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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车站

2018-12-26文郭宗忠北京

中关村 2018年8期
关键词:站牌父母亲二哥

文郭宗忠(北京)

爱是一种藏在心里的暖流,它不用说出来,它流动在我们的血液里。回忆起那个连站牌都没有的车站,那个父亲接送我们的车站,它永远屹立在我们的生命里。

昨天和母亲通电话,让父亲接电话时,母亲说:“你爸挪不动步了,半天走不过来,别让他接了。”心里还是一酸。夜里偏又梦见父母亲身体像以前一样健康:母亲也能下床走路了,父亲在天井里健步而行。

如果回到那样的时光该是多好,可是,岁月就是这样无情。母亲已经不能下床两三年了,起初是父亲一个人照顾,等大哥退了休在父母身边了,才缓解了父亲的一些压力,但是,夜里伺候母亲,还是父亲独自支撑。

这几年父母亲都衰老得快,那个乐观的每天哈哈大笑的父亲,也突然变得沉默了许多。我们每次回家,特别是感到父亲每次挪动的步子越来越小,而且坐一会儿再站起来时,得几次扶着沙发把手才能起来。

离开家回京,父亲还是坚持送我们到大门的台阶上,父亲的大手紧紧地抓住我,与其说是与我握手告别,倒不如说是他的整个重量要依靠在我手上。父亲实在无力支撑自己了。我把父亲搀扶回家,扶着父亲坐下。再起身离开时,我不敢回头,感觉父亲又在用手撑着沙发扶手想站起来送我,我忍着泪,还是摆摆手走了。

梦见了父母亲,突然想起我在东北当兵时的一件事。有一年探亲假期到了,母亲却犯了眩晕症,父母亲坚持让我按时回部队,父母亲的观点是,一旦你们成了部队的人、国家的人,就全心干好公家的事,家里的事都是小事。

我们的村子离车站有七八里地,以前每次探家都是父亲送我。那一次我不想让父亲再送我了。

上午给母亲输完液,我随便吃了点东西要走,母亲还是极力让父亲去送我。父亲知道母亲的脾性,也就随着母亲的意思说,正好也要到镇上买点儿东西。虽然心里不踏实,我也就不再推辞了。

我用自行车驮着父亲,父亲抱着我的行李箱,那是个不好受的姿势,况且全部是土路,下雨后都是泥泞,更不必说坑坑洼洼有多少了。七八里地的路至少也得三四十分钟,很多路段还要推着车走。

到了车站,我劝父亲赶紧去镇上买了东西回家,母亲要是眩晕起来也是非常厉害的。父亲迟疑了一下,还是依依不舍地和我告别,并嘱咐我路上注意安全,回到部队赶紧写信报平安。那时候没有电话,写信是唯一的联系方式。

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我心如刀割,对母亲的身体也放心不下,真想回家再陪母亲一些日子,等母亲病愈了再离开,但是又拗不过他们。

记得二哥有一次探家回来,到了归队的日子却感冒发烧。父亲这个1955年第一批义务兵,没有忘记部队的条令规定,他坚持让二哥吃上感冒药,把他送到火车站,送上了去济南的列车。

二哥说那时候那个恨啊,没想到父母亲这样无情无义。到了济南车站,二哥连一点儿煮鸡蛋和炒花生米也带不动了,顺手扔在路边的垃圾筒里。二哥带病按时回到了部队,受到部队表扬,在推荐考军校的名额时,二哥榜上有名。

父亲这种严格要求,也让我们在部队更守纪律,更能吃苦。我们兄弟三个在部队里陆续都考上了军校成了军官,与父亲雷厉风行、令行禁止的部队作风有着很大的关系……

父亲一次次送我们离家归队,对这个熟悉的车站也有了一份浓郁的情愫。那个时候车站一天才路过几趟车,我在车站等了大约三四十分钟,车没有来,却看见父亲快速地骑着自行车飞了回来。父亲停住自行车,把一兜子甜瓜塞给我,说你母亲生病,也没有给你带吃的,你在路上吃点瓜果吧。我心里热热的。

转眼我当兵三十多年了,也到了父亲当年的岁数了,而父母亲却已是八十多岁的耄耋老人了。这些年,我也像父亲一样,每天送女儿到学校门口,即使女儿有时头晕,我也坚持送她去上学。女儿开始实习了,我早早地起来,送女儿到地铁站口,目送着她走向社会开始人生。我终于感受到了当年父亲送我时的心情。

爱是一种藏在心里的暖流,它不用说出来,它流动在我们的血液里。回忆起那个连站牌都没有的车站,那个父亲接送我们的车站,它永远屹立在我们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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