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路上

◎马以让

夜深了，村委会办公室的灯光仍然亮着。扶贫干部王艳，认认真真地听取着村委会主任李阳对扶贫对象老张头贫困原因的汇报……

老张头和宋婶两家同住一个院儿，关系相处密切。随着市场经济逐渐形成，两家合股开了一家“豆腐坊”。豆腐生意做得有声有色、红红火火，两家都过着温饱和谐的生活。当老张头的儿子张军、宋婶的儿子小刚娶媳妇后，两家产生了别扭，“豆腐坊”被迫停业。不久，小院中间还拉了一堵墙。小刚夫妻俩进城打工去了，而张军天生踮脚残疾，只能随着媳妇在村里干些零活。老张头为儿子娶媳妇出高价彩礼，由村委会担保向银行借了五万块钱，至今未能还上。老张头实指望做豆腐还债，可是……

第二天一早，王艳就来到了老张头家。

老张头躺在床上已两天没吃没喝了，吓坏了儿子张军。

张军无奈地问：“您到底哪里不舒服啊？我陪您到医院检查检查吧！”

老张头睁开眼，看了看儿子，又斜视了一下站在身边的儿媳妇。一句话没说，只是摇了几下头，眼又眯缝住了。

王艳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王艳说：“大叔，我是来咱村搞扶贫的，听说您做过豆腐生意？”

老张头一听豆腐生意，精神头儿来了，猛地坐了起来说：“是啊！我做豆腐做得是良心买卖，实打实的质量，优惠的价格，周围村里的人都来我这里买，供不应求啊！”

王艳紧接着又说：“我帮您申请点扶贫资金，再把豆腐业务做起来吧！”

老张头摇摇头说：“我是个粗人，只会实打实的干活，没有宋婶的技术是做不出来豆腐的。”说罢，长叹了一声又躺下了。

儿媳妇小梅，看着老张头的神情，觉着有点蹊跷。伸手将张军和王艳拉到门外，小声地说：“昨天夜里，我在迷糊中听到爸喊了几声香儿……”

张军忽然想起，说：“香儿是隔墙邻居宋婶不常叫的名字啊！”小两口和王艳互相对视了一下，笑了笑，好像都明白了八九分。

王艳说：“小刚媳妇姣姣是我的要好同学，我有办法。”说罢走到屋外，掏出手机拨通了姣姣的电话。

王艳在电话中对姣姣说：“我是来你们村落实国家政策搞精准扶贫的，想发挥宋婶的手艺，恢复豆腐生产，希望你们尽快带着宋婶回来……”

姣姣一听是王艳的电话，果断地回答：“好，马上回去！”

约中午时分，小刚夫妇带着宋婶回来了。

宋婶听说老张头病了，顾不得进自家的门，就火急火燎地向老张头家走去。一进门，看到可怜巴巴的老张头在床上躺着，心里一酸流下了眼泪。

老张头坐了起来，紧紧拉住宋婶的手说：“你真忍心撇下我走啊？害得我不想吃，不想喝，夜晚睡不着觉……”

宋婶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气冲冲地说：“你以为我愿意去啊！儿子、儿媳妇是接我去享福的，可我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尤其是想到你，一个孤老头子在家咋过呀，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老张头在屋内环视了一圈说：“小声点，别让孩子们听见了责怪咱！”

其实，老张头的儿子、儿媳妇在宋婶进屋时就被王艳悄悄地叫出去了。

小两口随着王艳绕到墙头那边，和宋婶的儿子、儿媳妇进行着推心置腹的交谈。

张军说：“小刚哥、嫂，咱们做晚辈的只想在外多挣钱，让老人和孩子过上好日子，没想到他们内心的孤独啊……”

小刚的媳妇姣姣接住说：“俺们想着法子讨妈开心，可是妈的言行举动还是怪怪的，原来是这样啊！”

王艳接上说：“国家有政策，我给老张头申请点扶贫资金，你们两家把豆腐的生意重新做起来吧。”

小刚一听老张头，急眼了，说：“不行！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我听够了。男子汉大丈夫被人背后指指点点的，我丢人死了！”

姣姣瞪了小刚一眼，说：“在王艳面前说什么讽嘲话！人家也是为咱好。”

姣姣转脸对王艳说：“别跟他一般见识，不会说一句好听话。”

王艳镇静了一下说：“都啥年代了，你的思想还停留在封建社会。咱现在是响应国家号召，尽快脱贫致富。就算两位老人有再婚的想法又如何……”

小刚是有名的“杠子头”脾气，这一次在王艳面前还真的口服心服了。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说：“那好，就如了两位老人的愿吧，拆墙！”

小刚第一个爬到墙上，伸手扒开一个豁子……

“咣当——咣当”的拆墙声，惊动了正含情脉脉的宋婶。宋婶急速回到自己的院中，并阻止他们说：“你们这是干啥？怎么好好的墙头给拆了啊？”

儿子小刚说：“有这堵墙是两家，拆了这堵墙就是一家了。”

宋婶说：“谁说要和老张头成一家了！我可不想让别人在咱背后说三道四的。”

张军的媳妇小梅接住话茬说：“婶，叔和俺妈都走多年了，您和俺爸的身体越来越差，俺们做晚辈的又顾不上在你们身边，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谁来照顾啊？您就答应俺爸吧！你们做个伴，再把豆腐坊开起来。凭您二老的技术和信誉，俺们晚辈来经营，逐渐地扩大规模……”

“谁爱说闲话就让他说去吧！”小刚的媳妇姣姣也狠狠地扔了一句。

王艳趁势对着宋婶说：“这样也好，您就再施展施展您的做豆腐手艺吧。”

宋婶一本正经地说：“光我的手艺不行，没有老张头的实诚人品和兢兢业业的付出，是做不出好豆腐的。”说罢，脸红了。

不知道啥时候，老张头已在墙那边的院里站着，露出了期盼的眼神……

此刻，村主任李阳带着村委会成员买来了鞭炮进到院中。

瞬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夹载着孩子们的拆墙声和嘻笑声，回旋在将要重新开业的“豆腐坊”小院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