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美丽与哀愁

邓菊香

【摘要】《西游记》的世界是一个光怪陆离的神魔世界，这个世界有形形色色的女性，有凡间女子、女妖魔、女神仙、女菩萨，从神界到魔界到人间，给我们展现了一个绚丽多彩的女性世界。而其中的女神魔又具有超强的法术并且胆识过人，似乎可据此在这个世界中占有一席之地并有能力追求自己希冀的生活，事实上仍旧摆脱不了封建社会伦理纲常的束缚。

【关键词】《西游记》；女性；命运；地位

《西游记》里的女性形象，与传统女性最大的不同是其中的妖魔神仙是异化的，她们具有了法术，能千变万化来去自由，甚至能长生不老。从女凡人到女神魔，她們的法术从无到有到神通广大，给我们一个感觉，似乎女神魔都可以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她们的身份和地位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

一、凡间女子的美丽和哀愁

在《西游记》中，凡间女子的力量是最弱小的，她们不仅受到凡间恶人的欺凌，还有可能受到来自妖魔的侵袭。

唐僧的母亲殷温娇，本是唐朝丞相殷开山的女儿，十八岁时嫁给了新科状元陈光蕊，在与丈夫赴任的途中，水贼刘洪见殷小姐貌美，陡起狼心，将陈光蕊打死并威胁殷小姐。殷温娇本想跳河自尽，哪知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只能勉强相从刘洪。等到即将生子时，南极星君告嘱她此子“日后非比等闲”“汝可用心保护”等语。为了保护儿子，温小姐又必须坚强地活下去。

等到十八年后唐僧寻到母亲找到外公报了仇，陈光蕊也还魂并升了官职，一家人本可团聚过上正常的家庭生活，没想到殷小姐“毕竟从容自尽”了。她隐忍了十八年只是为了丈夫和儿子的前程，如今功成了可身退，儒家从一而终的思想对她影响至深，失身于刘洪的心病“唯有一死以报丈夫耳！”才能得到解脱。俗世的苦难，人生的不幸，便成了玄奘欲脱离人世苦海的一个孽缘。殷温娇的离世，作者只是轻轻一笔带过，连她的丈夫是否有叹息声都显得那么无所谓。换个角度看，殷温娇的存在，只是唐僧的前世金蝉子投胎转世的载体罢了。

西凉国女国王，应是女儿中的极致了。她把国家治理得整齐有条，老百姓日子过得安稳，君臣关系和谐，待人亦温柔有度。这等才貌双全的女子，愿以一国之富，招赘唐僧为夫称帝，女王自愿为后。并从她的言行“待他（唐僧）许可……出城迎接”“御弟再有何说？”可见女王是在征求唐僧婚配的意愿的。

女儿国女官为女王做媒求亲时唐僧是默许的，待到举国欢庆朝廷上下吃了喜筵，唐僧师徒拿到通关文牒之后立马变卦离去。虽说女王自觉惭愧不该妄想，但也没有强求唐僧。倒是唐僧师徒一开始就设局，没有和女王商议，用自认为最省事的方法达成己方的目的。集美貌、才能、财富、权力于一身的极致女子，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一个“粉骷髅”而已。

乌鸡国国王被妖精道士推入井后浸三年，妖精道士变为假国王。身为枕边人的王后感觉国王对她“三载之前温又暖，三年之后冷如冰”，如果不是太子追问，想必王后不会道出个人心酸的处境。贵为王后娘娘，无缘无故突然受到冷落也不敢问丈夫原因，只能暗自忍受暗自落泪。宫中女子众多，得宠失宠都是很正常的事，就算是王后，一样没有能力左右自己的命运。

宝象国公主百花羞被妖魔黄袍怪摄到洞府结为夫妻。黄袍怪对公主的态度是“搀着公主”“看我浑家的分上，饶了你师父也”，自己认为误会公主后对公主温柔赔礼道歉。这和凡人丈夫对待妻子很是相似，和顺时深情款款，生气时咬牙切齿。公主对悟空说：“昨日你两个师弟，那样好汉，也不曾打得过我黄袍郎”，“我那黄袍郎与众不同”。从这些现象和对话可以品味出公主和黄袍怪是有感情的，这是《西游记》里少有的两情相悦的现象。这样公主就陷入了两难，被妖魔摄走身不由己，妖魔虽有温情但毕竟是异类，想要回到父母身边尽孝道，但又没有能力逃脱，面对妖魔的柔情相待又多少产生些许感情，更因有了两个小孩，何去何从很是纠结。

唐僧被黄袍怪抓走，公主问明情况后偷偷放了唐僧，可见她既善良又有胆识。孙悟空责怪百花羞“将身陪伴妖精，更不思念父母”这是不孝之罪，把百花羞的两个妖怪小孩掼死了，并请玉帝把黄袍怪收回上界去了，公主终于回到父母的身边。这件事情好像得到了圆满的结局。但公主失去了儿子，尽管她的儿子是妖怪，但是没有母亲会希望自己的儿子死去，个中的滋味只有她自己体会了。古代女性受到封建礼教或主观道德的不公正的评判，这种不公正评判给这些女性带来的精神打击和压力又是致命的。

殷温娇以自尽成就贤良贞节名声，西凉国女国王追求正常的男女夫妻感情生活居然觉得惭愧，而原本娇贵的公主毫无自保能力。这些凡间女人，从官家小姐、王后、公主直至女国王，她们身份尊贵，仍需遵守着封建社会的“三从四德”，没有话语权，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

