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于迁徙,人生如雁
2018-12-18
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位词人一生漫长而琐碎,本文只注重于柳永关于功名与章台之间的执念。柳永的生平便是在这样执念的迁徙背后来往。我想到海子的那句诗:“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执念一贫如洗,为何给他安慰。
雁是迁徙不停的动物,自然的定律与原本的习性让他们的毕生都花在相同的旅途中。我将柳永比喻为雁,同有此意。在下一次写苏轼之前,我选择柳永。正因为他不是那些在正统文学种被完全认可和作为精神标榜的人,他才显得更有他的独特之处。柳永的人生里,失望、灰颓、放荡,但却又最简单的多情与快乐。他显得更为世俗,原谅我对这里甚至几分俗的俗人柳永的偏爱与辩护。他的一生,仅仅一个片段,也值得我为他写这篇文章,真心实意。
他对与正统仕途的偏离而又锲而不舍的回归令人思考。他向我抛出一个问题:当执念与正统相偏离,当当下拥有的快乐不同于自己设想的那样,最初的执念造就了的是柳永在文学上的盛大喜剧,还是他毕生遗憾的悲剧?
他的不得志,最后终有“柳屯田”三字来略作遮掩。可他身后矛盾的巨大阴影依旧固执地投落,如同每一只雁背后山峰的巨大阴翳,无论飞行至何处,都无处可躲。渴望得名于官场,只有“换了浅斟低唱”。我总觉得,柳永这个人少年气太重,他让我想起宝玉。他们是共同的孩子气的发泄,但是柳永却又在心里有一处放不下。更重要的是,这种少年气并没有在他的年岁渐长里消退:他爱女子时依旧多情,却又在那一刻专一;他不是绝对的孤傲,他渴盼一个士子的的认同如同一个孩子渴盼一颗快要过期的糖果。柳永追求的是什么?他追求名利吗?那么他早就该向朝廷低头。他追求自由吗?那么他何必再考科举。妓女们带给他的那种自己文学作品的认同感,暂时填充他一个人的孤独,但是笙歌散去的时候,他依旧是那个被皇上和晏殊的轻蔑目光做上标记的柳永。
于是,他和所有敏感孤傲却又渴望被接受的人一样,依旧期待可以有一官半职。漫长的不得志与孤独,也许方讓他爱每一个女子都爱得那么深刻,当他为“闲拈针线伴伊坐”而被晏殊讥讽之时,他依旧回到章台,但他依旧求仕,以一种最蹩脚的姿态。但他,他依旧用他毕生的时间来诠释最初的青春气和傲慢是被如何保留,也许不合时宜,终究难能可贵。
当苏轼可以自在旷达之时,柳永依旧可以用这般矛盾的执念,用他从未更改过的孩子气,用他对自由的灰颓,而又对仕途的期盼,诠释了矛盾,也诠释了一种滞后的美感。
我们可以想到的是,柳永年复一年地漫游而又期许。他看见一年又一年地金榜题名,也看见自己一年又一年地老去,他曾以为会施展的才华变成了艳词与觥筹交错的陪衬。但我现在相信的是,如果他始终是个孩子,那就没有什么所谓悲剧与喜剧。因为世俗的任何架构都无法限制他,柳永,他的确活在矛盾里,也在两座大山之间迁徙:一座叫作生活,一座叫作理想。而青年人的意义,不就是无休止地跨域吗?而柳永,不过是让青春二字,长至一生。
最后,我在这里回答我自己的问题。柳永,他不会有蒋捷“少年听雨歌楼上”的慨叹,也不会有我的担忧,当他从崇安走向京城的时候,就注定他是一个少年。所以,他不会思考是否是执念——我仍记挂,那我便去。所以,当人评论他是“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的时候,那便是自然——他本青春。
柳永的确如雁,只是不是悲恸。相反,那是生命的异常延长。执念的确一贫如洗,而青春永恒给他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