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西到贵州:红六军团西征初期作战史实探微
2018-12-13
提要:1934年8月5日到9月20日,红六军团突破湘、赣、粤、桂四省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到达贵州清水江领域。为研究方便,可将此阶段定义为“红六军团西征初期作战”。综合考察这段历史,会发现其中隐藏着一些值得思考的问题:红六军团西征初期作战并不像以往历史叙事中的那样一帆风顺,红六军团虽然暂时摆脱险境,但西征途中减员很大,这点容易被忽略。红六军团西征初期作战只是部分完成中革军委的预定战略目标,且在某些区域加强了国民党军的防守,在客观上增加了中央红军突破湘江天险的难度。
1934年8月才首次出现番号的红六军团是湘赣苏区的红军主力,它的前身是湘赣苏区红军独立第1师和第3师改编的红八军,下辖红17、18师。[注]杨桂芸:《湘赣红军和地方武装的沿革变化》,中共江西省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等编:《湘赣革命根据地史研究》,内部资料,1991年版,第211-227页。1933年6月后,任弼时、萧克、王震、李达、甘泗淇、谭家述、张子意、袁任远等人成为这支红军的主要将领。这些人的回忆构成红六军团历史的早期记录,也是最初的研究,其中有些是关于西征作战的回顾和反思。[注]如萧克:《萧克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7年版,第190-208页;袁任远:《征途纪实》,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72-101页;李达:《忆红二、六军团黔东会师前后》,《李达军事文选》编辑组编:《李达军事文选》,解放军出版社1993年版,第1-12页;谭家述:《红六军团的诞生与发展略历》,《湘赣革命根据地》党史资料征集协作小组编:《湘赣革命根据地》下,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91年版,第954-959页等。进入20世纪80年代,学界逐渐有通史性著作论及红六军团西征作战,类型主要分两种:一种是研究红军长征的通史著作;[注]例如《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战史》编辑委员会编:《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战史》,解放军出版社1992年版,第329-344页;姜克夫:《民国军事史略稿》第2卷,中华书局1991年版,第354-358页;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编著:《红军长征史》,中共党史出版社2006年版,第24-34页等。另一种是有关湘赣根据地的通史著作。[注]《湘赣革命根据地斗争史》编写组编:《湘赣革命根据地斗争史》,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史稿》编写组编:《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史稿》,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3-28页;陈钢:《湘赣革命根据地全史》,江西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307-314页;黄仲芳:《湘赣革命根据地简史》,光明日报出版社2008年版,第178-181页等。总体来讲,这些数量众多的通史性著作初步勾勒出红六军团西征作战的脉络,但不够深入。
前辈学者有关红六军团西征作战的研究是不可忽视的,但仍然在史料和内容方面存在若干问题。史料方面存在以下三点问题:第一,较少运用国民党军方面的记录,只是红军自我战史的书写;第二,忽视红六军团西征途中所经区域地方志史料的运用;第三,对民国时期报刊和私人记载也利用不多。从内容上讲,有两点问题:第一,集中在大战斗的叙述,对西征整体研究多于实际考证,战史记载可靠性值得怀疑;第二,对红军每次战斗的损失并无涉及,而目前红军西征所经市县一级地方志中均有值得利用的史料,这点被许多论著忽视。总之,如能充分利用现有史料对红六军团西征作战进行微观考察,将是一件有价值的工作。
