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安思迁
2018-12-20尚天首
尚天首
住有所居,是中国普通老百姓的梦想,也是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永恒话题之一。拥有属于自己的安定住所,曾经是我多年的期盼和梦想。时光流年,岁月蹉跎,不经意间已经到了中年,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这一代人,虽然出生在生活困难时期,但却是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成长起来,亲眼看着身边发生的巨大变化,见证了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历程,曾经过的事、走过的路、住过的房子仍历历在目。我出生在甘肃省景泰县的一个小山村,1978年,我迎着改革开放的东风,走进校门,开始上小学,小学毕业就告别生我养我的故土,离家到中泉中学读书。少小离家、异乡读书,投笔从戎、四海为家,从新疆阿克苏到西藏阿里,考上军校再到淮河之滨的安徽蚌埠,毕业分配到新疆马兰,再调动工作到北京,几经辗转,二十多年住无定所、居无依归,最终落脚北京丰台,大大小小搬家十多次,住過十几个地方,现在回想起来,房事并不如烟,居家仿佛就在昨天。小时候住过土窑、土坯房,上中学时挤过大土炕,当兵后,更是戎马半生任党调遣,当战士时,过集体生活,住在营房,随连队一起执行任务,打起背包说走就走,先后睡过地铺、住过单兵猫耳洞,也睡过班里大通铺、住过帐篷,有时候还在野外露营,军校毕业,当排长时与战士们住一起,调机关工作后住单身宿舍,成家后也是几次搬家,住过筒子楼、家属楼,调北京后,五次搬家,住过办公室、单身楼、会议室、公寓楼,最终落脚在北京市丰台区永定佳苑,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经济适用房。记忆深处,曾经住过的几个地方总是浮现眼前,特别是那已经回不去的故乡老宅、高原“豪华宾馆”帐篷、多少次梦回马兰兵城和北京经济适用住房常常相伴梦乡。故乡老宅,留在童年的记忆是极其简陋的。因为我们家族比较大,人口众多,爷爷身后有十一个孩子,为了八个男孩子长大要成家立业有房可住,爷爷带着伯伯叔叔用半年多的时间打土块,并请匠人在自家的院子里一次性箍了八孔土窑,每孔土窑都修有门窗、粮仓、土炕和锅灶台,在当时也算是一项大的工程(箍窑的技术已经失传),期望等伯伯叔叔们长大成人后每人可分一孔土窑,小时候记忆里全家都在土窑四合院合灶吃饭,人多热闹,孩子们总喜欢躲在各个土窑捉迷藏,简朴的日子里也充满温馨。改革开放,包产到户,叔伯们都已经成家,却没有住土窑,除了在外工作的叔伯外,各家分家后搬出老宅居住,都有了独立的小院,自己盖起的土坯平房。我家也分开搬到山下的枣树园,住的是新盖的并排四间的平房,三间主房,边上加一间厨房,后来又加了三间偏房。四十年里,老家的住房拆拆盖盖,从土坯到外墙刷白灰,到后来的木砖混合结构,再到现在的木顶混凝土结构、铝合金玻璃门窗,住得更宽敞更明亮,联通了网络,室内的摆设和电器都是现代化的。1987年10月,我当兵告别家乡,从此便四海为家、居无所定。当战士时,家就是背包,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安家。新兵时住在新疆阿克苏部队的营房,外带走廊,门口有火炉、冬天烧火墙。新兵连没有多余的床,全连唯独我们班睡地铺,在水泥地上铺着稻草、盖上篷布,解下背包席地而睡,要比睡在木床板上暖和些,时不时还有老鼠光顾,全班一起捉老鼠时的激动,挥不去整理内务之苦。我们坐在床上整理好的床单、被子,下了床就不平整了,因此整个新兵训练期间,我们班唯一没有拿上过内务卫生流动红旗。新训结束,连队就接到驻防施工任务,又开始三个新训结束,连队就接到驻防施工任务,又开始三个多月的高原适应性强化训练。五月初,部队三十多台车载着我们,沿新藏线开进,经过二十多天的行军,到了西藏阿里高原,驻防在边防连队驻地的山脚下,那里的平均海拔多在5200米左右,典型的高原环境和地貌,当地流传着“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氧气吃不饱,风吹石头跑”的民谣。没有现成的营房,上级给我们配备了班用帐篷,我们一同上山的几个连队都相对集中在一起,在高原的石头堆中平整出一块空地,就地扎起了帐篷,每班一顶军用715型棉帐篷,按建制排列在沙滩上,相互连成一片,蔚为壮观,官兵们都戏称帐篷为高原上的“豪华宾馆”。在高原上住帐篷,只能挡风避雨,却防不了寒暑,很容易冻透晒透,六月的高原天气,昼夜温差大,晚上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白天又到零上二三十摄氏度,门口的小溪白天流水,晚上就被冻干,第二天中午时分水又带着冰碴流过,所以我们晚上都穿着皮大衣、戴上皮帽子和衣而睡,还要用上专门为高寒部队配备的羊毛毡子、狗皮褥子、海军防潮棉被,即便这样,晚上老被冻醒来,轮到夜里站岗的时候,更是天寒地坼、透骨奇冷。