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当代景观实践对我国城市双修的启示

■ 苏 源 SU Yuan

1 城市双修概述

1.1 城市双修的概念来源

近年来，我国陆续出台了“城市修补”“有机更新”“存量规划”等政策。2017年3月6日，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印发了《关于加强生态修复城市修补工作的指导意见》。指出，城市双修是治理“城市病”、改善人居环境的重要决策，同时也是推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补足城市短板的客观需求[1]。其核心概念“生态修复、城市修补”是指用再生态的理念，修复城市中被破坏的自然环境和地形地貌，改善生态环境质量；用更新织补的理念，拆除违章建筑，修复城市设施、空间环境、景观风貌，提升城市特色和活力[2]。城市双修与有机更新，侧重基础设施的完善与城市生态环境质量的改善。随着特大城市的出现，作为城市双修的载体，存量规划已成趋势。

1.2 城市双修的进程

截止2017年7月14日，住建部陆续公布了3批58个“城市双修”试点城市。分步骤、分阶段地进行“治乱增绿”“更新提升”“增光添彩”的城市改造活动。“城市双修”政策与美国伯纳姆芝加哥规划有异曲同工之妙，对改善我国城市生态环境，提升城市建设品质，提高公共服务水平起到了推动作用。

1.3 研究历程

城市双修理念自2015年提出以来，一直是学界研究的重点。从2015年第一个城市双修试点城市三亚公布后，相关研究性论文不断表发。主要有俞孔坚、王欣的《城市设计需要一场“大脚革命”——三亚的城市“双修”实践》，从水系修复、湿地修复、生态道路、山体修复四个层面，结合实践案例，具体分析双修实施之后三亚城市的变化。周雨濛、顾天奇的《融合城市双修理念的城市步道设计的关键问题研究》，以苏州环古城河步道为视点，把步道纳入城市景观体系，引入生态设计理念，补充“双修”在步道研究上的不足。菅泓博，李彦的《“城市双修”是“城市美化运动”吗？》，通过对比美国芝加哥规划（Plan of Chicago），寻找相互之间的异同，认为城市双修重点有四：①城市功能调整改善；②系统性生态能力修复；③规划引领：从注重宏大叙事到强调小微弥合；④注重自下而上的市民协作。杜立柱的《城市边缘区“城市双修”规划策略》，将“城市双修”理念引入到城市边缘区规划中，结合天津市李七庄街的实践，从功能网、交通网、生态网、设施网及文化网五个方面，进行了“城市双修”策略研究[3]。倪敏东的《“城市双修”理念下的生态地区城市设计策略——以宁波小浃江片区为例》，以宁波中心城区河网最为密集的区域为研究对象，从城市功能、自然生境和生活方式三个层面，探讨“城市双修”设计新思路[4]。马奔，吴欣玥的《“城市双修”理念下的历史河道复兴探索——以成都“宜居水岸”工程西郊河、饮马河示范段为例》，文章结合成都“宜居水岸”工程，以护城河中的西郊河、饮马河示范段为例，从强化文化特色、优化功能布局、完善道路交通和改善生态环境四个方面，探讨“城市双修”理念下的历史河道复兴规划策略[5]。田名川,王哲的《“城市双修”背景下的城市特色风貌研究——以宁夏中卫为例》，以中卫城为切入点，从其自然风貌格局的修复、人文景观格局的维继和城市空间肌理的渗透等方面，深入探索了中卫城市特色风貌营造的具体策略[6]。李运运，张云路的《城市双修导向下的城市绿道规划方法更新》，从城市绿道更新的角度，以土地的自然过程、生物过程和人文过程为基础，并从人类和自然的服务角度出发，构建综合效益的城市绿色基础设施，充分体现地域特色和文化[7]。

2 西方城市修复之路：21世纪的达拉斯（Dallas）

2.1 达拉斯环境政策

达拉斯市（图1）隶属美国德克萨斯州，该市与沃森堡（Fort Worth）、阿灵顿（Arlington）组成DFW大都会，总人口687万，是美国南部第一大都会。该市于2005年发布的“环境政策”（图2），旨在为达拉斯提供一个清洁、安全和健康的环境。该市为提高未来城市雇工、住户、承包商、商人的生活环境，培训了大量环境管理人员。核心价值：构建和谐的自然世界，治疗自然环境。因此达拉斯市建立了完善的公园体制（图3）。

2.2 达拉斯世界级公园的建设

克莱德沃伦（Klyde Warre）公园（图3）位于达拉斯市心脏地带，面积约为2.1hm2，由OJB景观事务所设计。年游客接待人数超过100万，是达拉斯市最受欢迎的公共开放空间。公园架设在Woodall Rodgers高速公路之上，这条公路曾是市区与郊区之间的一道屏障。