红六军团西征作战,从1934年8月5日开始,到1934年10月24日为止,其间共历经80多天,行程5000多里,跨越湘、赣、桂、黔四省。以往研究多集中在1934年10月的甘溪之战[注]甘溪之战的情况,详见顾隆刚:《论甘溪战役》,《贵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6年第1期,第20-25页。,专门考察红六军团西征开始到进入贵州这一阶段的研究却不多。为研究方便,可将红六军团进入贵州前的阶段定义为“红六军团西征初期作战”。本文在搜集国共双方史料基础上,辅之以新近出版的地方志,对红六军团西征初期作战的史实进行梳理,以弥补以往研究的不足。
一、西征前的准备工作
1934年7月23日,时任中共湘赣军区政治委员的任弼时接到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的训令,“中央书记处及军委决定,六军团离开现在的湘赣苏区转移到湖南中部去发展广大游击战争,及创立新的苏区”。[注]《中共中央、中革军委关于红六军团向湖南中部转移给红六军团及湘赣军区的训令》(1934年7月23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红军长征·文献》,解放军出版社1995年版,第12页。
任弼时是1933年5月中旬从中央苏区出发到湘赣苏区的,6月中旬到达湘赣省委所在地永新县城。他来到湘赣苏区的主要原因是受博古等人的排挤。另据共产国际顾问李德(奥托·布劳恩)回忆,“1933年初夏,有一队政治和技术干部带着无线电设备和密码,历经千辛万苦到达第六军团所在地”。[注][德]奥托·布劳恩著,李逵六译:《中国纪事》,东方出版社2004年版,第91页。
此时的情况对刚到湘赣苏区一年的任弼时来说,是不小的考验,因为他将率领湘赣苏区红军进行脱离根据地的远征。这一决定仅有几位红军高级将领知晓,对下级官兵只是通知说要“突围打到敌人后方去”。[注]张子炎:《西征出发到寨前圩》,马继善主编:《曙前之路:红军长征在湖南》,岳麓书社1996年版,第45页。多年后回顾这段历史,这份训令意义非凡,因为它不仅是红六军团西征的开始,也拉开了全国红军长征的序幕。这次远征的战略目标是为中央红军长征探路。
此时湘赣苏区正面临第五次反“围剿”以来最严峻的情况,正如训令所指,“湘赣苏区本身是紧缩了”,“敌人正在加紧对于湘赣苏区的封锁与包围,特别加强其西边封锁,企图阻止我们力量的向西发展”,“在这种状况下,六军团继续留在现地区,将有被敌人层层封锁和紧缩包围之危险,而且粮食及物质的供给将成为尖锐的困难,红军及苏区之扩大受着很大的限制”。[注]《中共中央、中革军委关于红六军团向湖南中部转移给红六军团及湘赣军区的训令》(1934年7月23日),《红军长征·文献》,第12-13页。
国民党军在5月的“围剿”作战中已重创湘赣苏区红16师,并且此时对湘赣苏区日益缩小的情报也已掌握,“盖流窜于赣西北地区之匪第十六师高咏生股及匪第十七师萧克股,经我西路军何键总司令所部跟踪追剿,死伤甚众,至六月间,匪第十六师高咏生股已为我军扑灭”,[注]秦孝仪主编:《总统蒋公大事长编初稿》(3),第82页。“数月以来,经历数次的痛剿,损失颇巨,匪区已一天天的缩小”。[注]《何键在扩大纪念周中报告(节录)——西路军剿匪情况与祈雨救灾的意义》(1934年7月30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湖南省档案馆编:《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湖南部分)》,档案出版社1991年版,第23页。此段史料中提到的高咏生是湘赣苏区红16师师长,在1934年5月的反“围剿”作战中被俘牺牲。
至于红六军团西征的目的地,7月23日训令中有明确指示,即到湖南中部和西部开辟新根据地,并与贺龙领导的红三军取得联系。西征突破点的选择,训令中也有指示,“六军团由黄坳、上下七一带的敌人工事守备薄弱部,或其以南,转移到现独四团行动的桂东地域”。[注]《中共中央书记处、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给六军团及湘赣军区训令》(1934年7月23日),《湘赣革命根据地》上,第815页。比较审视国民党军的档案,中共中央书记处和中革军委对敌情判断明显有误,此时国民党军自黄坳经上下七门坳至寨里之线修筑的碉堡已全部完成,共修筑碉堡59座。[注]《赣粤闽湘鄂匪军西路军第一纵队二十三年度七月份剿匪工作军事报告书》(1934年7月),《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湖南部分)》,第55页。如从这段区域突围,将会造成很大的人员伤亡。
