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干谒的角度看盛唐文学流派的形成
2018-12-27张艺凡
张艺凡
摘要:干谒,《辞海》释意为“有所企图或要求而求见(显达的人)”。干谒,在初盛唐文学流派的发展中起着不可磨灭的作用。一方面干谒促进了文人的漫游之风,文人在干谒过程中需要跋涉山川、逾山越海,因而干谒过程中产生的诗歌就或多或少受到他们经历的影响,从而推动了田园诗的创作;另一方面,一些干谒对象本来就是文学大家,干谒者在干谒的同时,往往会向其请教文学,彼此切磋。为了增加干谒成功的可能性,干谒者也会让自己的作品风格向被干谒者的作品风格靠拢,这就有利于风格较近的文学流派的形成。
关键词:山水诗派;干谒
以山水为题材的诗歌早在东晋时期就出现了,到了唐代这一诗的国度,山水诗数量极大地增加。与六朝“照相式”的山水描写相比,唐代山水诗歌融入了更多主观感受,显得意蕴深厚。初盛唐山水诗派的形成与文学自身发展规律分不开,但干谒在山水诗派形成中的作用也是无以代之的。
提起盛唐的山水诗派,人们首先想到的便是王维、孟浩然这些杰出的代表,事实上,张说、张九龄在盛唐山水诗派的形成中,起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开元元年,因为姚崇所构,张说被贬,出任相州刺史、河北道按察使。开元三年,又贬岳州刺史。开元五年,张说在苏颋的进言下,改任荆州长史。张说在贬谪相州、岳州、荆州的三四年间创作了大量的山水诗,这些诗由宫廷台阁转向山水人生,与其应制诗相比,较少功利性、形式性的成分,以充实的内容、真挚的情感取得了较高成就。《新唐书·张说传》即云:“即谪岳阳,而诗益凄婉,人谓得江山助云。”如作于岳州的《送梁六自洞庭山作》:
巴陵一望洞庭秋,日见孤峰水上浮。闻道神仙不可接,心随湖水共悠悠。
本诗字面意思与送别诗相去甚远,实则景中含情。首句写送别友人时所见,即洞庭湖的秋景,我国自古就有“伤春悲秋”之说,一个“秋”字寓情于景,点出了诗人内心的凄凉之感;第二句中“孤”字借写山的孤单,表明自己内心的孤寂悲凉,“浮”表面写君山漂浮在水中,暗写自己被贬后断梗飘蓬的处境以及茫然不知所措的心绪;第三句写神仙虚渺,流露出一种难以追攀的无限怅惘;第四句借湖水表达自己对友人悠悠不绝的思念以及对朝廷的向往。打破了六朝“照相式”的山水描写,情景交融,虚实相生,开拓了诗歌意境,诗人主体意识得到提高。
如果说张说是盛唐山水诗派的先驱,那么张九龄就可谓是“自成一家,开盛唐田园山水诗派”。张九龄一方面继承了陈子昂的诗歌观点,反对齐梁文风,提倡“兴寄”、“风骨”。他将汉魏文人追求建功立业的人生目标、对待进退穷达的乐观态度以及思考社会人生的深沉智慧引进山水诗中,充实了山水诗的思想内容,使得汉魏风力在山水诗中得以延承。另一方面,他的山水诗歌有一种“委婉深秀”的风格,做到了辞采与风骨的结合,为盛唐王孟山水诗的成熟奠定了基础。
王维、孟浩然作为盛唐山水诗派的领军人物,其对山水诗派的影响自然是无可取代的。然而任何事情的发展变化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在盛唐山水诗派的形成发展过程中,张说之于张九龄、张九龄之于王维、孟浩然这种提携干谒现象起了极为重要的推动作用。
