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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学旧事

2018-12-17袁海林

语文世界(初中版) 2018年9期
关键词:阿星师范包子

袁海林

回忆是有生命的,随着不惑之年的跨越而逐渐模糊。年少时代求学的很多旧事虽未忘却,却已失去了情感的热度,提及多是晴雨皆无的平静,让人难有提笔的冲动;反是那些不怎么光彩的尴尬事、局促事,想来比较有趣、有余味而获得了对抗时间的生命力,此时齐齐涌向心头,或化作会心一笑,抑或逗引出一声叹息。

最开心的事——中学时抬包子

我初中就读于老家松滋沙道观镇中。初三那年搬了新校区,学校开始实行校内早餐制。每天由生活委员统一到学校食堂,用特质的大竹筐将各种早点统一抬到班上,按需分发,收钱。我的好友杨红时任生活委员,于是我也就责无旁贷地当起了她的帮手。学校早餐最美味的是包子,热气腾腾,肉香弥漫,是冬天御寒的佳品。但因为销路太好而奇货可居,所以要很早排队才能轮上。我和杨红都是走读生,经常是凌晨5点多钟就赶到了学校食堂,虽然是披星戴月,但完全没有受累的牢骚,两个人都是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了抬包子的大业当中。十三四岁的孩子谈不上什么奉献觉悟,只是因为这种生活,对于我们两个从没离开过父母护翼、不操心吃喝拉撒的镇上娃来说,太新奇了。那顶着寒风穿过寂静的街道,再来到人声鼎沸的学校食堂,都是小孩子走出固有生活的一种冒险经历,实在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教室在三楼,我和杨红都长得很瘦,我有点怀疑我的记忆出了问题:那么瘦的两个人如何能够抬着一大筐包子飞快移动至三楼的教室?反正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抬包子很累的阴影,也没有因此腰酸背痛腿抽筋的经历,此时脑子里竟然弥漫的还是那时的包子香。我俩抬着包子进了教室,然后放在讲台上,紧接着就是分组挨个发包子。这是最牛的时候,饥肠辘辘的同学们一个个伸长脖颈,口舌生津,坐立难安,几个眼疾手快的想对包子下手,也被我们厉声喝住。然后我们很骄傲地开始履行程序,询问数量:要几个?对方连忙说三个、两个,于是热乎乎的包子们被放到了一双双期待的手中。

我和杨红总是最后吃,也有吃不到的时候。好在我们的兴趣不在于吃不吃得到,所以始终如一地进行着我们的事业。但我们最终也没能坚持到一个月,杨红主动辞职,我也就光荣卸任了。无他,我们“破产”了。我们俩光顾着抬包子分包子的那份乐趣,却没办法算清发包子的准确数量,所以一到早餐完毕开始盘账,总是支出大于收入,总有两三个包子神秘消失,于是我们就得补亏空。可怜我和杨红那点零花钱在支撑了二十多天后终于山穷水尽,抬包子大业就此虎头蛇尾,草草收场。

其实到后来我又重回至苦哈哈的等包子一族,每天接过两个美味的包子依然是一件快樂无比的事情,可见“食色性也”,圣人诚不欺人也。

现在的杨红早就是单位的高级主管和自主创业的广告公司老板,双重身份,风生水起,明于收支,精于管理,如此想来,抬包子的经历也算是为她的事业做会计启蒙了。

最狼狈的事——师范时骑自行车

记忆中有很多好玩的狼狈事。有自己的,诸如在鱼塘边扯菱角,被狗疯狂追赶而吓得魂飞魄散,有坐公交车突发奇想体验逃票,被厉声呵斥而灰头土脸;也有同学的,特别有趣的如师范时的同学谭礼华,在医生到教室来为同学们打预防针时,因为害怕而在教室里团团地跑,医生举着针管团团地追,那戏剧化的场景现在想来都依然令人忍俊不禁。但算来最狼狈的应该是师范时的一次骑自行车的经历,当时所造成的心理阴影至今都还让人心有余悸。

中考过后,我以松滋前20名的成绩考入离家几百里的天门师范。一群离家的孩子,晚上躲在寝室里除了探讨谁喜欢谁的八卦外,相当多的时间分给了食物。室友阿星说她妈妈很会做一种葱焖阴米饭,软糯的阴米配上新鲜的姜葱,再佐以自家酿榨的菜籽油,特别美味。因为这诱人的食物,我们第二天一上午都没法安心端坐教室。刚好下午没有班主任的课,而阿星家离学校所在的天门市区不到20里路程,为了吃上她妈妈做的焖饭,我们决定翘课了。不记得在哪里借来了一辆“二八”型(大型号)的自行车——车铃不响,车闸不灵(事后才深刻知晓),我们留下一张请假条就先斩后奏,开始了刺激的美食之旅。

当时天门城区的道路多数没有降坡处理,临近出城处有一处大概30度左右的斜坡,看起来坡度不高,但总长有近400米。这样的坡度从来都不在我们畏惧的范围内,所以我们的车子畅快地从坡顶下冲,下午1点左右,道路上并不繁忙,来往车辆少而有序。宽阔的四车道两边有半人高的白色的金属护栏,加之天气晴朗,我们单夹衣着身,伴着耳边呼啸的风,特别清爽,视野极好。如果就这样一路俯冲下去,如果那辆东风大卡车不出现,我们应该品尝得到计划里的美味。可惜没有如果,俯冲到一半时,一辆东风大卡车突然间倒车转向,几乎横满了我俯冲方向的道路,而此时在长久的加速度的作用下,自行车车轮似乎蓄谋已久,逃脱了控制肆意旋转。我拼命地捏车刹,车轮置之不理。阿星坐在后座板上,死死地拉着我的衣服,大卡车似乎还在继续横向寻找转弯角度,我已经感知不到自行车的速度了,一颗心几近窒息,眼看着要撞上了,我本能地把车头一摆,自行车冲向护栏,撞上的那一瞬间我好像是没有记忆的。回过神来时,自行车,我,阿星,都已经到了护栏外边,尤其是阿星,被摔出了四五米之外,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在路人的帮助下,我们最终离开了那里。因为阿星脸上挂了彩,所以计划彻底泡汤。又怕班主任看见,于是我们在路边树林下一直挨到快上晚自习才回校,回去时阿星的脸已经肿了,圆圆的亮黑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缝,浑身疼得没法上课。

