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性流动视角下的健康与养生旅游研究展望
2019-01-03徐红罡
徐红罡 王 珂
(中山大学旅游学院 广东广州 510275)
引言
近年来,健康与养生旅游快速发展,并有望成为未来的主流旅游市场之一。同时,我国相关政府部门也在积极推动健康与养生旅游的发展,例如:《国务院关于促进健康服务业发展的若干意见》(国发〔2013〕40号)明确鼓励有条件的地区面向国际国内市场,发展养生、体育和医疗健康旅游;《国务院关于促进旅游业改革发展的若干建议》(国发〔2014〕31号)明确支持发展中医药健康旅游和医疗旅游等健康旅游相关产业;《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快发展生活性服务业促进消费结构升级的指导意见》(国办发〔2015〕85号)中也鼓励发展健康旅游等多样化的健康服务,促进健康服务与旅游服务的融合发展,积极开发多层次、多样化的休闲养生度假产品。除此之外,原国家旅游局发布了《国家康养旅游示范基地标准》,开展了“康养旅游示范基地”的创建工作,并联合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开展“国家中医药健康旅游示范区(基地、项目)”创建工作。
目前,我国养生旅游市场已初具规模。据《中国养生旅游白皮书》显示,2013年我国养生旅游规模达3 010万人次,占全球总数的5.69%,位列全球第五,而养生旅游消费则为123亿美元,占全球总消费的2.49%,位列全球第九。国内不少旅游目的地加入了发展健康与养生旅游的热潮,其中,福建武夷山、广西巴马瑶族自治县、云南保山等正着力打造养生旅游胜地,海南三亚市中医院正在建设中医药健康旅游疗养区,江苏泰州建立了中国医药城以发展大健康产业,河北石家庄也建立了以岭健康城发展中医健康旅游。
尽管健康与养生旅游在实践中获得了较快的发展,也越来越受到学术界的重视,但是与之相关的学术研究尤其是解释型研究还很缺乏。已有的相关文献多为描述型研究,主要关注健康旅游的供给或需求方面的某些特征(Huang &Xu,2018),缺乏视角创新和理论贡献。很少有研究关注游客如何通过旅游改善其健康状况,即旅游促进游客身心健康的机制尚不明晰。
基于此,笔者认为研究者应该从其他相关学科借鉴一些理论和概念来解释健康与养生旅游的现象,突破目前健康旅游研究缺乏理论贡献的困境;健康地理学中的“康复性景观”和“康复性流动”概念为理解流动、地方和健康提供了理论视角,可应用到健康旅游研究中解释旅游流动促进健康的内在机制;同时,旅游情境概念也有助于进一步丰富和完善该理论。
一、健康旅游的概念辨析
国际上普遍认可的是世界卫生组织宪章对健康(health)的定义:健康不仅是没有疾病,更是身体、心理和社会适应各方面处于一种良好的状态(WHO,1948)。现有研究主要从身体、社会关系和精神3个方面来评价健康。随着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不断提高,人们对健康的关注与需求也与日俱增,旅游也逐渐成为人们追求健康的一种方式。
Goodrich(1993)最早提出健康旅游的定义,认为健康旅游是旅游设施(如酒店)或目的地(如瑞士登巴或英国巴斯)在提供常规的旅游舒适物之外,改进医疗保健设施和服务以吸引游客的有意行为;这些医疗保健服务包括医学诊断、特殊食疗、针刺疗法、草本疗法、针对多种疾病的特殊医学治疗等。之后,伴随人们对健康理解的深入,健康的定义也不断完善。基于需求方的角度,Goeldner(1989)指出健康旅游的特征之一体现为游客最重要的旅游动机是健康因素,这得到许多学者的认同(Kaspar,1996;Hall,2003)。Kaspar(1996)认为健康旅游是人们为了促进、稳定和恢复健康,离开首要或永久工作和居住的地方而去其他地方使用健康服务的所有关系和现象的总和。医疗设施和服务并不是发展健康旅游的必备条件,只要是具有益于身心健康的环境和服务并能吸引游客的地方都可以发展健康旅游(Wei & Milman,2002;郭鲁芳,2005;Lehto,2013;McCabe & Johnson,2013;薛群慧、蔡碧凡、包亚芳,2014)。
