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书鸿的原名及其两篇旧作
2018-12-20李晗柴剑虹
李晗 柴剑虹
内容摘要:本文根据法国里昂中法大学档案,首次披露了常书鸿先生的原名为常廷芳,循此线索,查到并过录刊布了常先生早年发表在《浙江公立工业专门学校学生自治会刊》的一文一诗,提出作为研究常书鸿先生青年时期思想的重要资料,与他后来毅然回国从事敦煌石窟的保护研究密切相关。
关键词:常书鸿;原名;旧作;早期思想
中图分类号:G25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18)05-0117-04
Abstract: Based on the archives collected in the Institute of French and Chinese in Lyon, this paper for the first time reveals that Mr.Chang Shuhongs original name was Chang Tingfang. Following this clue, the author has further discovered a paper and a poem written by Chang Shuhong in his early years, which were previously published in the Journal of the Student Council of Zhejiang Public Industrial Special School, and comes to the conclusion that, as important material about the thoughts of Chang Shuhong in his youth, these works are closely related to his returning to China and later research of the Dunhuang caves.
Keywords: Chang Shuhong; original name; early works; early thoughts
(Translated by WANG Pingxian)
2017年初夏,常沙娜教授应邀赴法国参加文化交流活动,在她的出生地里昂,她查阅常书鸿先生曾留学的中法大学档案,居然有了一个令她惊异的发现——在常老留存在档案中,1923年7月的浙江省甲种工业学校的毕业证书上,他的名字是“常廷芳”!这不仅常沙娜等亲属以前不知、笔者不晓,包括敦煌研究院在内的敦煌学研究机构也闻所未闻。
根据这条极为重要的新线索,笔者通过检索相关数据库,目前已经确定了两篇作者署名为“常廷芳”的诗文,均刊登在常老母校的《浙江公立工业专门学校学生自治会刊》民国十一年(1922)9月10日第1期中。一篇题为《我对于新青年的忠告》的杂文(1期页14—15),另一篇为《谁说人是有理性的动物?》的新诗(1期页82—84)。
常书鸿1918年进入浙江省立甲种工业学校(现浙江大学)预科,学习电机科。1919年省立甲种工业学校预科结业,转入染织科学习。1920年继续就读于染织专业,结识沈西岑并同在染织专业学习。《常书鸿年表》记录到:“甲种工业学校1923年改名为省立工业专科学校”;同时参照浙江大学校史,“1920年浙江省立甲种工业学校更名为浙江公立工业专门学校”,与年表、学校会刊互为对照可知,《常书鸿年表》中的学校名称记录略有误差,因此常书鸿1922年正就读于浙江公立工业专门学校,1923年毕业留校任教于染织科纹工场管理和预科美术教员。
《浙江(公立)工业专门学校学生自治会会刊》属于校刊,不定期出版,“以研究工业新技术为主,如煤之化学研究及工业之关系探讨、化学方程式之平衡法以及物理理论论述,也登些文艺作品和日常生活常识。”[1]《浙江(公立)工业专门学校学生自治会会刊》1922年第1期,封面如图1所示①。
一 《我对于新青年的忠告》一文
全文内容如下(图2):
欧战以后,人类受了“优胜劣败,弱肉强食”的影响,方才觉得人类应该互相有爱,不应该自相残杀,太平洋会议的目的,无非是为将来谋世界大同的预备,人类和平的前线,这是人类的新进化,战后的新觉悟,中国新青年受了新空气的影响,觉得对于改造社会的责任很重大,不得不把战后的新空气,介绍到中国的旧社會来,少不得有点新建设,于是有:“改造”……“解放”……种种建设,我对于这几种建设,也很表示同情;不过我没有智识狠幼稚,学问狠简陋,断不敢以新青年自居,来谈那些新潮流,新文化。不过以我的主观,下几句批评式的忠告。“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或者有补于新青年,也未可知。