不过此时任弼时等人对敌情也有及时掌握,至于如何执行训令,需要召集红六军团领导人讨论决定。从国民党方面分析,截至1934年7月,只有衙前、五斗江至横坑段的碉堡还没有修筑完毕,“据王懋德冬午电:须俟栅日马衙线完成后再由衙前向五斗江延筑,约俭日可完成”。[注]《赣粤闽湘鄂匪军西路军第一纵队二十三年度七月份剿匪工作军事报告书》(1934年7月),《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湖南部分)》,第60页。此处“冬午”指“7月2日”,“栅日”为“删日”之衍,即15日,“俭日”即28日。
根据此时的敌情,任弼时等人最终决定,首先在敌人兵力比较薄弱的衙前到五斗江地段上突破内层封锁线,然后沿湘、粤两军结合部的间隙地带穿越,不分昼夜地向西急进,突破五斗江到桂东之间的其他封锁碉线,冲出包围圈,进到桂东以南地区,尔后根据情况再作决定。
确定突围地点后,红六军团遵照训令安排西征,包括政治动员、补充兵员给养、调整充实干部等准备工作。例如为使部队做好思想准备,任弼时在7月底主持召开政治工作会议,并作题为《争取新的决战胜利,消灭湖南敌人,创造新的根据地》的报告,向与会者讲明形势,传达中央和中革军委给红六军团的任务,同时指出要防止在战略转移关头可能出现的惊慌失措和消极动摇的思想情绪,要求全体政治工作人员认真做好突围西征的思想政治工作。此外还派湘赣军区独立第四团为西征探路,当时任职军区政治部的张平化就参加了这次行动。
1934年7月31日,任弼时再次致电中革军委报告红六军团西征前扩充部队之计划,“经过几次战役后17、18师,现共有6830人,内长伕480人,长枪、短枪及机枪3202支,内步枪2934支”,并争取“在8月15日以前,努力补充2500人,红校600人,地方工作人员250,夫子600,兵工厂120人在内。550支步枪,红校250支在内,照此数计算共为9330人,枪3752支”。[注]《关于红六军团状况的报告》(1934年7月31日),江西省档案馆选编:《湘赣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下,江西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729页。由此可推论红六军团西征前平均每3人才有1支枪,战斗力之弱可想而知。
这时,国民党军的部署又有新变化:宁冈王东原第15师向息锣和五斗江一带移动;永新彭位仁第16师主力向黄坳和息锣地区前进,敖城陶广新编第62师向龙源口和峨岭仙前进,在南康的粤军余汉谋部开始北进。[注]《国民党西路军第一纵队刘建绪部关于追堵红六军团报告书》(1934年8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一编军事)》(4),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第631页。红六军团军政委员会立即向中革军委建议,部队提前于8月上旬突围。
中革军委批准建议后,红六军团令湘赣军区独立第一、二、三团在北面游击钳制敌人,独立第五团佯装主力继续在牛田、津洞活动,一部则渗入赣江沿岸的万安作东渡赣江的姿态,迷惑敌人。8月5日,主力红17师第49团攻占遂川县的衙前,建立突围翼侧阵地。据《遂川县志》记载,“8月5日,红六军团在遂川突袭敌人内层封锁线上的支撑点——衙前,全歼守敌遂川保安第3中队,队长王邦杰当场毙命”。[注]遂川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遂川县志》,江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68页。
8月7日下午3时,任弼时等人率领全军团9000多人[注]另据晏福生回忆,红六军团实际只有七千多人。参见晏福生:《湘赣武装的变化与发展》,王首道、肖克等著:《回忆湘赣苏区》,江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87页。(实际只有3000多支枪),外加两部可与中革军委联络的电台,在独立第四团的接应和掩护下,从江西横石新江口出动,当晚占领江西遂川县的藻林,歼灭守敌,突破衙前至横石,遂川至黄坳、至七岭的三道封锁线。此后红六军团于9日占领左安,又突破寒口至广东桥的第四道封锁线。
国民党军记载红六军团突围情况如下:“肖匪克因我层层封锁、节节攻剿,势难恃巢幸存,于本(八)月阳(7日)夜,率全部枪约四千余,人数倍之,由永、遂边境之横石、上镜、南北坑一带离巢出窜,歌午(5日中午)围攻衙前,庚晚抵藻林,围攻该处碉堡未达,即向西南奔逃。”[注]《赣粤闽湘鄂剿匪军西路第一纵队二十三年度八月份剿匪工作军事报告书》(1934年8月),《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湖南部分)》,第60页。通过这段史料可以看出,国民党军关于红六军团人数和武器装备的记载均比较真实。