不同文化对健康有不同的理解和命名,一般而言,健康旅游被认为包含养生旅游(wellness tourism),在我国这两者也被统称为康养旅游(任宣羽,2016)。健康旅游是旅行的一个整体模式,集身体健康、美丽、长寿、觉悟和精神意识的加强以及与社区、环境之间的联系等需求为一体(Bushell &Sheldon,2009),指人们离开常住地或暂时居住(或工作)的地方,去寻找和体验使身体得到放松、精神压力得到缓解的活动,这些活动通常包括身体健康/美容护理、健康营养/饮食、放松/冥想和心理教育等(Mueller & Kaufmann,2001)。而人们对健康旅游是否包含医疗旅游(medical tourism)一直有争议。医疗旅游指人们为了治疗疾病而前往其他地方接受专业的医学治疗和护理服务的旅行活动(Erfurt-Cooper & Cooper,2009;Yu & Ko,2012)。虽然健康旅游的含义很广泛,但是在通常情况下,这些需要医疗干预(如器官移植、心脏手术等)的旅行行为主要是在医疗旅游的专门领域内讨论,在健康旅游的研究中很少涉及。因此,在本研究中,健康(康养)旅游不包含需医疗干预的涉及综合治疗的旅行行为,主要针对以保健、康复和养生为目的且游客有较大自主性的旅游行为。
二、健康旅游的研究进展
健康与旅游(或度假)的关系首先得到了医疗领域学者的关注,有许多成果发表于国际刊物Journal of Travel Medicine上,但是研究的关注点是旅行中的疾病问题,例如旅游者容易感染的地方病,或者旅游中疾病的传播或扩散,其健康的概念主要集中在生理指标上。随着健康意识的增强,健康成为了人们旅游的重要动机之一,健康旅游亦成为新的趋势,人们在旅游过程中寻求健康的主动性得以体现(Hall,2011),并出现细分的健康游客。这些健康游客对于健康的追求已经不局限于缓解压力,而是扩展到了寻求身体的舒适、积极的心态等方面。
关于健康旅游的研究大体可以分为3类,一是对健康旅游供给的研究,二是对健康旅游需求的研究,三是有关健康旅游的政治经济学分析。供给方面主要涉及健康旅游的发展现状(Goodrich & Goodrich,1987;Smith & Puczkó,2009)、健康旅游的限制因素与对策(郭凌志,2008;Tata,2009;欧阳儒彬、李学坤,2010;Heung,Kucukusta & Song,2011;薛群慧、邓永进、顾晓艳,2011;吴之杰、郭清,2014)。供给方面的研究虽然有一些积累,但多是一些对策和建议,而不是严谨的分析与论证。健康旅游需求方面的研究集中在游客概况、游客动机、游客体验和市场细分等问题上,以定量研究方法为主,主要包含3个方面的研究内容:其一是游客需求特征研究,包括顾客群体的分类与特征(Mueller & Kaufmann,2001)、市场需求特征与发展建议(林轶,2010;谢洪忠、洪媛媛、郭灿灿等,2013)。其二是健康旅游动机和体验研究,健康旅游动机包括放松、逃离、重塑自己、自我发展、提升生命质量等(Lehto,Brown & Chen,et al.,2006;Smith & Kelly,2006;Chen,Prebensen & Huan,2008;Mak,Wong & Chang,2009;Voigt,Brown & Howat,2011)。关于健康旅游的体验,吕佩勳(2008)研究了健康旅游中的餐饮体验、住宿体验、观光体验和交通体验,指出健康旅游体验的复合性特点。此外,健康游客的感知也得到了关注(Sayili,Akca & Duman,et al.,2007;Yu & Ko,2012),有研究指出中国文化对健康养生游客的行为和体验有巨大影响,应该被重点关注(Huang & Xu,2014)。其三是关于游客决策的研究,Smith 和 Forgione(2007)提出了影响病人出国寻求健康服务决策的二阶段模型,Hunter-Jones(2003)发现了英国癌症病人在选择健康旅游目的地时主要受身体易疲劳、经济条件限制、自信心缺乏等因素的影响。而在关于健康旅游的政治经济学分析中,学者集中讨论了新自由主义对健康旅游的影响,以及由此产生的对发展中国家医疗资源的剥夺(Smith,Álvarez & Chanda,2011)。
总体而言,目前有关健康旅游的研究只是比较零散地描述了健康旅游的基本特征,即游客通过跨越大的空间尺度到非惯常环境中追求健康的行为。这反映了健康旅游的本质是人地问题,地方、旅游流动以及游客主观的健康体验是了解健康旅游的关键。然而,目前对于健康旅游的研究仍然缺乏一个将地方、旅游流动性和健康效应联系起来的理论视角,因此,健康旅游的研究需要从其他相关学科借鉴一些分析思路。
