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向那光亮的地方
2018-12-24杭州市富阳区永兴学校沃奕菲陈木小
文 杭州市富阳区永兴学校 沃奕菲 图 陈木小
照片上的她坐在地板上,趴在软乎乎的床沿边,手小心地撑着下巴,手肘在床单上压出了一片皱褶,对着镜头傻乐。
那时候的阿梓远没有今天这样漠然,看起来还有些傻。
阿梓蜷缩在座位上,看着压在一叠厚厚的作业本下的这张照片,几岁拍的?记不清了,大概是六七年前吧。那个幼稚的不可一世的自己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冷漠和疏离。
回忆起来,这样迷茫而又紧张的夜晚大概是从初二开始的吧。
初一的时候,大家都很兴奋,甚至会偷偷塞零食和饮料在书包里,总感觉天黑之后在教室里学习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当头顶的白炽灯全部亮起,当看向窗外发现一片漆黑,只剩下路灯映在窗户上的一圈圈光晕时,突然觉得这样好像还不错。
但是后来,慢慢地,热情随着时间被消耗了。
试卷的油墨味在空气里缓慢而沉甸甸地浮动着。阿梓打开窗,过了一会儿又关上,外面的风还是太冷了。阿梓活动活动手腕。面前的英语试卷已经写了满满一页。她再次低下头,看着试卷上面有两个中文词语,“悲伤”和“忧伤”,她毫不犹豫地统一翻译成了sadness。中文里永远有这样让人叹气的字眼。那忧伤的人和悲伤的人,哪一个比较可怜呢?
阿梓没来由地发起了呆。也许是喜欢看书的关系,或者是最近诗词鉴赏学久了,总是会忍不住地联想这些个奇怪的字眼。阿梓盯着这两个词,慢慢地,思绪开始飘远。
六岁,自己从小河里捞起一条半透明的小鱼,把它放进一只大碗里。结果第二天,它就死掉了,妈妈把它倒进垃圾桶,自己坐在窗旁,趴在窗台上大声地哭泣着。这是忧伤,还是悲伤呢?
十岁,上课精彩的发言得到了老师的表扬。下课去洗手间的时候,却听到最要好的朋友在厕所里说:“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照着答案读了一遍而已嘛。”借着冲厕所的声音,轻声抽泣。低头抹泪的那一瞬,是忧伤,还是悲伤呢?
十五岁,也就是今年,在一个孤单的下午,逃掉跑操抱着书走在学校号称最美的小路上。夕阳刚好在面前缓缓地沉落下去,余晖在身后拉出一条更加孤单的影子。空旷的小路上的那个人,是觉得忧伤,还是悲伤呢?
窗外的风吹动着窗帘,一下下打着窗户,也把阿梓拉回了现实。她抬头看向窗外,深不见底的夜色,香樟树一棵连着一棵,茂盛的树叶填满天空所有的裂缝。再然后,她被那抹月光吸引。弯弯的素净的一轮明月,挂在漆黑的天上,散发出清冷的光,阿梓忽然觉得自己和这月亮倒也挺像的,不近人情且高傲离群。
夜晚放肆地吞噬了那残存的月光和那些永远不会消失的绿色。只剩下树梢间吹过的风声,远远的,尖锐的,在校园的深处响起来,沙沙沙,其实这和静静的教室里大家奋笔疾书的声音没什么区别。阿梓抬起手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发现手上竟然湿漉漉的。她抽了抽鼻子,把英语试卷翻向新的一页。路灯下那群初一的小鬼,今天居然没有来打球。
下课铃响的时候,校园里响起一阵沸腾的回声。树木被风吹动,树影在黑暗里一浪一浪地朝寝室翻滚。她独自收拾好还没做完的习题册和一本本厚厚的教辅书,背好书包依旧是第一个走出教室。阿梓习惯走教学楼后面那条安静得吓人的小路。路灯在很高的地方投下昏黄的光。前面只有一群结伴的同学,嬉笑打闹着。她抬起头,教室的窗户反射出来的白炽灯光,一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阿梓突然想起,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两年了。离初三毕业也不过百来天了,而剩下的这些夜晚,难道也会这么将就着过下去吗?她抱紧手里的书,停下了脚步,耳畔似乎听到从教室的窗户里传出的各种各样热闹的声音。
阿梓不由自主地寻找属于自己班的那一扇窗,几分钟前自己那么想要逃离的教室,现在居然让人觉得有些艳羡和向往。她低下头,想了一会,然后带着不可思议的笑容转身回去,快步走回那个光明又热闹的地方。
希望他们还在。
希望能和他们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