8月11日中午,红六军团到达湖南桂东县寨前圩进行短暂休整。国民党军电报记载,“肖匪先头部队已于真日(11日)拂晓窜抵距桂东二十五里之寨圩,桂城兵力单薄,危急万分”。[注]《赣粤闽湘鄂剿匪军西路第一纵队二十三年度八月份剿匪工作军事报告书》(1934年8月),《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湖南部分)》,第63页。据在红17师49团1营当司号长的张子炎回忆,红军突围西征前每人发一块银元,还传达了文件,日期是8月4日,当时大家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到寨前圩才知道出发的任务。[注]张子炎:《西征出发到寨前圩》,马继善主编:《曙前之路:红军长征在湖南》,第45页。
12日,任弼时在寨前圩主持召开红六军团连以上干部庆祝突围胜利和誓师大会,正式宣布军政委员会为红六军团最高领导机关,任弼时为主席,萧克为军团长,王震为政治委员,形成以任弼时、萧克和王震为中心的红六军团领导核心。任弼时在会上做西征战斗动员工作。红六军团此次整编后下辖红17、18师,6个团,17个营,共约9700余人。[注]李真:《告别苏区,踏上征途》,《红六军团征战记》编辑组编:《红六军团征战记》上,解放军出版社1994年版,第303-306页;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任弼时传》,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版,第332页。红17师师长萧克,政委王震,参谋长李达,政治部主任张子意;红18师师长龙云(后为旷朱权),政委甘泗淇,参谋长谭家述,政治部主任方理明,师以下各团的序列如下表:
红六军团师以下各团序列表[注]红六军团中17师是主力部队,18师在西征前扩编为三个团,第54团西征时只有1200余人,所以主要担任掩护任务,西征途中损失也很大。表格资料来源,卢权编:《中国工农红军的发展及序列简况》,中共广东省委党校党史教研室印,第44-46页;郑广瑾:《长征事典》,河南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571页;王健英:《中国红军人物志》,广东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432、554-555页。
红六军团的突围行动改变了湖南国民党军原有的围剿计划,湖南省主席何键急忙调兵遣将,对红六军团进行追堵:以刘建绪的第15和第16两师,在桂东及其东西一线地区,由北向南压迫红军;着段珩旅和湘东南5个保安团,在汝城、资兴、郴县间凭借险要地形,构筑工事,堵击红军。电请南路粤军派部队北上配合,企图将红六军团围歼于桂东、资兴以南,汝城以北山区。[注]《何键在扩大纪念周中讲演(节录)——最近追剿肖匪的情况与完成防御工事的必要》(1934年9月3日),《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湖南部分)》,第25页。此时红六军团面临的任务是如何渡过湘江天险及其支流潇水。
二、从湖南到广西:红六军团如何渡过潇水
8月12日晚20时,任弼时、萧克和王震三人联名致电朱德,报告红六军团西征以来的行动,并告知中革军委已突出敌人重围,跳出包围圈。为彻底摆脱敌人,任弼时、萧克、王震等人决定以强行军方式,在湖南新田和零陵间渡过湘江。此时国民党军已离六军团较远,王东原第15师与红军相差一天路程,彭位仁(因追堵红军不力,后师长撤换为张亮基)第16师在王师之后,与红军有两三天路程,陶广新编第62师则因接防部队到达较迟,更在彭师之后。[注]《何键在扩大纪念周中报告(节录)——西路军剿匪情况与祈雨救灾的意义》(1934年7月30日),《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湖南部分)》,第23页。
12日夜,任弼时率红六军团由寨前圩出发,取捷径向郴县方向急进,13日进到桂东以南的田庄地区,并在附近联江、文泉、蔡家、塘丰等村宿营。
14日凌晨4时,红六军团先遣第53团从暖水出发,主力部队由田庄出发,向资兴方向挺进,途中并未发生战斗,顺利通过。[注]朱惠芳主编:《红军长征在汝城》,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6页。14日,红六军团由汝城进入资兴市六和乡的大茅坪村。15日,到达渡头、清江。16日清晨,兵分两路向郴县方向前进。[注]湖南省资兴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资兴市志》,湖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41页。
