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空坐坐

翟焕远

老张和老王分属两个单位，却在一座办公楼办公，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是开大会就是低着头也非见不可。

两人年龄相差不过几岁，但性情却大不一样。老张性格有点外向，是個没话找话说的那种，伸手从天上抓下月亮都敢说，并且嗜酒，一天不喝上一场即使回到家，心里也空落落地浑身难受。但八项规定出台后，酒局一下没了，这让他心里很难接受，时刻盼着能有个电话，而电话是喊他参加场合的。他最喜欢酒后喷着一股酒气，熏得周围人恶心难受的感觉。而老王却与老张截然不同，性格内向，说话就像大姑娘，见了领导见了同事见了朋友总是先嘿嘿一笑，然后说：“抽空坐坐。”

老王见了老张也这么说，老张就觉得老王这人挺实在，是个好人，就把坐坐的事记在心里去了。

一天无论见多少次，老王每次都嘿嘿一笑：“抽空坐坐。”老张心里就犯了嘀咕：这人是不是有病，整天说坐坐整天放空炮，分明就是放屁药屎壳郎。

转而一想，又觉得冤枉了老王，虽说和人家整天在一座大楼呆着，但却是两个单位，连手机号都不知道，就是想请也找不到人呀。这么一想，老张又宽心不少。

这天，老张和老王又如约在楼梯上又走了个迎面，老张特意将手机号留给了老王：“有事招呼一声。”

老王像记圣旨一样认真记好后说：“谢谢，抽空一定坐坐。”

老张听罢面带微笑，冲老王频频点头。

过了两天到下班的时候，老张坐在办公室里局促不安起来，这两天真他妈的见了鬼，一点应酬也没有，再这么按时回家吃老婆做的饭，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单位的头头脑脑们该干嘛都干嘛去了，唯独他还闲坐空房，成了闲人一个。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了老王，这家伙都说了F次抽空坐坐，但每次都是放狗屁。如果是放狗屁还臭一阵，可老王放的狗屁连臭味都没有。

这么一想，老张摸起电话就给老王打，打了半天才有人接，却是个女人的声音。

老张一听是女人的声音，便有点紧张，问：“老王在吗？”

那女人回答像二月二爆黄豆：“老王？老王在过阴哪。怎么你又喊他出去喝酒？”

“过阴？”老张听后不语。

“昨晚这死鬼不知被那些混蛋灌得到现在都不省人事。俺就奇了怪，那些马尿有啥好喝的，天天喝也不怕呛死。”

老张听完连忙把电话挂了。

老张顿生不快，心里像团凝结在一起的浓雾，无助地被风刮动着，心里骂老王忒不是个东西，有场合也不招呼，多一个人不就多一双筷子吗！

又过了一日，老张又碰到老王，老王依旧嘿嘿一笑，说：“抽空坐坐，一定坐坐。”

老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真诚的，老张看了喜出望外，眼里满是期待，认为这回老王没放屁。

不知不觉又到下班的时候，老张依旧没有安排，哪怕吃个噌饭的机会都没人给，他失落地就像鼻涕一样掉在了地上。这时又想起了老王，想起他说坐坐的事，想起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真诚的，没有一点虚伪的成份。于是摸起电话就给老王打，铃声只响了一下，他就犹豫了，马上把电话挂了。这个时候给人家打电话，就是组织饭局，万一老王没有应酬，是他请俺还是俺请他？

老张疲惫的脸上表情生硬，眼神镇定而冷漠，甚至有些麻木，心里有种酸楚有种恐慌，咬牙切齿骂：老王真不是个东西，天天说坐坐，天天像放狗屁，好像别人就差哪一口似的。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老张一看是老王打回来的，他的感觉就是冬天的白菜夏天的韭菜索然无味，结结巴巴道：“啊，老王啊，咱们抽空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