班主任周开锋老师其实下午就知道了我们翘课的事儿,单等我们回来好算账。我绕过讲台,躲着班主任刀子一样的眼光,极其艰难地给他陈述了这件事。周老师没顾得上批评我,就立马去了寝室。当他看到阿星从被窝底下露出那肿得像卡通人物的滑稽造型时,忍不住哈哈大笑,大家都笑了,所有等待雷霆之怒前的肃杀气氛一扫而空。后来周老师带我们去了医院,垫付了医药费,没有处分,甚至连检讨也没有。

这么危险,差点酿成事故,差点终结他职业生涯的一件事,居然就这样不了了之。现在想来,周老师可能压根就没想惩罚我们,他是教心理学的老师,专业性极强,对于我们这群渴望突破限制的顽童心理了如指掌,生活已经教育了我们,所以他便选择了包容;也可能是首次当班主任,年轻的他压根就还如我们一般玩心未泯;也可能是他为我们的前程考虑,不想在我们的求学档案中留下处分的痕迹。总之,我们再也不敢目无校纪。这份畏惧直到现在依然清晰,害怕活动的汽车,并懂得遵守纪律,老实处事。

最伤心的事——数学竞赛的败北

初三有一次和同桌画将来的职业理想,我画了一个戴眼镜的老师,没想到一“画”成谶,我最终成为了一名教师,且一教二十多年,颇有学生缘。但当年中考填报志愿时,十四岁的我并不愿意报考中等师范,我不想那么早就把自己绑缚在职场之中,想要读高中考大学,寻找更广阔的空间。但母亲更希望我能顺利参加工作,因为那时的师范包分配。所以我的眼泪没用,松滋一中的领导上门劝导母亲也没用,最终我还是在爸爸的护送下拎着行李上路了,不过我的内心深处早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读大学。

师范一年级下学期,学校要组织学生参加全国数学竞赛,获一等奖者可以保送进大学。得知这个消息,我喜出望外,求而不得的大学梦有了门路。所有科目中,我最喜欢数学,尤其喜欢立体几何。在脑子里为空间图形做辅助线,感受线条在空间里的移动腾挪,是一件特别美妙的事情。数学老师陈老师也很属意我,课堂上的目光交流,同声相应,师生相得之乐至今难忘。很自然地,我被选人数学竞赛组,并得到了陈老师特别关照。

我参加了至少一个月的集训,但是因为预赛的惨败,与数学相伴的快乐记忆似乎已经全被冲刷掉了,一直到现在我也回忆不出竞赛训练的细节。但却清晰地记得进入复赛的同学在一起头碰头玩数学游戏的肆意开怀,那笑声刺痛人心。

最痛苦的记忆莫过于预赛。下午,在学校阶梯教室,手心冒汗、心跳过速的我坐在倾斜的考场里,试卷在我眼前闪着刺眼的光。我对这个场景的印象过于深刻,以致以后好多年的梦境里总会反复出现这样两个画面:一是莫名其妙地处于考场之中,卷子上的题目一个也不会写,焦急万状;或是反复地寻找教室,但层层叠叠的房子仿佛处在一个奇怪的空间之中,以一種怪异的组合方式形成了一个恶作剧,让你像卡夫卡《城堡》中的主角“土地丈量员”一样永远也走不到那个明明就在眼前的目的地。预赛的考场里,我正体味着这个梦魇。在第一个题目卡住以后,我的心越来越慌张,不停地对自己说着要振作,要通过预赛才能走向大学。但事与愿违,我的脑子里似乎短路了,被烧成一片荒原,什么思路也没有,什么方法也想不起来。第二题不会写,第三题不会写,第四题不会写,没有一题会写!十四岁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绝望”。在其他同学奋笔疾书时,我投降了,第一个绝望地走出了考场。

走出考场后的我号啕大哭,以为自己痛失理想。很多年以后,栽过很多次跟头的我才学会如何去降低期望值、保持平常心!其实当年失魂落魄的我从考场出来时,考试时间才刚刚过去半小时,但因为内心崩溃,失去了理性把握时间、评价自我的能力,我最终是被自己打败了。

好在有老师和同学的劝慰,我又重新振作,师范毕业时,我以三年期中和期末六次考试均排第一的成绩被保送进了师范院校中文专业。当时我还在为不是自己心仪的专业而觉得遗憾,现在却发现这是最好的选择,就像鲁智深一生孔武有力,却走向了修佛,我之前独爱数字图形,如今却游弋于文字的丛林,喜不自胜。

这些不老的记忆在时光中茂盛地生长,我想起了在异地中考时和同学坐着马车,唱着歌回家,体验古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舒适快意;我想起了读大学时被老师误解,无法辩解又无从辩解的无奈,至今依然深感遗憾;我想起了旅行途中偶遇强盗团伙行窃,见义勇为时的紧张刺激……桩桩件件,鲜活于心。我很感谢生活赋予我一个多姿多彩、五味俱全的学生时代,也衷心地盼望自己能为学生们的回忆增光添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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