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出土两则西夏文治妇科病方考述

梁松涛

（河北大学宋史研究中心科技史研究所，河北保定071002）

黑水城位于今内蒙古西北部额济纳旗，是中古时期西北地区的重镇。20世纪初，俄国探险家科兹洛夫在此掘走大量西夏文、汉文及其他民族文字文献，这批文献被誉为我国近代地下四大出土文献之一。黑水城出土文献数量众多，内容丰富，除汉文文献外，还保存有大量的西夏文文献，尤其是西夏文医药文献，是研究我国西北民族医学的重要资料，将为西夏医学及其相关问题的研究提供更为直接的第一手资料，尤其是一些已佚古方在今天的临床医学上仍具有重要的实用价值。目前，西夏文医药文献的研究已取得长足的进展，但仍有一部分文献没有破译、解读及相关研究，特别是西夏文草书部分的医药文献有较大的整理与研究空间。

本文对黑水城出土一件编号 ИHB.NO.6476［1］的西夏文医书中的两则妇科病方进行录文、整理与研究。此编号医方文献存40页，可释读38面，行草抄本，页5行，行1～11字，共存方43首。此医方由治热病要论、妇科病救治方、治疳疮方三部分组成，其中第二部分妇科病救治方存方15则，本文介绍的是其中两则。每方不载方名，现每方方名为笔者自拟，用药多1～3味，其医方有浓郁的西北地域特色，此方很可能为西夏本土民间医家所撰。本文对两则医方进行破译、考校与研究，不足之处敬请方家指正。

1 治妇人心痛方

此方共5行，行9字，组方只有二味药材，全方41字，其中第3行残缺2字，第4行残缺1字。

见图1。

1.1 西夏文转录及翻译

藒篛：译为“盐”［2］。盐，又名食盐、咸鹾。《唐·新修本草》卷一九载：“主杀鬼蛊、邪注、毒气，……伤寒寒热，吐胸中痰澼，止心腹卒痛。”［3］食盐有涌吐、清火、凉血、解毒、软坚、杀虫、止痒之功效。

捡驾蛃：“捡”对译为“麻”［2］33。“驾”对译为“子”［2］29。“蛃”原意为“中、中央”，此处指麻子的中央，可译为“仁”。故“捡驾蛃”可意译为“麻子仁”。麻子仁又名麻子、大麻子、黄麻仁、大麻仁、火麻仁等。《重修政和经史证类备用本草》卷二四载：“主补中益气，中风汗出，逐水，利小便，破积血，复血脉，乳妇产后余疾，长发，可为沐药。”［4］《神农本草经疏》卷二四载麻子“性最滑利，甘能补中，中得补则气自益。甘能益血，血脉复则积血破，乳妇产后余疾皆除矣。”［5］麻子仁有润燥、滑肠、通淋、活血之功效，主治肠燥便秘、消渴、热淋、风痹、痢疾、月经不调、疥疮、癣癞等。

图1 西夏文“治妇人心痛方”图版

今汉译如下：（1）治妇人心痛，

（2）食盐烧赤，酒中搅服，则愈。

（3）□后，麻子仁半两研磨□□，

（4）一瓢水中煨□，

（5）热热服。则愈。

1.2 治妇人心痛方所遵循医学理论

该西夏文药方是治妇人心痛方。心痛即胸痹心痛，是指胸部闷痛，轻者胸闷呼吸不畅，重者胸痛彻背，背痛彻心。胸为心肺所居，故胸痛即是因心肺有病。胸痹、胸痛、结胸都是心胸之病。其中肺病胸痛可治，胸痹心痛属真心痛者可致死。病因包括寒邪内侵、饮食不当、情志失调、年老体虚等，其病机实证为寒凝、气滞、血瘀、痰阻，虚证为心脾肝肾亏虚致心脉失养。郁怒伤肝，肝郁气滞，甚则气郁化火，灼津为痰，使血行失畅，亦可发为胸痹。

古代心痛亦称“心胃痛”，因疼痛常发生于上腹部近心窝处，其实是指胃脘部疼痛，故古代医家也称为“胃痛”、“胃脘痛”。该病多因外感邪气、内伤饮食情志、脏腑功能失调等导致气机郁滞，胃失所养等形成疼痛。其中有热邪犯胃，灼伤胃络而胃痛；饮食不节，湿热内生，胃气失和致气血不畅而胃痛；肝郁日久，化火伤阴，胃失润濡致气血不畅而胃痛。