首先张九龄对张说的干谒。张说凭借其在文坛、政治上的名望,对开元前期的文学发展做出了贡献,众多的文学之士都受到过张说的奖掖和拔擢,张九龄就是最好的例证。长安三年(703),张说得罪武则天的宠臣张易之被流放岭南,过韶州,张九龄趁机干谒,张说夸奖他的文章“有如轻素练”,能“济时适用”;张说死后,玄宗想起张说举荐张九龄一事,便召拜张九龄为秘书少监,任集贤院知事,不久,又任为执政。可以说张九龄宦海生涯的浮沉与张说密不可分,他的晋升除了凭借个人的才能外,干谒张说并得到张说提拔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因素。张说、张九龄同作为文学大家,免不了一些文学上的切磋,交流,表现为两人的山水诗歌有许多相似的特点。其一,把贬谪心态与山水融合在一起,借景抒情;其二,二人的山水诗都有清新秀丽的语言特色;其三,二人在写作山水诗时有意模仿谢灵运,谢灵运的山水描写的技巧可以在他们的山水诗作中找到痕迹。其四,二人的山水诗都流露出不计浮沉的乐观态度。
其次是王维对张九龄的干谒。开元初年,张九龄担任左补阙,主持吏部官员的选拔,凭借公允无私而闻名于朝廷内外。张九龄为朝廷选拔了大量人才,因此也成为许多文人干谒的对象。王维在《献始兴公》中,前半部分表明自己不愿阿谀奉承巴结王侯,后半部分“所不卖公器,动为苍生谋。”表明张九龄用人唯贤,所作所为无不为苍生着想,“贱子跪自陈,可为帐下不?”则尤表仰慕,希望追随张九龄实现政治理想。在《上张令公》中诗人称赞张九龄“致君光帝典,荐士满公车”,并以贾谊、汲黯相比,渴望得到张九龄的举荐。由于张九龄的举荐,第二年,王维出任右拾遗。
最后是孟浩然的干谒。孟浩然对张说、张九龄都有过干谒,开元五年,孟浩然远游岳阳,临洞庭湖,干谒了当时担任岳州剌史的张说,并写下了著名的诗歌《临洞庭湖赠张丞相》。开元六年,张说改任荆州都督府长史,孟浩然作诗感叹自己的贫苦失意,间接表达渴望有人引荐自己。虽然孟浩然也得到了张说的欣赏,但对其影响较大的还是张九龄。友人进京城赶考,他写《送丁大凤进士赴举呈张九龄》给在位的张九龄,全诗既表达了自己希冀张九龄对友人多加照顾,也流露了自己要求出仕,希望引荐的心情。事实上,张九龄也对孟浩然有过提拔,据《旧唐书·孟浩然传》记载,开元二十五年,张九龄镇守荆州,提拔孟浩然为从事,孟浩然经常陪张九龄出游或公干,留下了许多山水唱和诗,例如《陪张丞相登嵩阳楼》《陪张丞相祠紫益山经玉泉寺》等。
张说、张九龄与王维、孟浩然这种提携与干谒的关系,促使他们的交往也尤为密切,表现在诗歌创作上,体现为王维、孟浩然发扬了他们的诗歌特点。王维在《上张令公》中有“言诗或起予”,直接表明了张九龄对自己创作的影响。张九龄的山水诗歌以清淡为主,运用最多的色彩便是“青”“白”两种。如《湘中作》:“湘流绕南岳,绝目转青青”;《晚雾登王六东阁》“连空青嶂合,向晚白云生”等。王维的山水诗也较多的使用“清”“白”两字,如《林园即事寄舍弟枕》“青草肃澄破,白云移翠岭”;《送严秀才入蜀》“山临青塞断,江向白云平”等,表现了对张九龄创作理念的认同。孟浩然的诗歌多写“水”、“烟”与张九龄山水诗多喜“水”、“烟”也是分不开的,对水的描写传达出诗人对清淡诗风的追求,而烟容易触发作者的诗兴,从而塑造出一种兴象朦胧的意境。张九龄的山水诗继承了张说山水诗的特点,不是简单的模山范水,而是借景遣怀,创造一种情景交融的完美诗境,如《耒阳溪夜行》,全诗几乎句句写景,只有结尾一个“愁”字点明主旨,融情入景,浑然一体,构成了清幽意境。孟浩然的“江清月近人”展示着平静清澈的江水以及水中明月,背后却隐含着诗人的千愁万绪---仕途的失意、故乡的思念、羁旅的惆怅。王维的《鸟鸣涧》更是寓情于景的典范,通过景物的描写含蓄甚远地表达了作者闲适恬静的情致、摈弃世尘的隐愿。
由此可见,干谒在文学流派的形成中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实际上,不止山水诗派的形成受到干谒影响,盛唐古文运动、“元白诗派”、“韩孟诗派”的形成与发展都与干谒脱不了关系,干谒者与干谒对象彼此切磋,风格靠拢,从而促进文学流派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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