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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母亲

2018-12-16撰述张广才

军营文化天地 2018年4期
关键词:母亲

撰述:张广才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10年了,这些年来,母亲的音容笑貌时常出现在我的梦境中,想起与母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是那么的令我刻骨铭心,那么的令我感到心痛!母亲极其深切地爱着我们,为了我们而饱受生活的艰辛,历尽数不清的磨难,却未能享受到我们奋斗的成果,几乎没有得到多少回报。

悲惨的童年

母亲的幼年很不幸。在她很小的时候,外公外婆就去世了。没有了父母的呵护、照顾,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陕北农村,在那战火纷飞的岁月里,环境之恶劣、生存之艰难可想而知。她们兄弟姐妹5人就是在那样一种境地里相依为命,勉勉强强算是撑了下来。嫁给父亲后,一共生育了5个孩子,两个夭折了,抚养我们姐弟3个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在每个孩子身上都倾注了满腔的心血与无尽的爱。还照看4个孙子孙女从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到走向学堂、告别懵懂,几乎把心操碎。

那年月首先需要面对的是辛勤的劳作。一大家人吃饭,可不像现在只加工成品这么简单,或者有的甚至连成品加工都懒得做,坐在家里打个电话外卖就能送到家。那时吃饭,简直是个大问题。去壳、磨面、发面、蒸煮,全靠人力劳作,纯手工流程,少一道工序都无法吃到嘴里,每一步都不是轻省活,非耗费半晌功夫不可。遇到逢年过节,红白喜事,接待亲友,更要提前动手,精心准备,得忙乎好一阵子,其中的辛劳远非现今“80、90后”青年人所能体会。况且,那年月,缺粮食,缺蔬菜,缺油盐,缺柴水,几乎什么都缺,在物质奇缺的境况下,要把一年四季的口食调剂下来,不至于断顿,把各种礼节应酬支应下来,不至于伤体面,不仅需要起早贪黑,而且需要智慧和创造,这个中滋味,怎一个“难”字了得!怎一个“苦”字了得!而这些,都得全靠母亲一人。

解决了吃饭问题,一家人的穿衣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要应时令节气变化,穿得暖,穿得新,穿得得体,不知得耗费母亲多少心血!那时的天空总是很蓝,我们总是很野,不是爬坡,就是溜洼;一会儿操枪弄棒,一会儿摸爬滚打;时而上树掏鸟窝,时而下河摸鱼鳖。花样翻新,顽劣得出奇。因而常常扯烂裤裆,脚指头也总是不安分地将鞋子顶出窟窿,新奇地瞅着外面的世界。缝缝补补、拆拆洗洗全靠母亲一双手。每当夜深人静,羞涩的月亮爬上树梢,寂静的乡村传来的狗吠声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总能见母亲在昏暗的油灯下飞针走线,缝补着我们哥俩的破衣烂衫,或者给姐姐赶制进城读书穿的花衣裳,还不时回转过身来给我们掖掖被角,满是爱意地抚摸一下我们的小模样儿。那样的夜晚总是最暖的,胜过一切有暖气的花园洋房。遇上新年添新衣,母亲更要仔细“算计”:扯多少布料,是给老大做裤子,还是给老小缝褂子,都得权衡半天,有时要做到不偏不倚真是很难,因为钱实在少得可怜!这时还得想办法哄我们高兴,要不然少不更事的我们会哭鼻子,小脸儿拉得老长,撅起的小嘴儿能拴头驴,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母亲的辛酸我们直到现今才懂。

母亲无私而彻底地爱着我们。那时的我们都是馋猫,成天踅摸一切可吃的东西,什么烧土豆、野杜梨、红桑葚、青木瓜,都觉得稀罕。母亲总有办法,总能给我们惊喜。常常欣喜而爱怜甚至带有几分神秘色彩地对我说:“给你找下个好吃的!”这时便像变戏法儿似的,突然间便从碗架的空格背后,摸出一个青苹果,或者半块梨、几片饼干什么的,她自己总舍不得吃,只是象征性的留一小口,大块的全部给了我。那是我有生以来吃过的最香甜的苹果、梨子和饼干。现如今条件好了,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可我却再也不曾吃到过那样香甜可口的东西,因为那是饱含着浓浓母爱的零嘴儿!还有那永远也忘不了的一碗咸菜汤面,那是我的最爱!无论我这个远行的游子何时归来,母亲总会生火做饭、和面切菜,叮叮当当一阵忙活后,热气腾腾、筋道爽口的面条就出锅了,盛一碗浇上炒咸菜做的臊子汤,再拌点葱花韭菜之类,那味道真叫一个美呀!给个鱿鱼海参都不换!我常常一顿能吃三四碗。那个时候,陕北的冬天冷得刺骨,早上我常蜷缩在被窝里不敢出来,母亲总是第一个起炕,从外面抱回柴草再次把经过一夜凉下来的炕烧热,把我的小棉袄小棉裤放在被窝里暖得热烘烘,然后给我穿上才让我起来。这些点点滴滴、历历在目的美好的回忆,既是那么近,却又那么远!近的是仿佛就在眼前,就在昨天,不能忘,也忘不了!远的是随着母亲的离去,这些却再也无法复制了!每每想到这儿,常常有一丝酸楚、悲凉和无奈涌上心头。