中医文献对心痛是真心痛还是胃脘痛众说纷纭。朱丹溪《丹溪心法》卷四“心脾痛”明确指出“心痛，即胃脘痛”［6］。王肯堂《证治准绳·杂病》之“心痛胃脘痛”提出不同看法，“或问：丹溪言心痛即胃脘痛，然乎？曰：心与胃各一脏，其病形不同，因胃脘痛处在心下，故有当心而痛之名，岂胃脘痛即心痛者哉。”［7］其后又罗列了种种心痛及造成心痛之病因。《临证指南医案》卷八“心痛”载：“徐评心痛、胃痛确是二病，然心痛绝少，而胃痛极多，亦有因胃痛而及心痛者。故此二症，古人不分两项，医者细心求之，自能辨其轻重也。”［8］把心痛和胃痛相混淆的原因一语道出。

此方含有加方，原方为食盐烧赤后调酒服用，现存中医文献中亦有这方面的记载，如《备急千金要方》卷三之“治妇人心痛方”［9］载“治妇人心痛方。布裹盐如弹丸，烧作灰。酒服之，愈”。

西夏文药方和《备急千金要方》之方俱为治疗妇人心痛之方，且服法一样。不过《备急千金要方》之方对食盐炮制的方法则更为详细。《备急千金要方》卷二之“心腹腰痛及胀满第四”云“治妊娠忽苦心腹痛方。烧盐令赤热，三指撮酒服之，立产”［9］。本方治疗病症多为妊娠时心腹痛方，是关于食盐烧赤后调酒服用的药方。《重修政和经史证类备用本草》卷二四“主妊娠心痛烦闷”云“主妊娠心痛烦闷。用麻子一合研，水一盏，煎取六分，去滓，非时温服”。所用麻子仁具有治疗心痛之症的疗效［4］。不过所治疗俱为妊娠时心痛或腹痛之方，与西夏文药方主治稍异。食盐和麻子仁两味药都有主治妊娠时心腹痛的功效，然而该药方只是说妇人心痛，没有具体到是否是妇人妊娠时心痛。另《普济方》卷二三九“鹤虱槟榔汤”后附录之方中含有两味药的药方［10］，然而煎服方法与该方有明显不同，且病症是某种虫病。《小儿卫生总微论方》卷一〇“吐血方下”载“麻仁子”云“麻仁子治如前（指前“五倍子散”所载“治吐逆不定”），此李谏议方尝用极妙。右以麻子仁二两杵烂，熬以水，研取汁，入盐少许，服之立效。”［11］在主治功效上与西夏文医方有显著不同。

2 治妇人血风病方

此方共4行，行9字，全方存30字，其中第2、3行有残缺。此方列出疾病症状。见图2。

2.1 西夏文录文及翻译

今汉译如下：（1）治妇人血风病，孕瘦胎、心热烦，

（2）惊恐心悸

（3）母痴愚、夜睡惊恐盗汗者□□

（4）热食，则愈。

2.2 治妇人血风病方所遵循医学理论

图2 西夏文“治妇人血风病方”图版

本方为治疗妇人血风劳之方，症状有胎瘦、心烦、惊悸、恍惚、盗汗等，应为妇人产后之病。血风劳，又名干血痨，实为虚劳之一种。其病多见经闭不行、头晕目眩、不思饮食、五心烦热、心悸盗汗、身体羸瘦、面目黯黑、神疲乏力等症。该病多因内伤劳损、虚火久燔、干血内结所致。五劳所伤，虚火久蒸，干血内结，瘀滞不通，久则瘀血不去，新血难生，津血不能外荣。

关于血风劳，《妇人大全良方》卷五“妇人血风劳气方论第三”载“夫妇人血风劳者，由气血虚损，经候不调，外伤风邪；或内挟宿冷，致使阴阳不和，经络否涩，腹中坚痛，四肢酸疼，月水或断或来，面色萎黄、羸瘦。又有因产后未满百日，不谨将护，脏腑虚损，百脉枯竭，遂致劳损之疾也”［12］。对血风劳的病因进行了论述。

综合以上分析，我们可以断定，此二方用药简单，当为西夏民间偏验方性质，应为西夏民间医家的经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