克莱德沃伦公园使得城市艺术区与北部高密度社区有机融合为一体，为周边博物馆和商业区提供户外游乐和休闲区域。并通过一系列活动：表演、讲座和健身课程等，刺激当地经济发展，提升社区文化进步（表1）。此外，公园的大量植物对周边空气净化、小气候调节也起到重大作用。公园的蓄水系统“收集-存储-净化-再利用”雨水，有效防止水资源浪费。

克莱德沃伦公园建设资金由政府和私人共同承担，其中包括达拉斯市的2 000万美元债券基金，通过TxDOT从州和联邦政府获得的2 000万美元高速公路资金，以及近5 000万美元的私人捐款。2009年3月，该园被政府选定获得1 670万美元，专门用于交通改善工程。克莱德沃伦公园由伍德尔罗杰斯公园基金会私人管理和编程。公园的设施和节目由该基金会筹措的私人捐款支付，此外，基金会在未来会继续募集资金，用于资助运营、节目制作和新设施的建设。

图1 达拉斯市地图以及各区域主要景观图

克莱德沃伦公园内设置了棋盘游戏区、报刊杂志亭等公共设施。对拉近达拉斯市居民邻里关系，促进居民身心健康发展，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同时也带动了相邻的艺术区和附近电车的使用频率。

图2 达拉斯市环境政策LOGO

图3 达拉斯市公园地图

表1 克莱德沃伦公园空间设置、开放时间及建筑历时表

作为城市中心的户外场地，公园为举办露天音乐会、时尚表演等一系列户外活动提供了场地。在公园餐厅建设过程中，“食物卡车（Foodcar）”作为临时使用的食品贩卖车，深受市民喜爱，如今成为永久性设施保留下来。与此同时，狗狗公园和儿童公园，成功吸引了大量市民前往使用，急需扩张。种种迹象表明，克莱德沃伦公园已成为达拉斯市的门户所在（图4、5）。

2.3 克莱德沃伦公园对达拉斯市影响

该公园为带动达拉斯市及周边经济发展起到了重大作用，主要反映在企业数量的增加和周边城市文化团体活动的增多。研究数据统计，该公园所产生的经济效益和新增税收已超过13亿美元（图6）。自2008年起，公园周边地价从开放初期的3 200万美元增值到如今的9 100万美元，相邻地区的房屋租金也水涨船高，例如：Trammell Crow艺术区中心房屋的三净租赁费（三净租赁费是指租客除支付租金，还通包支付产业税、产业保险及责任险、保养费及其他维修费）较前两年上涨了31.5%；北侧公园的2100 McKinney地区的租金由原来的涨幅56%上升到了64%（图7）。按此数据估计，截止到2018年，附近两个人口普查区的人口将由于这些公园带动的发展上升9%。该基金会采用三净额租金[三净额租金（triple net rents），指的是在三净额租契（triple net lease）下，租户除了付房租，还需支付与房租使用相关的所有费用，包括该房产的房地产税、房屋保险及物业费等三项]比率作为考察指标，得出该公园的经济溢出效益，有利于打造更宜居、更具有吸引力的城市中心商圈。

图4 克莱德沃伦公园鸟瞰图

图5 克莱德沃伦公园平面布置图

图6 公园对周边经济的提升统计图

图7 2012～2015年租金上涨指数统计图

此外，通过合理的园区运营、发展，除了对房地产行业产生积极影响外，还带来了其它几项经济效益，极大地节省了园区的维护费用。例如：通过使用高效LED照明系统和太阳能电池板装置，将会比使用传统照明的园区电力节省94 000kW/年；在高速公路上建立新公园，可以通过每年新种植的树木使周边环境温度降低（阴影区域20～45℃），隔离CO2约18 500磅（约8392kg），储存64 000加仑（约242 560L）的雨水径流（图8），并降低空气和噪音污染。这些设计中的环境保护方法，旨在改善该地区的环境并增加其发展的可持续性，已在国外公园案例中颇有成效，以克莱德沃伦公园的植物设计为例：该园区约50%的植物是以当地或适应北德克萨斯州地区生长的乔木、灌木及观赏植物（图9）。种植床采用路基滴灌系统进行灌溉，以减少地表径流和雨水对地面的荷载，该设计与环境的生态功能紧密结合，不仅为公园营造出独特的地域特色，促进动植物栖息地的形成，还在原有基础上弥补了高速公路造成的区域分化；园内的道路设计由草坪、植被和砾石表面结合，与渗透率极低的高速路面相比，增加了50%以上的渗透率。同时，公园还对市民开展了相应的用水活动设计说明，制定了以淡水灌溉的可持续资源战略。