三、康复性景观与康复性流动
康复性景观为理解地方与主观健康体验的复杂关系提供了良好的理论视角(English,Wilson & Keller-Olaman,2008;Williams,2014)。康复性景观最初被定义为一个对人体治愈和疗养有积极作用的地方(Gesler,1992/1993),之后Gesler(1996)给予康复性景观更加完整的定义,即“自然和建筑环境、社会环境和人类感知共同作用,产生了有利于身体康复的氛围”。随后围绕康复性景观产生了大量的实证研究和专著(Kearns & Gesler,1998;Williams,1999/2007)。康复性景观的界定范围也从对人体治愈有作用的地方,扩展到对维持或促进个人健康的生活状态有积极作用的地方(Milligan,Gatrell &Bingley,2004;Lea,2008;Williams,2010;Rose,2012;Bell,Phoenix &Lovell,et al.,2015)。
康复性景观理论指导下的研究更加注重解释个人与地方的互动如何产生康复和健康的体验。地方使人治愈疾病或获得更好的主观健康体验的机制在于物理环境、社会环境和人的共同作用(Gesler,1996)。Gesler(1993)将康复性景观分为内外主题,其中内部主题包括自然环境、建筑环境、地方感、符号景观和日常生活(活动),外部主题包括信仰和哲学、社会关系和领域性。在某些情境下,这些康复性景观元素都能体现和发挥康复作用(Milligan,Gatrell& Bingley,2004;Conradson,2005;Williams,2010);而在某些情境下,只有其中的某一个或某些方面产生最关键的康复效果,如社会环境(Kearns &Collins,2000)、日常活动(Baer & Gesler,2004;English, Wilson & Keller-Olaman,2008)、自然环境(Lea,2008)、人工环境(Perriam,2015)、精神作用(Williams,2010)等。
有关康复性景观的研究可以按照地方属性(context)和人群特征(composite)划分为不同的类型。表1对关于康复性景观的主要研究中所体现的地方属性、人群特征和所关注的健康体验层面进行了梳理和分类。从研究的地方情境来看,早期的研究主要关注一些历史上就享誉盛名的具有治愈功效的自然或宗教圣地(Gesler,1992/1996/2003;Williams,1999/2010/2014),如希腊埃皮道鲁斯的Asclepian神庙、法国卢尔德镇、加拿大魁北克的Anne de Beaupre神庙等。近年研究扩展到包括有利于促进健康的生活状态的日常地方(Milligan,Gatrell& Bingley,2004;English,Wilson & Keller-Olaman,2008;Doughty,2013;Plane & Klodawsky,2013),如居住社区、花园、城市绿地、公园、动物园、海岸、乡村、森林等。此外,学者将康复性景观理论延伸用于解释提供特殊健康服务或健康活动的地方(Kearns & Collins,2000;Curtis,Gesler & Fabian,et al.,2007;Perriam,2015),如儿童训练营、医疗中心、诊所、禅修院、静修中心、温泉地等。
从研究的人群特征来看,康复性景观的早期研究关注一些到特殊景观地的康复人群,主要是游客(Lea,2008;Perriam,2015),但研究者没有突出旅游者相对于当地居民健康体验的独特性。在后续研究中处于日常生活环境的居民成为主要研究对象(Thorsen,2015;Power & Smyth,2016)。从所关注的健康体验层面来看,康复性景观的研究已经涉及了身体、心理、精神和社会关系等多个层面。
从文化情境来看,目前有关中国文化情境下康复性景观的研究还很少。Huang和Xu(2018)分析了养生旅游目的地广西巴马瑶族自治县的游客,发现符号景观对于游客获得健康体验有决定性的作用。Wang、Cui和Xu(2018)基于关系的视角,运用康复性景观理论揭示了游客在新疆吐鲁番沙漠环境中通过对具身体验的文化解读获得治愈的体验。
