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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见敦煌写经残片小考

2018-12-20刘兴亮

敦煌研究 2018年5期
关键词:佛经敦煌

刘兴亮

内容摘要: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重庆博物馆)新见写经残片(馆藏登记号:74433),出自敦煌写经《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与上海图图书馆藏025(812403-2)号敦煌写经或为同一写卷的两段残片,具体书写时间是唐贞元至大中年间。

关键词:敦煌;佛经;《大般若波罗蜜多经》

中图分类号:G25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18)05-0067-04

Abstract: This paper considers that the fragmental manuscript recently seen in the Three Gorges Museum of China in Chongqing(Chongqing Museum)and numbered 74433 is from the Dunhuang document of the Mahaprajnaparamita Sutra. This fragment and the one collected in the Museum of Shanghai numbered 025(812403-2)are likely two parts of the same manuscript which was written in the period between the Zhenyuan era and the Dazhong era of the Tang dynasty.

Keywords: Dunhuang; Buddhist scriptures; Mahaprajnaparamita Sutra

重慶中国三峡博物馆(重庆博物馆)藏有一批敦煌文献。早在20世纪90年代,杨铭先生先后撰文《重庆市博物馆藏敦煌吐鲁番写经目录》[1]、《杨增新等所藏两件吐鲁番敦煌写经》[2]对这批文献进行了介绍。按其所作定名,分别是唐代写经《佛说佛名经》残卷、《摩诃般若波罗蜜经》27卷、《大般涅槃经》40卷、《大方等大集经》残卷、《佛说救疾经》1卷、《妙法莲华经》残卷、《妙法莲华经目录》残叶、《大智度论》残卷、《金刚经》1卷、《普贤菩萨行愿王经》1卷,五代写经《十诵律》残卷,宋代写经《大方广佛华严经》残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1卷。

上述敦煌文献均藏于该馆石刻碑帖库房,故文章发表后,先后有敦煌研究院段文杰、马德等先生前来鉴定,均确定为真品无疑。文献名目后来被收入申国美编《中国散藏敦煌文献分类目录》[3]。近日,随着全国第一次可移动文物普查的开展,馆内人员在清理总账室文物时又发现敦煌文献残片一张,馆藏登记号(74433)。此件残片因未分库入编,故长期以来未受人关注,至今未见有任何著录提及。今撰文对此残片予以公布,并略作考订,以祈有助于学界研究。

一 残片概况

新见敦煌文献残片,纸色棕黄,质厚密,表面平滑精细无毛状物。册页装,与川北龙泉寺佛像中装缣画《荷花水禽》、《星凤楼帖褚临兰亭序残片》拓本、秀水朱竹斋绘《研经阁图》合装于同一册页,签题《萧云山房精秘册》(图1),并落笑芸款,钤印“笑芸”,册页上另有钤印“黄笑芸读书记”。

整个残片长33.1、宽24.5cm。乌丝栏,存17行,行17字,每行宽窄不一,间有一栏两画情况,偶有歪斜。正书,字体圆润,墨色较浓,书法较为古朴。写卷保存尚好,但稍有虫蛀。第10行“眼界”二字为装裱后补书。写卷上无题记、跋文之类,除“黄笑芸读书记”之外,亦无其他图章,然册页后有黄笑芸手书附记一纸(图2),意在道明包括此敦煌文献残片在内的册内诸物之来由。原文如下:

兹册共四品,首为清末发现之敦煌石室藏北魏人写《般若经》折子一段,栏纸本,质甚坚韧,书法古朴,犹存汉晋遗风,观此可悟古人运笔之妙,石刻者徒存其形骸耳。次则川北龙泉寺佛像装藏之宋人缣画《荷花水禽》一幅,土改时像毁得之,闻其中藏经甚多,均被焚去,此则幸存,虽为土气所熏而野逸风姿泛出缣素之外,此宋物,蜀中流行之没骨画法也。第三为秀水朱竹斋绘《研经阁图》,康熙南巡时,御书研经博物之额,赐之,因以名其居。此画林木苍劲,虽山头小草无不苟,不因纸质破损而灭色,盖有金石之气贯注之。末为宋拓《星凤楼帖褚临兰亭序残片》,原石宋时已毁于兵火,世传此拓本,多为伪作。此南昌袁氏旧藏,吉光片羽珍稀若星凤焉。余僻此半生所珍者,仅此耳。癸卯春乃手装成册,于时老母健在,不顾衣食,故有此闲情。今则弃养一身己孑然不复有此佳兴矣。呜呼哉!略志因缘如此。岁在乙巳新秋凉雨之夕。巴人笑芸黄世铭题于涂山之海屋。

