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草,美如花
2018-12-28◎林丹
◎林 丹
夏日的黄昏,夕阳早已隐落在高楼大厦的丛林之中,西边天中的火烧云,是太阳织出的最后一匹锦绣。这段时间,是外出散步的佳期,一则天未全暗,二来暑气渐消,三来“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因此,街道上挥着手臂散步的人越来越多,像一群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人来回走动。
这时,一阵歌声涌来,像刚从岩石缝隙涌出的小溪,渗入我的每一个毛孔,工作的疲乏与运动的燥热随即冲散。我不由得停下脚步,抬眼望向歌声传来的方向。
我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但在这片水泥森林之中,忽闻黄莺鸣啭,我还是好奇地走了过去。路边已有围观的人群,但也不算多,我轻松地就挤进了人群的最里端。
唱歌的是一个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瘦瘦的,一身浅绿色的连衣裙。她手中拿着一个话筒,闭着眼睛慢条斯理地唱着。在她的身后,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眯着眼睛,拉着二胡,二胡的声音凄凉中带着倔强,阴沉中带着明亮。
小姑娘唱的是一首很老的歌曲——《小草》,这是我小时候相当流行的一支歌曲,我想,这首歌一定是那位老人教小姑娘唱的吧。唱到“春风啊春风啊把我吹绿,阳光啊阳光啊把我照耀”时,小姑娘就扬起右手,踮着一只脚,身子左右摇晃,真的就像一棵春风里摇摆的小草。
我看到小姑娘的前方有一个纸箱子,上面开一个极小的口子,有人把一枚一元硬币从小口子内塞进去。我忍不住小声说:“口子开小了。”身边的一位路人小声说:“小姑娘从小看不见,爸妈丢下她,只有爷爷奶奶照顾她。不刮风下雨的时候,爷俩就在这里唱唱歌,接受一下路人的帮助。不过,他们有一个规定,只收一元硬币,所以纸箱上的口子开这么小。”
路人的话刚说完,我就听见纸箱里又传来“叮”一声,像枝头的一滴水滴入平静的深潭。唱歌的小姑娘把头微微朝着纸箱的方向,点了一下头。我这时才注意到小姑娘的眼睛闭得极不自然,眼皮像用胶水粘住一样。《小草》唱完了,老人递一杯水给小姑娘,用二胡试了一下调子,又演奏另一支曲子,小姑娘又开口唱了,这次唱的是《隐形的翅膀》。
她的身子依旧左右轻微摇着,仿佛身后真有一对隐形的翅膀,而她在明朗的天空飞翔着。我看到,有个路人把一张二十元的纸币折成小条,塞入纸箱的小口。对这种公然作弊的行为,我微微一笑,也摸出一张十元的纸币,加入了作弊者行列。
离开的时候,那位小姑娘又在唱《小草》,也许她会唱的歌并不多吧。命运对她是不公平的,小小的年纪,她承受了太多本不该她承受的苦难,但我们无法选择环境,无法抱怨命运,我们只能心中充满阳光,哪怕像草一样卑微,也要像花一样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