母亲被生活的辛劳一点点地消耗

更替的岁月在一年一年无情地流逝,生活的辛劳在一点一点地消耗着母亲的心血。眼看母亲的身体渐不如前,那时的我远在酒泉的戈壁军营服役,一年只能回一次家,每回来一次都能明显地感觉到母亲的变化:白头发越来越多,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密、越来越深,背也有点微驼了。即便这样,她仍然用全部的身心爱着我,为我做她所能做的一切。一次,母亲在面板前揉面,我看到她非常吃力,揉几下就要歇一歇,还时不时低下头张嘴打着嗝,显然身体不舒服。但为了让我吃得可口、吃得开心,她尽量不让我看出来,硬是撑着把饭做停当。每想到这一幕,我就怪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搭把手?为什么不让她停下来?为什么还非得等着吃?难道让母亲歇着我就吃不了饭了吗?难道眼见母亲病了我还不该自己动手吗?

母亲一直牵挂着我们哥俩儿。哥哥在农村,那几年光景不好,遇事常作难,为过日子也与嫂子拌嘴。母亲老是放心不下,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一边想办法为哥家解难,有时也把自己省下来的零用钱拿出来给他们救急。一次,哥哥到县城来买东西,母亲怕老实巴交的哥哥吃亏,让住在县城的我陪着哥哥一起去。当时我从部队回来休假,总觉得时间非常宝贵,要干的事情很多,竟不肯答应,母亲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其实内心很不高兴。是啊,她其实是希望我们兄弟俩互相帮衬着,一起走过今后的漫漫风雨路,这样她才能放得下心,又岂是一起上街买个东西那么简单!可这些,当时的我还不曾体会。现在回想起来,真后悔没有依了她老人家,何况那本不过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罢了。母亲最为惦念的还是我这个远在部队的老小,因为不在身边,所以牵肠挂肚。每次我离家后,她都要默默地流泪,哭上好几回。为了在部队干出点名堂,我一连5个春节没有回家与父母一起过,真不敢想象那些个春节母亲是怎么过的,是怎样一种痛苦思念的心情、一种孤单悲凉的心境!

孩子,我死后,你能回来吗?

可最可怕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2005年母亲患上了肠癌,一天要上无数次厕所,每次只能便出一点点,其痛苦之状我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先后两次带她到市里医院检查,均确诊无疑,最终无力回天。母亲病重时,在电话里颤颤地问我:“孩子,我死后,你能回来吗?”天哪!这是多么沉重的问话!我深知,母亲觉得有我在她才会走得踏实从容些、安然泰然些。面对母亲饱含期盼的问话,电话的这头,我早已泪水盈眶,我多么想坚定而有力地回答她老人家:“您放心,我一定回去送您!”可也许是关于母亲行将去世这个残酷的现实让我实在不愿面对,或许是我一时根本无法接受母亲将离我而去的无情事实,我一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传递出我的声音“妈妈,我会回去的!无论发生什么,这都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容不得半点商量的!”我相信母亲一定能感知到我内心的独白,知子莫若娘啊!

那年冬日,也就是母亲临终前的一个黄昏,天气如同自己的心情一样,灰暗压抑,暮气沉沉,我家门前的老槐树上,不时传来鸟儿的哀鸣,声声唤,悲切切!仿佛想留住不幸的人儿,留住世间的美好。一个远行的游子、为国戍边的军人,正心急如焚地往家赶,想见母亲最后一面。当我急切地扑倒在母亲怀里时,只见母亲面色苍白,暗淡的眼神立即透出欣喜的光亮,此时她已不能言语。好在当我问她是否认得出我时,母亲虽吃力但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总算感到一丝慰藉”,我心里这样想着。随即给她喂水,但她已经什么也咽不下了。便只有紧紧拉住母亲干枯的双手,不停地抚摸着,亲吻着母亲的面颊……当天夜里,我和哥哥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如今每逢年节,我们总会到母亲的坟头默哀膜拜,还时不时在安静的夜晚抛却城市的喧嚣,重温当年用借来的摄像机记录的母亲珍贵的视频,再睹母亲的真切面容,以此寄托我深深的哀思!我的母亲和众多军人的母亲一样,虽然平凡而普通,但她用无微不至的爱温暖着我这个边防军人的心;她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大事,却用全部的付出营建和支撑着我梦中的“后院”,使我能够专心专注于卫国戍边;她不会讲那么多深刻的大道理,却经年累月地用无声的行动默默影响着我学会独立、坚韧和关爱他人……这些都成为我受用一生的宝贵财富!

愿勤劳善良的母亲在那头没有痛苦,天下儿女的心永远和深爱的母亲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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