此段文字题为“巴人笑芸黄世铭”所书。“黄世铭,字笑芸,别署后脂砚斋(又有号抱璞室主人),重庆人,抗战时期加入巴人印社。”[4]善书法,工篆刻。民国三十八年(1949年)谢无量为其《抱璞室印存》作序,云:“笑芸深得秦汉逸韵,故有游龙天矫之势,殆并世印人之甲也。”亦治玉印、牙印、竹根印、桃核印,皆能得心应手。黄世铭富于收藏,曾于辛巳(民国三十年,1941年)夏“在渝市曾家岩龙泉洞石壁间发现”[5]汉代摩崖之最大者《杨仲坚题名》,从而可证清人所著《校碑随笔》、《十二研斋金石过眼录》相关记载之误。

至于此残片之来源,黄世铭附记并未提及,但结合重庆市内所藏敦煌文献及其他古籍之渊源,大多为抗战时期遗留陪都的名人旧物。当时收藏“敦煌石室唐人写经已成陪都风尚,收藏者争相求购”[6],然因时局动荡,转手散佚频繁,致使一些写经最终散损于民间。如陇籍著名收藏家贾瓒绪所藏写经,他后来为王宗珩所藏《大般若波罗蜜多经》题跋称:“敦煌石室藏经应运而出,余亦有嗜古癖,不惜重价,购获很多。既而东北奔驰,中经丧乱,损失者不可以数计。嗣后解绶归里,频遭兵燹,其所存者亦仅矣。”{1}贾氏所藏敦煌写经之遭遇,应是这时期的普遍现象。黄世铭是民国后期川蜀一带著名的金石篆刻家,颇具收藏眼光。从附纸记载推断,此残片极可能为陪都时期输渝之零篇断章。

二 残片定名及时代蠡测

残片共282字,今录文如下(图3):

时舍利子问善现,何缘故。知是行般若波罗蜜多诸菩萨摩诃萨,能于般若波罗蜜多常不舍离。善现答言:以是菩萨摩诃萨修行般若波罗蜜多时。如实知般若波罗蜜多离般若波罗蜜多自性。如实知静虑精进安忍净戒布施波罗蜜多离静虑乃至布施波罗蜜多自性。舍利子。由此故知是行般若波罗蜜多。诸菩萨摩诃萨能于般若波罗蜜多常不舍离。舍利子。以是菩萨摩诃萨修行般若波罗蜜多时。如实知色眼界自性。如实知受想行识离受想行识自性。如实知眼处离眼处自性。如实知耳鼻舌身意处离耳鼻舌身意处自性。如实知色处离色处自性。如实知声香味触法处离声香味触法处自性。如实知眼界离眼界自性。如实知色界眼识界及眼触眼触为缘所生诸受离色界。乃至眼触为缘所生诸受自性如实知耳界离耳界自……

此段文字实出自《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38卷,惟“如实知色眼界自性”一句中“眼界”二字为黄氏粘裱之后误补所致,实应补为“如实知色离色自信”[7]。故残片可名为《大般若波罗蜜多经》(残片)。

由于此经仅为残片,无头无尾,又缺少题记,故已很难考证其具体年代,但其出自敦煌藏经洞则或不必置疑,具体原因有二:

第一,残叶中所存文字,多为敦煌俗字。如“如实知色处离色处自性”一句中“处”字,残片作,据黄征《敦煌俗字典》引《正名要录》解:“处,上下,下相承用。”[8]又,“如实知静虑精进安忍净戒布施波罗蜜多离静虑乃至布施波罗蜜多自性”一句之中,“戒”字书作。“如实知静虑精进安忍净戒布施波罗蜜多离静虑乃至布施波罗蜜多自性”一句之“虑”字,均书。

