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名城瓦窑堡
2018-12-13王进邦
王进邦
我家门前有很高一座山叫踢牛山,脑畔背山西南方向有一道梁叫柠条原。我很小时就记得太阳总是从踢牛山钻出来,越升越高,在天空飞过头顶,又慢慢下滑,挪到柠条原,它就钻进原梁背面去了。天晴时,太阳每天总是这样运行。每当太阳钻进柠条原,又有一颗冷冰冰发光圆盘,躲躲闪闪也从躺牛山钻出来,妈妈说那是月亮。同时有无数小亮点在头顶上面给我眨眼,姐姐说那是星星。那时我不懂什么是太阳月亮,以为是谁在踢牛山点着火,火团经一天的挪移,挪到柠条原钻进梁背面火就息了。我又想,在月亮鉆出踢牛山那阵,拿上个长钩子,跑到踢牛山,在月亮猛不防时肯定能把它勾下来。然而,月亮常羞羞答答到晚上才露面。没人带,我一个人不敢黑天半夜去踢牛山。直到长大还没去踢牛山钩过月亮。
五六岁时,跟上父亲去柠条原点豆豆,我高兴得直跳。倒不是因为点豆豆,而是老盼太阳挪回柠条原跟我玩耍。结果常会使那个年龄的我失望透顶——太阳从来不在柠条原歇脚,概不理我。慢悠悠挪到极远极远的地方,钻进一团灰黑色的云团里。我忍不住好奇地问父亲:“太阳钻进的那团黑烟云在哪里?”父亲随口说:“那里是瓦窑堡。”于是,从那时起,在我的印象里,瓦窑就是一团黑烟的云团,黑云团是太阳盖的被子。
随着年龄的增长,幼年那些奇妙幻化的想象不攻自破。幼小时常去的柠条原现在也去,走到柠条原也情不自禁朝瓦窑堡方向观望。小时候望到那团黑烟云不知在某年某月消失得无影无踪。时过境迁,再也找不到幼小时那些奇妙的感觉。尔后亲身走进瓦窑堡时,才知道那里是住着十几万人口一个不小的城市。不由回忆起幼小时父亲说柠条原正西方那团灰黑色的云团是瓦窑堡,回想起来,倒也趣味绵绵。
还记起以前去杨家园则赶集时,从瓦窑堡方向流来的河水水清洌洌的,总要在河里洗一下身体。后来去瓦窑堡,看到城市生活污水,全都排放到河里。那以后,我再连脚也没敢在大河里洗,何况洗手洗脸!再往后,连大河里的水我看也不敢看,一看到大河水就恶心。再后来就成了心影病,一记起秀延河的水就想吐。
老辈子们说的一句俗话:“过了清明节要刮四十五天摆条风。”有一年清明节,半夜起了西北风,到早晨刮成黑风。刮着刮着早晨变成黄昏,家家户户点着了灯。天黑地暗半个小时后有了光线,但沙尘暴卷天盖地直刮到又一个半夜。之后,三天一场黄风,五天一场黑风,一直刮到立夏……
说起以前瓦窑堡,有一句俚语说:“清涧的石板,瓦窑堡的炭”。瓦窑堡的炭给瓦窑堡带来温暖的同时,也给上空带来浓浓的黑烟,那里不仅有家家户户烟囱里冒出的浓烟,还有电厂、水泥厂、炼铁厂高烟囱里冒出的黑烟直达云端。外地人说瓦窑堡的麻雀都是黑的,这一点不假,人们把白鸽儿认成黑斑鸠,把花喜鹊当成红嘴乌鸦。黑色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极容易使人联想到地狱,所以瓦窑堡虽然繁华,但我去的很少。那时的瓦窑堡真的是黑山黑水黑瓦房,灰天灰地灰砖墙。有一次,城里拉来一大三轮白菜,成色不错。价钱非常便宜,才一毛钱一斤。我买好几百斤,腌菜的时候,菜叶里裹挟的黑烟灰淘洗起来十分麻烦,让我吃了许多苦头。
后来,我在家乡的柠条原望瓦窑堡,黑云不见了,天渐渐变蓝。
我再次去瓦窑堡,几个工厂都关闭了,城里人都烧天然气了,即使有少量烧煤的散户,他们都改烧便宜的无烟煤了。楼房代替了老旧的瓦房,高楼都穿上靓丽的套装,还有如绿缎子的玻璃幕墙。六山绿化,城市园林遍地都是,河槽里是一阶一阶的橡胶坝,绿汪汪的河水如层层梯田,龙虎山更是成了旅游的景点。
瓦窑堡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山水名城了!
——选自《西部散文选刊》微信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