图8 新型树冠对水和CO2的影响

图9 公园内树木、灌木和地被植物数量分布图

通过路基蓄水系统，对公园水景和生活用水进行收集，储存高达12 000加仑（约45 480L）的水用于灌溉。另外，在土壤和铺装设施之间加入排水垫，用来储存多余的水分，可以有效解决土壤干燥的问题。该设计团队还从工程和结构上进行考虑，将建立一个可以承担2.1hm2面积的公园负荷体，使底板具有承载土壤深度和利于土壤种植的能力。由于公园原本设立在366m的狭长混凝土桥上，建筑师便在原有边墙的基础上向外建造了新的立柱，由新建的中心墙体支撑，在立柱上搭建混凝土梁，并按组排列减轻桥梁的负荷，通过混凝土板将底部连接，可以形成沟槽，其中设置水系统作为种植箱，大小尺寸需要满足植物生长的所需空间，控制植物间距，然后在里面填充有生物泡沫和轻质土壤，覆盖梁的上表面，除了可以形成一套树木种植网外，还能与其他附属设施一起作为路基使用。该种沟渠设计布局的另一个好处就是，链接入口处的缓坡，能够使行人绕过楼梯，从人行道直接进入公园，有效地增强了公园的可到达性（图10）。

3 西方城市对我国城市“双修”的启示

达拉斯市克莱德沃伦公园，从一条隔绝城市的屏障，转型为一个具有活力的公园。成功地塑造出城市崭新的面貌，也告诉我们风景园林还可以做得更多更好。以下，从三个方面，分析西方城市实践对我国城市双修带来的启示。

3.1 着眼城市生态修复

我国在城市双修的进程中，城市化首要解决的是城市生态修复。早在50年前，梁思成先生就告诫城市应注意生态问题。随着以环境为代价，日益发展的城市已经岌岌可危。城镇化造成城市内出现大量脆弱碎片化地带，城市环境恶劣亟待改造。

图10 公园剖面图显示其施工工艺及设计策略

城市生态修复的机理（机理是指事物、现象和过程发展演化的内在原因与内在依据，是事物所遵循的内在的逻辑和规律）有以下四点：①历史机理，历史生态环境是城市修复的基本空间依据，也是城市文明的演进和表现，具有指导意义；②能力机理，指城市功能健康化，主要集中于生态功能营造及可持续利用方面；③效益机理，指生态修复综合效益，包括经济、社会、环境、艺术和科学效益；④人力资本机理，提升人的生态文明程度和城市人力资本水平，是生态修复的终极目标[8]。

城市生态修复的基本目标分为六点：①有机性，城市生态系统在自然、社会、空间几个方面呈现出要素关系协调，结构稳定的状态；②健康性，城市生态系统和城市人类均具有活力、生命力方面的良好状态，城市生态系统的功能正常发挥，系统运动稳健；③韧弹性，城市生态系统对外界负面干扰具有了有效应对的能力；④自营性，城市的自我设计-自我修复能力（自营性）得到增强；⑤可持续性，城市不仅在当下而且在未来都具有良好的发展态势，具备应对未来不确定性的能力，并因而保留了后代的发展机会；⑥修复性，城市因具有良好的生命力，可自行修复的能力（图11）。

3.2 提升城市中心活力

一个城市是否能够保持活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城市肌理的形态与特征，其中涉及城市的外显物质因素、功能活动、决策管理、历史延续等[9]。随着我国大城市朝着更加繁荣、可持续的未来发展，城市中的部分土地可以转变为支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绿色空间，强调创造有吸引力的社区、工作场所和学校；建设室外娱乐场所、公园，引导人们健康积极的生活态；保护生态走廊，为探险、徒步旅行、赏鸟观鱼设置战略性的自然保护区（表2）。

3.3 注重社区空间营造

图11 城市生态修复基本目标

表2 提升城市活力的5项基本措施

“城市双修”不仅是自上而下，也是自下而上的。社区空间，是市民真正生活的场所，这里将存储着市民对一座城市的回忆。社区按照居民阶层的单一化和多元化可以分三种，同质社区、异质社区和混合社区。混合社区(异质社区)被认为是利于社会整合的社区居住模式和社区小气候良性循环（图12）。物质空间环境中注重公共开放空间（如社区公园）、公用设施配置，创造有特色和吸引力的社区公共活动中心[10]。历史上，“花园城市”、新城理论和“邻里单位”都倡导不同阶层混合居住，以促进社会整合，提升社区集体意识，保障社区市民的公共权力，这也将是我国社区发展的必由之路。

图12 混合社区营造适宜的社区小气候

4 结语

我国推行“城市双修”已有三年，取得了丰硕成果。在此过程中，唯有不断更新“城市双修”的理念，同时借鉴国内外优秀城市的研究力量及成功案例，在建设过程中不断总结反思，方能建设出具有我国特色的国际化都市新面貌。风景园林学，作为一门人居学科，理应担负起改善人民生活环境的重任。每一个景观设计师都应该有一份责任感，城市双修，任重道远。

（本论文除特别注明外，均由作者自绘，案例所涉及图片均根据 Woodall Rodgers Park 基金会及 The Office of James Burnett景观事务所提供图像改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