一、我们青年做事,最容易犯的毛病,就是言行不能一致。往往能说不能做,这也是我们不能取信于社会的缘故。还有意中人,专重空谈,得了几个新名词,就大吹大擂的做了一篇大文章。说得来痛快淋漓,可泣可歌,然而检他的行迹,倒是个不堪闻问的糊涂虫,烟酒嫖赌,件件多是精敏。行为是行为,文章是文章,这种人在社会上,虽是不多,也很有几个,诸君从良心上问一问。这样人在社会上有什么益处?恐怕不但是无益,并且是个极危险的败坏分子。所以我要忠告我最亲爱的青年,若是要改造社会,应该多在行为上用功夫。与其多说,不如多做。要想正人,当先正己。能如此就可以使旧社会的人,从良心上感动,精神上觉悟,然后知道新文化运动的真正价值,这才是新青年改造社会的根本呢。
二、“妇女解放,”这几个字,是现今改造社会的急务,也就是新青年的责任,应该切实提倡。不过在男女社交公开的初期,应该具有光明纯洁的心地。从真正解放的原理做去。千万不要错认了妇女解放,为求偶的良机!更应该取缔一般轻薄少年,借了解放的名,实行他兽欲的勾当,这是新文化运动的罪人,社会改良的阻碍物,应该设法驱逐他,杀除他。
三、新青年对于劳工解放,应从自身做起,就是我们应该时常做劳工的生活。若是像五月一日的扫马路,拉车子,倒也不必。因为这是形式的,暂时的,我们应当实际的,久常的做我们的工。第一件应当打破“君子劳心,小人劳力,”的恶习惯。读书的时候,像一个学生,工作的时候,像一个工人。烹饪洗刷,也可以去做做,不必一定要雇婢女,差工役。不但女子应该如此,男子也应该如此。断不可“视工人如牛马,”因为看轻工人,是和劳工神圣自相矛盾的。虽然有不合理的地方,也应诚心开开导他,劝解他,在这个机会,正可以下点新文化的种子,使他们知道劳工是“神圣的”。“有价值的”。
中国新青年,负的责任很大,对于世界应该有介绍新潮流的责任,对于本国应该有创造新社会的负担。在这个新陈代谢的当儿,应该注意的地方很多,以上不过其中一二件。简单说来,以后的新青年,当慎重行事,因为反对派攻击我们的地方,是在“品性”,“行为”。……
一九二二年五月九日 于工校
二 《谁说人是有理性的动物?》新诗
全诗内容按原排版格式移录如下(图3):
(一)
同是一类的人,单单排出了,
一部分的同类,压在生活线的下面,
如牛马那样拉车,
像汽车那样工作;
辛苦一日,所得的酬劳,
还不能保持他一日的生活;
一方面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
吃的是山珍海味,
住的是高楼大厦;
一方面是“辛勤苦作,终朝碌碌。”,
吃的是菜根残羹,
住的是茅棚草屋;
一个是不费多少气力,
竟得到丰衣足食;
一个消磨了一日的汗血,
免不掉啼饥号冷;
“鹭鸶不吃鹭鸶肉。”
谁说人是有理性的动物?
(二)
同是地球上的人类,说什么:
种族,
国家;
A种侵略B族的生产,
甲国抢夺乙国的疆土;
我要扩充我的劳力,
你要增加你的权利;
练了兵,
制了甲;
研究的是杀人,
奖励的是抢夺;
一部世界史,
哪一件不是殺人的成绩;
“成则为王,败则为寇;”
分明是猫狗式的争夺。
谁说人是有理性的动物?
(三)
同是世界上的人类,分什么:
妻女,
婢奴;
束了胸,
缠了足;
扮的如花似玉,装的如醉似痴;
博人们的欢心,
供人们的把玩;
无非是作为奉上峰的贡献品,
买卖式的婚姻制;
一部女儿经,
有许多制死儿女的苛条;
“女子无才便是德。”
谁说人是有理性的动物?
一九二二年五月一日 于工校
这两篇诗文,是研究常书鸿先生早期思想的重要资料。前者是五四运动后,他对于新青年肩负时代重任的认识,他提出言行一致、妇女解放、劳工神圣,这是新时代青年须身体力行的三个方面。后者,他用散言诗的形式,以现实社会的不平等来质疑“人是有理性的动物”,愤懑之情,溢于言表;还需要注意的是,作为通晓吴方言的杭州青年,他以入声字押韵,较好地表达了一种急促改变现状的心情。我们从这两篇诗文可以感觉到,常老的爱国、报国初心,跃然字里行间。这与他后来从巴黎回国,甘愿到生活、工作条件极为艰苦的敦煌,扎根戈壁绿洲五十年,做一名保护莫高窟、研究敦煌学的“苦行僧”,是密切关联的。
参考文献:
[1]伍杰.中文期刊大词典(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20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