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西索木
2019-01-02⊙文/陈涛
⊙ 文 / 陈 涛
两年多前,一对母女到鄂温克旗西索木旅行,并各自写下一篇文章。前者是散文《西索木与西博山》,为母亲苏华所写;后者是小说《烧羊粪的浴室》,为女儿晶达所作。她们都是达斡尔族优秀作家的代表,记得多年前曾读过苏华的小说《母牛莫库沁的故事》,她以冷静的笔触为我们讲述了一头母牛是如何在历经种种颠沛流离后因为铁钉入腹以致惨死的遭遇,她似乎在叙说一头牛,但又像极了我们的人生。晶达的长篇小说《青刺》,是一部“带血带泪又带刺的青春自诉”,同样令人印象深刻。所以,能够同时感受她们对西索木不同的文学表达,真是一次新鲜而又奇妙的阅读体验。
苏华说,西索木是片神秘的地方。的确,这名字本身就拥有一种神秘的色彩。这两篇作品中提及的草原欢迎的最高礼节、烧羊粪的浴室、游弋的马群与各回其家的牛群、烤列巴的布里亚特人以及更多的生活在其中的达斡尔人,这一切共同构成了一个遥远迷人的存在。我们一方面在阅读,又在阅读的同时不断想象构筑着彼此心中的西索木。
我首先阅读了《烧羊粪的浴室》,从中可以看出晶达这位年轻的小说家对生活有着很深的体悟。作品中的敖其尔在世俗意义上是个失败者,他也曾与妻子乌仁有过一段幸福的时光,甚至连浴室都起名为幸福浴室。可人生就是这样,曾经幸福的两个人在生活的旅途中走着走着就疏远了。乌仁去了县城开理发店,长时间不回家,只剩下敖其尔孤身一人,陪伴他的只有不多的羊群与几头公牛。作为牧民,他甚至连杀羊都不敢,他不堪妻子的言语刺激试图杀一只牛来证明自己的男性力量,但最终还是失败。敖其尔也曾有过寄托,他与那个常来洗澡的布里亚特女人之间产生了暧昧的情愫,但说没也就没了。面对如此不堪的生活,该怎样走下去?这是作者留给我们的思索。作品的叙述是舒缓的,一如西索木的街道起伏而去,同时也是含蓄而又节制的,如同西索木傍晚的余晖,昏黄中透出淡淡的忧伤。只有在写到小女孩与妈妈两个人的谈话时,那些关于火烧云、动物以及浴室的一问一答,让作品凸显了一份明亮,一份童趣。
在《西索木与西博山》中,苏华详细介绍了她与女儿为何要去西索木深入生活的缘由,她们在当地一一经历的事,与亲戚朋友陌生人的交往,以及当地的众多习俗与传说。读完《烧羊粪的浴室》再读《西索木与西博山》,便会发现前者提及的大部分细节都可以在后者中找到印证与解答,后者是对前者节制叙述的丰富与补充。阅读时脑海中闪现过这样一个想法,如果我将它们的阅读顺序调换过来,又是怎样的一种体会?或许《烧羊粪的浴室》所营造出来的那些耐人寻味的气息会被部分稀释掉,于是便庆幸选对了顺序。
在《西索木与西博山》中,我读到了自然,这份自然不仅是自然的环境,也是自然的人性。居住在那里的人对自我欲望的控制,对自然的敬畏;在那里,众生平等,万物有灵,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这是一个有着原始生命力的、有神性的西索木。而在《烧羊粪的浴室》中,我读到了一种人之为人的共通性的东西,即使远如西索木,那里的人间烟火同样浓烈,他们爱、恨、欢乐、挣扎,迎来独属自己的命运。这是生活所给予每个人的,没有谁可以逃脱。但对更多如我般远离西索木的人而言,不管我们是否了解,更不管如何看待、如何想象,西索木总是在那里。如同晶达结尾写到的那样:“总看到它是安安静静地坐落在那里,好像从未有故事发生。”
⊙ 大象· 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