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走,他们在守
2018-12-24浙江省乐清市知临中学周千钰陈木小
文 浙江省乐清市知临中学 周千钰 图 陈木小
爸爸总是在转角口等我,一晃,十五年。
妈妈说,她生我那天,爸爸一直在走廊上抽烟,来回踱步。“那时候我感觉时间都静止了……只有自己在不停地走……连表上指针转动的声响好像都消失了。”爸爸回忆起那天时这样说。
妈妈说医生急匆匆地出门叫他时,却不见他人影。循着一股烟味觅去,才在转角口找到他。妈妈等了许久才见到爸爸,等他走进病房开口时她才明白——为了除去嘴里的烟味,他一定下了好大一番工夫。
就这样,他看着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就读的小学是走读制。每天中午、下午放学,他都会来接我。走出校门,他六年如一日地站在转角口,踮起脚尖,微微眯缝着眼睛,努力地张望着。等到我走近了,拍一下他的肩,他会仿佛才看到我似的,发出一声很惊喜的“唉”。
有一回,我没完成作业,被班主任留在办公室待了十几分钟。我生怕他忽然打班主任的电话,或者突然敲门走进来找我,然后看着我一脸尴尬地站在他面前。可是,他没有。
他还是站在转角口,只是低头看着手机,点了一支烟。他等得很安静,等得很坚定。见到我时,还是“唉”了一声。“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这么晚吗?”“反正又不是等不到。”于是我也不会主动报告自己被“扣留”的原因。
暑假去北京参加作文比赛。妈妈想陪同我一起,可我更想一个人去。毕竟自己已经是高中生了。两人僵持了半天,一直坐在旁边沉默不语的爸爸忽然一摆手:“让她自己去。”那时我的心里实在感激爸爸的开明。
到宾馆打开行李箱时,挤压着的衣服一下子涌了出来,竟然还有几件长袖。当着朋友的面我只得自嘲地笑笑:“哎,我妈老是过度担心。”
每一天打电话给爸妈,总是妈妈接电话,妈妈免不了一阵唠叨,让我汇报一遍第二天北京的天气,再叮嘱几句“多穿点”或是“感冒了别找我”,才挂电话。
最后两天,讲座是怎么也听不进去了。和我妈聊天都是“再过几天我就能回去了”或者“好想吃小吃街的章鱼小丸子”……讲着讲着两个女人就在电话两端哭起来。
回家那天,我站在家门口,深吸一口气后,才敲响了门。开门的是爸爸,一边说着“欢迎回来”,一边给了我一个拥抱。这几天他没和我通过电话,可他的黑眼圈格外明显。
很多事情,其实后来都会慢慢被知晓。
比如,小学的班主任在训我的同时给我爸发了微信。
比如,他在那个转角口能清楚地看到我,我却要转弯才能看见他。
比如,我是夏天去的北京,那几件因为担心突然降温而准备的长袖,其实是我爸塞进箱子的。
比如,我妈粗枝大叶,只有我爸才会每天留意天气。
比如,我在北京的这几天,他也不敢趁我不在就多抽烟,怕我一进门就被呛到。
……
我总要成长,终有一天会出门远行,去远的学校,去远的城市,或者去远的国家。虽然北京是目前为止我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可这一次经历让我懂得的,是我走了多远,都不会忘记的。
我知道了什么叫想家。
我懂了,在孩子的成长面前,爸妈也是脆弱的。
我懂了,我的痛苦会被距离放大,千里之外,爸妈会比我更痛苦。
我懂了,走得再远,最挂念的还是那个不怎么繁华的家乡。
我懂了,成长的路上,我望着前方的地平线,爸妈望着我。我在走,他们在守。
抱住他们的那一刻,很多往事在脑海翻涌。从毫无印象仅从父母口中得知的我的出生,到浑然不觉嬉笑打闹的小学,再到如今,高中了,真正成长了的那一刻,我才恍然:原来,当我在河的这头,品尝青春的滋味,恣意生长时,是对岸的你们,一直默默为我守护着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