中午的时候正好相反,帐篷里热得待不住人,大家干脆只穿裤头背心,或在河边冲水洗澡,或在戈壁大石头上吹风,强烈的紫外线在不知不觉中灼伤了我们的皮肤,两周之后,每个人脸上、身上开始脱皮,半年驻防施工任务结束后连队下山返回原驻地,我们的脸上却深深地留下了“高原红”,以至于后来考入军校,队干部和同学们都认为我是高原部队来的。1992年8月,我从解放军汽车管理学院毕业,分配到马兰基地工作。在这里我生活工作了十七年,随任职不断调整,也是多次改变住所。在基层连队任排长时,跟战士们住在班排,睡在一个通铺上。汽车兵的任务多数是在跑路,只有晚上返回时住在连队,也有住车厢、帐篷和在外借宿的时候,相对来说,条件有了很大的改善。调机关工作后,先后在单身宿舍、家属楼住,房子虽小,却一应俱全,家家都有个鸡舍,闲暇时养鸡养鸭,有的家属还种着菜园,总体感觉还是充裕自足、舒适安逸的,特别是冬天贮存瓜果蔬菜的“功勋菜窖”在部队闻名遐迩。熟悉马兰的人都知道,当初的马兰,只是一片与无垠的戈壁相连的荒漠,创业者们到这里规划蓝图时,在一条小溪边发现了几丛盛开的马兰花,于是,他们给这里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马兰。为了使她名副其实,创业者们如“春风度玉关”一样,开始了艰苦的建设史。他们住地窑、帐篷,夏天无处避暑,冬天难以御寒;吃着干粮、野菜,喝着又苦又咸的水,遇上刮风,就无法做饭,睡觉也是黄沙盖面,就这样,一代代马兰人顶风沙、冒酷暑、战严寒,克服了许多难以想象的困难,硬是在戈壁滩上创造了奇迹,在成功试验了我国第一颗原子弹、氢弹,谱写了科学技术史上的辉煌在同时,用自己的双手建设起了一个新家园。如今的马兰,就像一颗镶嵌在戈壁滩上的明珠,北依天山怀抱,南瞰塔克拉玛干沙漠,东临罗布泊边缘,西傍博斯腾湖,与新疆南疆公路仅五公里之遥,成了新疆独特而少有的风景区。春夏季节的马兰,绿树成荫,军营楼群林立,街道整洁宽阔,被誉为“长安街”的马兰路,道路两旁的林带中,绿草茵茵,百花争奇,以马兰广场为中心,欧式建筑的大礼堂与机关办公大楼南北对立,历史展览馆与文化活动中心东西相映,灿烂生辉。马兰广场已成了马兰人休闲娱乐的重要场所。每到夜晚,广场中央的人工喷泉便在音乐声中启动,池水随音乐喷出各种形状,时高时低,时起时伏,诉说着马兰人无尽的故事,喷泉四周的彩灯与广场的照明灯、礼花灯交相辉映,把马兰妆扮得流光溢彩,五彩缤纷。灯光下,机关办公楼前的草坪上,红色的枫树造型组成的“艰苦奋斗,无私奉献”八个大字,已深深地扎根戈壁,把马兰精神和马兰创业者们的事迹都刻写在这一方热土上。当初红山深处的科技城已经成为当地旅游景点,试验场区地窖城中的“将军府”,早已成为历史的遗迹,帐篷建成的“木兰村”已成为美丽的传说。马兰的社会保障机构应有尽有、设立齐全,社会服务保障完全自供自足。马兰,曾经有过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后的世界轰动,每一位到过这里的人和在这里生活过的人谈起她,都会有许多感慨和美好的回忆,而实实在在生活在辉煌背后的马兰人,在平静的生活中创造壮国威、壮军威的奇迹的同时,亲手改变着自己的生活,最可贵的是马兰人身在苦中不言苦的乐于奉献精神。经过改革开放以来四十年的建设,这个“军人政府”已成为一个融科研实验、教育训练、技术保障、汽车运输、警卫防护、医疗卫生、水暖电供给等为一体,具有多种能力的综合性“特殊兵城”。营区营房宽敞明亮,设施齐全,营园建设,独具匠心,一个兵营,就是一座公园,有看不完的美景。2004年4月,我调到北京工作,住房又成了面临的重大问题,听同事讲,在北京,成功人士的标志是有房子、有车子、有票子、有妻子、有孩子等等,也听到几位同事讲刚调到北京过住地下室、住仓库的故事,我心里也没有抱太高的期望。刚调到装甲兵工程学院,正赶上第十五次院校会议之后,学院体制编制调整、急速扩大招生的时期,大家都在为房子的事而忙碌,几经周折,我很荣幸分到了学院刚租借下干休所新腾出的一个会议室,没有家具,从营房处现借的一张行军单人床,放在房间里显得特别空旷,妻子和孩子没有过来,在学员队当队长,值班时离不开,加之回家也是独守空房,两年里我很少回“会议室”家住。2006年,妻子转业随迁来到北京,我们又搬进五十平方米左右的营职公寓,一住又是七年,有一间属于自己宽敞漂亮的大房子成了永久的期待和梦想。2012年,我终于在部队分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经济适用住房;2014年,我转业到丰台,也有了稳定的工作,不再有居住和工作上后顾之忧;回想改革开放四十年,芳华渐逝,隽美永存,生活从艰难中走过,但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什么,从寂静的戈壁到喧嚣的都市,慢慢适应了都市生活的节奏,也满足了住有所居的日子,习惯了地方的工作。四十华章,一路走来,经历了风风雨雨的征程,经历了居无定所的转战,经历了岁月沧桑的磨炼,我仍然笑着面对甜酸苦辣的生活,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亲历了住房一次比一次好的改善,感受了居住条件一天比一天变好的过程,见证了改革开放带给老百姓居住条件的改善,真正享受到了改革开放带来的红利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