表1 康复性景观研究的特点(基于地方属性和人群特征的分析)Tab.1 Characteristics of previous therapeutic landscape studies in terms of context and composite
续表
康复性景观理论为理解地方与主观健康体验的关系作出了重要贡献,但是近年来社会科学兴起的流动性转向也对该理论提出了挑战。传统的康复性景观理论把地方视为静止的、固定的和有边界的,是社会活动的容器(Cresswell,2010)。但越来越多的研究指出,人不是固定在某一地方,也不存在某种固定的地方;地方是动态变化的,在社会活动、社会网络中形塑演进(Hannam,Sheller & Urry,2006;Cummins,Curtis & Diez-Roux,et al.,2007)。相比基于静态地方的视角,流动性的视角更偏向于从人的活动出发对社会现象进行研究,关注流动情境下主客体间的复杂互动,反映主体如何与其他人、物、周边环境等建立联系(Sheller & Urry,2006)。人与地方的联系通过流动获得,对健康服务设施的使用、与周围人的社会交往、对环境的感知与互动都不可避免地在各个特定的空间和时间尺度下发生变化(Gatrell,2011)。流动本身也充满了意义(Sheller & Urry,2006),日常流动、旅游流动以及迁移流动等对身心健康的积极影响逐渐得到关注(Gong,Xu & Fujishiro,et al.,2011;Gatrell,2013;Coghlan,2015)。
康复性景观的流动性转向成为趋势,Gatrell(2013)在康复性景观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康复性流动”(therapeutic mobilities)概念,认为可以从3个方面理解流动是如何对健康产生作用的,这3个方面是活动(activity,关注活动的属性,如类型、强度、时间、速率、情感因素)、社会交往(sociality,关注社交、人际因素,如孤独或陪伴、互动意愿、频率、亲密程度、信任等)、情境(context,关注移动个体的能力和潜力,如对周围情境的可进入性,以及在移动中个体和环境的互动)。Gatrell(2013)用“康复性流动”的概念详细解释了步行(walking)这一流动形式促进身心健康的机制:在活动方面,步行能维持人的体力活动,减少愤怒、焦虑、抑郁和疲惫等情绪,有助于维持人的认知能力、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在社会交往方面,步行提供了与他人见面和分享感受的机会,能促进与他人的社会互动,增强社会联系,促进身心健康;在情境方面,可步行性(walkability)对身心健康具有重要影响,不同的时空情境会导致不同的步行体验,步行能促进人与地方和自然环境的互动从而获得丰富的具身性感官体验,这也有助于促进心理健康。尽管Gatrell(2013)只着重阐释了步行这一种流动形式对身心健康的影响,但“康复性流动”的概念可以延伸至其他类型的流动,包括多种类型的日常流动、旅游流动、季节性流动和生命历程中更长久的移民流动等。Kou、Xu和Hannam(2017)运用该理论,以海南三亚为例,具体分析了赴三亚的季节性退休迁移者的健康体验,揭示季节性流动与身心健康的关系。研究发现受强制性迁移和健康状态等因素影响,老年人的身心健康体验呈现内部的割裂与冲突,他们通过季节性流动在目的地只能维持暂时和表面的身心健康,在重建生活和实现自我延续方面存在难度。
康复性流动理论试图从个体的主观视角出发,搭建健康、流动和地方的理论桥梁,指出了未来研究的方向,但也依然存在一些需要解决的理论问题。第一,“康复性流动”理论提出康复主要是通过活动、社会交往、情境3个维度获得,这3个维度是基于伦敦的智库——新经济学基金会(The New Economics Foundation)提出的关于身心健康(wellbeing)的实现路径(主动地参与体力活动、与周边邻里建立良好的社会联系、注意感受周边环境)延伸而出,与康复性景观理论所强调的康复机制的对应关系并不清晰。第二,目前的康复性流动没有强调流动与停留(mooring)的共存(Hannam,Sheller & Urry,2006)。个体完整的行为过程是由流动和停留的节奏、持续的时间等共同构成的。中国的养生文化也强调动静结合,如中医提倡“外动内静,身动心静”,养生的根本在于动静平衡,因此需要结合中国的健康与养生文化,分析运动的节奏、韵律对身心健康的影响。