二、女妖魔的自由自在

相对于同一时空的女性，女妖魔通过修炼诞生的特殊性使她们比凡间女子少了来自父母、家族、世俗礼法的诸多约束和限制；跟女神仙女菩萨相比，女妖魔少了相应的典范树立、责任担当，她们自由自在应该活得更加率性才是。而且她们练就了法力又擅变幻，好像具备了任意追求自己理想生活的条件，比如说追求长生不老，或者提升自己的法力，或者希冀有美满的婚姻。如荆棘岭树精杏仙、陷空山无底洞老鼠精，都想与唐僧结为夫妻，但是一个被孙悟空打死了，一个被托塔天王收服了；白骨精、蜘蛛精想吃唐僧肉达到长生不老，也都被孙悟空打死了；天竺国假公主玉兔精、琵琶洞蝎子精想采唐僧真阳用以成仙，前者被嫦娥仙子收回了，后者也被昴日星官克制死了。

也就是说，这些肆意妄为与无边自由是不存在的，只要偏离了统治者的治理需要，或者妨碍了社会的和谐发展，或者不符合社会道德规范，或者危害广大老百姓的利益，都是要被正义的力量打击和清除的。

或者像铁扇公主罗刹女那样，不断地修正自己生活和行事的态度，使自己符合家庭和社会的需要。

铁扇公主罗刹女居住在翠云山芭蕉洞，她的丈夫牛魔王却住在积雷山摩云洞狐狸精玉面公主处。玉面公主“有百万家私，无人掌管……访着牛魔王神通广大，情愿倒赔家私，招赘为夫”。玉面公主有“倾国色”，如此美貌又聪明又有法术的女妖却不能自保，可见妖界也一样有强有弱，而女妖正如凡人女子一样也会势力弱小，也需要更强大的妖魔保护。

牛魔王弃了罗刹女，久不回顾，一旦回去一趟，罗刹女居然是满心欢喜。如果说罗刹女对牛魔王情深舍得不得诀别，以她的能力对付情敌玉面公主应该不成问题，借助芭蕉扇“一扇可飘八万四千里”的威力，她完全可以扇几扇就把对方飘到不知什么地方去。然而并没有，罗刹女是扮演着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形象的，她恪守妇道，严谨持家，对丈夫温柔多情，隐忍着丈夫的不专，对丈夫纳妾又忍不住嫉妒吃醋。她对牛魔王说的“男儿无妇财无主，女子无夫身无主”“妻者齐也，夫乃养身之父”，应该是“夫为妻纲”最生动的诠释了。

为了救牛魔王，罗刹女献出芭蕉扇熄了火焰山的火，隐姓修行，后来也得正果，经藏中万古流名。这是女妖中少有的修成正果的现象，但只是无情也无爱，不知在修炼的千千万万年中，她是否偶尔会想起她的丈夫和儿子。

三、女神的殊荣

女神仙、女菩萨在女性中的地位处于顶层，她们身份尊贵，法术无边，担负着相应的责任，是女性形象的典范。

王母娘娘，母仪天庭，貌似于封建王朝母仪天下的皇后。孙大圣偷吃蟠桃后，七仙女将此事回奏王母，“王母闻言，即去见玉帝，备陈前事”。可见王母也没有权力自主处理天庭事务；在“安天大会”上，王母负责引来众仙女敬献仙桃，献歌舞，确实像是管理后宫的皇后，她似乎是为了衬托玉帝的威仪而存在的。

观音菩萨是《西游记》中出场较多的角色，主要是以女性形象显现的，她贯穿了小说的始终。孙悟空大闹天宫，十万天兵天将出动都拿他没办法，是观音菩萨向玉帝推荐显圣二郎真君，然后在太上老君金刚套相助下才擒拿住悟空，可见观音识人之精准。之后观音领旨物色取经人并配备好队伍為取经事业保驾护航；亲自收服熊罴怪收回袈裟，降伏红孩儿、金鱼精，用甘露水救活了人参果树，是一个神通广大的菩萨。观音菩萨在取经事业中起执行者作用，悟空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基本是去找她的，观音菩萨是有求必应的，为取经事业尽心尽力。

观音菩萨推动取经事业的发展，并取得了圆满的成功，证明女性有参与社会重大事情的能力，并且具有女性特有的温柔、细心、耐心。在唐僧师徒逐渐到达目的地西天，越靠近成功时，观音出现的频率就越来越少。就像一个伟大的母亲，孩子在成长中，母亲竭尽所能给孩子以帮助，等孩子长大成人，母亲就慢慢退居幕后，隐去了自己的光芒。

孔雀大明王初生之时，“最恶，能吃人，四十五里路把人一口吸之”，把修成丈六金身的如来佛也吸下肚子了。初生的孔雀大明王已经如此厉害，可见其法力相当高深。可是，她名分和地位的获得是由佛祖确定的：“留他在灵山会上，封他做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这和封建王朝皇帝册封母亲或相关女性为皇太后方式方法如出一辙。皇太后高高在上，那是相对于皇帝而言的，她所有的殊荣都是皇帝赐予的。

四、结语

《西游记》中的女性，无论是人间女性还是神魔界的女性，她们的命运大抵还不能自己主宰，她们的地位仍是低下的，她们的存在更多只是男性的成全或者衬托。《西游记》中的现象都不过是人间社会的折射，那么其女性形象当然也就是人类本身的影子，女妖、女怪、女佛、女道也不过是人间女性的变形。她们根植于现实社会，仍需遵循她们相应的体制内的传统文化，承受着传统礼教的束缚，遵守着封建社会的 “三从四德”“三纲五常”，逃脱不了封建社会妇女地位低下、被歧视、被压迫的普遍境遇。

【参考文献】

[1]李胜.四大奇书中的女性形象探析[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4：248.

[2]〔明〕吴承恩.西游记[M].合肥：黄山书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