过来:“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女孩颔首莞尔,就像在老人手里盛开了绽放出阳光的花朵,那样的笑容在老人心里荡漾开来,说不出的温馨感动。

“这一定就是待嫁的女儿吧。因为中途变故所以才难过哭泣起来。可我能帮什么忙呢?除了做家具,这种事我一个老头子也无能无力啊!”像对不起精灵们的信任一样,老人十分不安地想着。

红胡子小人仿佛看穿了老人的心事一样,用手里的帽子冲老人的木头货车扬了扬说道:“该你们上场啦!”

忽然之间,老人推车玻璃柜里的木雕玩偶都动了起来:小人们伸伸胳膊踢踢腿,小马小牛们绕圈跑来跑去,鸟儿们边拍打着翅膀飞出来,边发出悦耳的啾啾声。

在老人出神的工夫,复活的木头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草地上,两人一组抬起各式各样的家具,马儿牛儿驮起散落的嫁妆,鸟儿们衔来美丽的花瓣重新装点花轿,四个面容英俊的木偶少年弯腰将轿杠抬起扛在肩上……

头顶上乌云消失不见,天空重归瓦蓝瓦蓝的颜色。雨后的阳光分外明亮耀眼。

红胡子小人乐呵呵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把帽子重新戴回头上,嘴里高声喊着:

出发呦

向着太阳

送亲的队伍

浩浩荡荡

彩虹里的家呦

住着阳光

在歌声里,老爷爷亲手制作的木偶们排成长长的队伍,抬着新娘子,昂首阔步一直朝河流走去。

老人家看着湍急的河水,还来不及担心,一道巨大的五颜六色的彩虹便从河水里缓缓升起来,一直延伸跨越到辽远的天空。

就这样,这支奇特的队伍在老爷爷的眼前踏上彩虹桥,嘿呦嘿呦地喊着嘹亮的号子,一直向天空走去,而后渐渐消失在目力不可企及的天之尽头。

等老人家回过神来的时候,戴红色帽子的小人也不知道何时离开了。老人恍恍惚惚地以为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可他小推车玻璃橱柜里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了任何一件物品。刚才河里升起的那道彩虹也不见了。

老爷爷是怎么折返回小镇的已经完全记不清楚了,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召唤着他前进。而他的脑海则被刚刚的奇遇填充得满满的,根本无法进行思考和判断。

失踪的木雕玩偶是在这件事情发生了大约一个月之后回到老爷爷家里的。那时老人家正在院子里聚精会神地摆弄着一块檀香木头。檀木的清香和阳光醇厚的味道交融在一起,温暖着老人的鼻腔。他用刻刀小心地把细细的弯月一样的眉毛、抿着的仿佛一直发出甜甜笑容的小巧嘴巴,还有梳理得精精致致规规矩矩的长头发都雕刻在檀木上。老人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戴着红帽子的小人带领着那群消失月余的玩偶们,排着长长的队伍迈进老人的院子里。这些原本还是周身灰溜溜木头色的小玩偶都用鲜艳的色彩装扮起来:蓝色的衣服比蓝天还蓝,红色的靴子比熟透了的辣椒还亮眼,乌黑乌黑的头发像最浓的夜色。棕色小马驹、白色小狗的毛发纤毫毕现,甚至连毛皮下肌肉的纹理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变得跟真正的人类和家畜一般大小的话,完全就是活生生的啊!

更加令老人惊讶的是,这些玩偶胸前的衣服上都有一个精美的刺绣图案——一只活灵活现的小松鼠。那做工看上去简直和自己老伴常用的手法一模一样。妻子一定就在那个彩虹的国度里等着他呢。

原本还是列队整齐的队伍一進到院子就四散开来,像训练有素的员工一样各司其职,扫地、擦窗、收拾房间。不多会儿工夫,本来因为缺少女主人而乱糟糟的家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他们又排起长长的队伍,规规矩矩地回到玻璃橱柜原本所在的位置上,便一动不动了。

“上次的事情幸亏有您的帮忙。”小人摘下帽子,像那个大雨的日子一样地冲老人毕恭毕敬地弯腰鞠躬,“女儿如愿以偿做了体体面面的新娘子。那可是我们彩虹国谁也没经历过的热闹婚礼。作为报答,以后您家里的活就可以拜托橱柜里的朋友了。让他们在阳光里待上一会儿,您只要再说一句:去过彩虹国的精灵们,该你们上场啦!他们就醒过来啦。然后就可以尽管安排他们干活喽。”小人说完就戴上尖顶红毡帽,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走了几步。

“当然,还要感谢您彩虹国的妻子。总听她说您是位手艺出色的好心人。我那女儿就爱和她没日没夜地聊天。”还没等老人完全反应过来,小人就趁着老人眨巴眼睛的工夫不见了踪迹。

从此以后,老人更加卖力地雕刻起来,他推车上的货品足足多了几倍呢。

镇子上的人们都很奇怪,因为这个孤独的老人总会单单选在落雨的日子里,推着车子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慢悠悠地走着。走上一阵子后,就干脆躲在房檐下,点起一根烟边吐着烟圈边自言自语地不停念叨着:“这雨怎么说下就下了呢。”

在玻璃橱柜里,一个雕琢得格外精巧细致的女孩人偶和老人一起望着布满雨雾的街道。明眼人总能看出,那橱柜里的人偶就是老人年轻时候的妻子呢。

老人想,只要等到小小的火红色精灵从彩虹国到来,我或许就能重新见到我年轻时候的老伴了啊!

他举着烟的那只手,幸福地微微颤动着。

图·沈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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