四、小结
康复性景观和康复性流动理论,解释了流动、地方与个体健康的关系,为探索健康旅游提供了理论视角,但是目前的研究仍存在局限,表现在以下方面。
第一,以往的康复性景观研究表明不同的地方属性和个体特性的康复机制会有所不同(Atkinson,2013),但是已有的康复性景观、康复性流动研究没有突出人群的特殊特征,而是概括地将游客和居民视为无差异的群体,忽视了游客的独特特征。游客在旅行过程中,处于非惯常环境(张凌云,2009),这种非惯常环境既可以给游客带来新奇感,也可能让其产生恐惧感和危险感;既可以给游客带来美好的体验,也有可能受游客外地身份和地域文化差异等多种因素的影响,令其获得不愉悦的感受。旅游流动带来的非惯常环境增加了景观、地方与身心健康关系的复杂性,与非惯常环境的互动可以产生积极的心理暗示,也可能产生负面作用(Gatrell,2011)。这种不确定性与复杂性是居民群体不具有的,因此对健康旅游现象的研究,将有助于提高康复性景观和康复性流动理论的理论解释力。
第二,包括Gesler在内的许多学者指出康复性景观是“西方”的概念,且已有的研究多基于西方文化情境。尽管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康复机制有所不同(Gesler,1996;Wilson,2003),但是目前在其他文化情境、旅游情境中的康复性景观研究较少(见表1),只有少数文献关注到了泰国、尼泊尔、中国等非西方国家。中国的健康养生观念深受传统文化的影响,与西方有很大不同(王振瑞,2011)。西方是基于生物医学视角看待健康,而中国人对健康的理解则更多地受到东方传统哲学观的影响。在我国的传统思想中,“气”“阴阳”和“天人合一”是理解健康的核心概念,解释了身体的运转和健康机制(Chan,1995)。具体而言,“气”被认为是体内循环的能量(Kaptchuk,1983),分为两种相反的成分——阴气和阳气(孙广仁,2005),健康则是身体内部阴阳二气之间的平衡状态(Huang & Xu,2014)。同时,受“天人合一”观念的影响,身体与环境之间的平衡被认为是获得良好健康状态和长寿的关键(Leung,1998)。尽管中国社会在现代化进程中受到了西方医学知识的影响,建立了现代医疗体系和制度,但传统的健康观念仍然被现代中国人广泛接受,并主导着他们的健康实践(Farquhar & Zhang,2012)。因此,相比于西方,中国人的养生需求、行为和体验有其独特性(佘双好,2007;Huang & Xu,2014),康复与景观的关系更具复杂性。关注中国文化情境的特殊性将有利于丰富康复性景观和康复性流动理论,有利于开展不同文化背景下的理论对话。例如,我国的长寿文化在巴马的养生游客康复机制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Huang & Xu,2018);我国传统文化中有关湿气对身体健康的影响是游客前往新疆吐鲁番沙疗的关键驱动因素,游客认为风湿病是由于体内湿气过重导致的,沙疗可以排出体内的湿气,从而起到治疗风湿病的功效(Wang,Cui & Xu,2018)。这种健康观念与西方人通过游泳治疗风湿的实践是完全冲突的(Foley,2015)。
第三,对康复性地方的解析需要进一步与体验研究相结合。并非所有的康复性地方都具有健康的特质,自然环境也可能引致特定人群的压力。Conradson(2005)指出地方促进健康的机制归根结底是人类在地方的行为和感受发挥了作用,地方与健康不存在直接的联系。因此,为理解这种模糊性,在后续研究中,需要更加关注个体在流动中对环境和空间的主观体验与感受(Milligan,Gatrell& Bingley,2004),采用关系视角,探讨个体与地方的社会—自然互动所引致的生理、心理结果(Conradson,2005),从而全面认识地方与健康的关系。
总之,康复性流动理论可以为健康和养生旅游的研究提供新的视角,同时其理论深度和广度也可以在旅游的情境中得到进一步完善和丰富,这两者的结合显示出旅游地理的交叉学科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