“如实知色界眼识界及眼触眼触为缘所生诸受离色界”一句中,多次出现的“界”字,残片中均。上述书写方式经相关专家考察,多认为是典型的敦煌俗字书写方式{2}。

第二,现流传于世的其他原出敦煌藏经洞的《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之行款、字体、书风等均可作为为此残片断代之旁证。据《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中国散藏敦煌文献分类目录》等著录,敦煌本《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国内尚见藏于故宫博物院、湖北省博物馆、西北师范大学、酒泉博物馆、北京大学、台湾“中央图书馆”、敦煌研究院、甘肃省博物馆、上海博物馆、上海图书馆等多地。国外则英、法、日、俄等国收藏机构均有收藏。其中《上海图书馆藏敦煌吐鲁番文献》(第1册)收录《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38卷残片一张,该经编号为“上图025(812403-2)号”,为该经最末数行:

……寂静不寂静相。非行般若波罗蜜多。若行水火风空识界寂静不寂静。若行水火风空识界寂静不寂静相。非行般若波罗蜜多。若行地界远离不远离。若行地界远离不远离相。非行般若波罗蜜多。若行水火风卒识界远离不远离。若行水火风空识界远离不远离相,非行般若波罗蜜多。[9]

对比发现,上图所藏此段残片,与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藏残片内容先后相承。在抄写格式上,除末句外,每行均录17字,字体大小相同,且“处”、“界”等字的俗字写法亦同。另外,均具乌丝栏线,框高、行宽基本无二。因此,或可确定二者是同一写卷的残片。当然,二者缀合后,已难以完全衔接(据传世刻本,二件间仍缺数段),但二者为同一写本之撕裂则可能性极大。

至于此经书写年代,虽已难具考,但仍可据相关线索,推断其大致年代范围,或非如黄笑芸于附纸中所谓的北魏人写经。

英藏文献《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第103,有品题“初分较量功德品第三”,又有“三戒寺藏经印”[10]。《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第4辑录有这样一段文字“乾德四年(966)正月十五日沙州三界寺授李憨儿八关斋戒喋南靖部州娑诃世界沙州三界寺授八关斋牒”[11],说明敦煌本《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之抄写时代至迟当在北宋乾德四年之前。又,英藏《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第72,后有题记“智照写”3字。另据敦煌文书P.3726号《释门都法律杜和尚写真赞》记载,其作者僧人智照曾担任“大蕃瓜沙境大行军衙知两国密遣判官”[12],陆离认为,“瓜沙境大行军都节度衙幕府判官应该就是大蕃瓜沙境大行军衙知两国密遣判官”[13]。智照此时正为敦煌龙兴寺僧。这里所谓的“大蕃”,就是吐蕃。吐蕃统治敦煌大致从贞元二年(786)开始,至大中二年(848年)张议潮起义为止,前后约60年。此外,《上海图书馆藏敦煌吐鲁番文献》所收《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38残片有题记“法坚”二字。据考证其当为汉僧[14]。而《敦煌愿文集》有《比丘法坚发愿文》,郑炳林认为法坚所处时代当在821年前后[15]。综合上述种种,当可得出结论,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藏“大般若波罗蜜多经残片”极可能写于唐代贞元至大中年间。

参考文献:

[1]杨铭.重庆市博物馆藏敦煌吐鲁番写经目录[J].敦煌研究,1996(1).

[2]杨铭.杨增新等所藏两件吐鲁番敦煌写经[J].西域研究,1995(2).

[3]申国美.中国散藏敦煌文献分类目录[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7.

[4]王洪华.重庆文化艺术志[M].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461.

[5]马子云,施安昌.碑帖鉴定[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79.

[6]范云迁.说敦煌石室[J].中国文化(璧山),1946:24.

[7]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38[M].上海:上海书店,2011.

[8]黄征.敦煌俗字典[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59.

[9]上海图书馆.上海图书馆藏敦煌吐鲁番文献:1[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84.

[10]郝春文.英藏敦煌社会历史文献释录:第8卷[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343.

[11]唐耕耦,陆宏基.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第4辑[M].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6:187.

[12]郑炳林.敦煌碑铭赞辑释[M].兰州:甘肃教育出版社,1992:221.

[13]陆离.敦煌的吐蕃时代[M].兰州:甘肃教育出版社,2013:347.

[14]高田时雄.敦煌·民族·语言[M].北京:中华书局,2005:126.

[15]鄭炳林.敦煌归义军史专题研究[M].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1997: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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