17日,任弼时等人率部抵郴县以南的走马岭,在当地一位农民的带领下,寻找人迹罕至的小路越过耒阳、郴县公路。[注]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任弼时年谱(1904-1950)》,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版,第226页;中共湖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王震与湖南》,中央文献出版社2008年版,第133页。18日,红军先头部队1000余人从郴县进入桂阳县二区东镇乡极乐村、黄家村。19日,部队抵达七拱桥,在桂阳县共产党组织的配合下攻占七拱桥,20日到达古楼圩。[注]《桂阳县志》编纂委员会编:《桂阳县志》,中国文史出版社1994年版,第251页。
此时国民党对红军的西征也做出相应部署,刘建绪16日抵达郴州巡视,“严防萧匪克部西窜”。[注]《刘建绪巡抵郴州》,《申报》1934年8月17日,第3张。湖南省主席何键也于8月18日电令湘南、湘西各县设法堵截红军,“肖匪枪约二三千,人倍之,于本晚窜抵桂阳附近,似有经湘南或湘西窜贵州、四川企图”,“于至湘西或贵州之各要路设法妥为部署,努力截击或相机扰乱,务求迟滞匪之行动,俾我追击部队容易赶到,予以痛击”。[注]《何键电令湘南、湘西各县设法堵截红军》(1934年8月18日),《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湖南部分)》,第1页。
20日下午,红六军团先头部队经南芹溪开往新田县的白杜窑、知市坪、大平塘,傍晚(4时)攻克新田县城,全歼守敌保安团,缴枪160支。20日晚,军团在小源村召开紧急军事会议,讨论如何摆脱敌人,强渡湘江。21日,进驻县城。22日,向零陵县进发。23日,任弼时等人率部西进,急行军140华里。当晚24时抵湘江东岸、零陵以北的蔡家埠,准备在此渡湘江。[注]《新田县志》编纂委员会编:《新田县志》,新华出版社1995年版,第410页;中共桂阳县委党史联络组、桂阳县史志办公室:《中国共产党桂阳历史》第1卷,中共党史出版社2009年版,第92-97页。
24日,红六军团向零陵发起攻击,然而国民党军已在湘江岸边调集大军布防,除原有追兵刘建绪部第15和16两师外,又从长沙派遣独立32旅到宝庆,再加上湘江岸边的保安团,已是重兵云集。此外,广西国民党军也有动作,“民国二十三年九、十月间,共军先遣部队万余人在萧克率领之下,窜至湘、桂边境,全军十余万人随后跟进,有入桂模样。为应付这一紧急局面,第四集团军总司令部乃下令地方政府,将桂东北各县坚壁清野,以防共军入侵”。[注]李宗仁口述,唐德刚撰写:《李宗仁回忆录》下,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478页。又据8月27日《中央日报》记载,国民党根据红军投诚人员情报,已知道红军要从零陵蔡家埠渡过湘江,说明国民党方面已预判出红军的战略意图是强渡湘江。[注]《萧克匪竄入湘南被击退》,《中央日报》1934年8月27日,第2版。
红军方面,8月24日任弼时、萧克和王震三人联名致电朱德,报告目前所面临的险境,“因无徒涉场,又22日左岸沿河到保安团择要扼守,并永州至冷水滩所有船只调去,水面又宽,有赣江两倍,故未西渡”,“根据现在敌情,若由零、祁间西渡已无可能”,“潇水满河,渡湘水亦困难”。[注]《任弼时、萧克、王震关于红六军团拟以阳明山为根据地致朱德电》(1934年8月24日),《红军长征·文献》,第24页。此时三人建议以阳明山为基地,发展游击活动。
25日,红六军团向东折回进入阳明山,但发现阳明山区土地贫瘠、人烟稀少、地区狭小,不利于发展,于是决定放弃建立革命根据地的计划(即7月23日训令里所提在湘中建立根据地的计划),改取“兜圈子”方法甩开敌人,寻找有利渡场相机抢渡湘江。据电台政委穰明德回忆,“电台架在阳明山上的一座庙里,红六军团交给当地地下党一些武器,又请地方安置一些行动不便的红军伤员,第二天天未亮就离开了阳明山”。[注]《访问穰明德记录》(1985年3月15日),转引自《任弼时传》,第334页。
26日,朱德回电命令红六军团,“在敌各部未联合一起取得协同动作之前,击溃敌人单个部队,而在潇水上游找到西渡可能”。任弼时率领红六军团随即连夜东下阳明山,“拂晓进到白果市,全歼当地反动武装,并捣毁国民党阳明山特别区公所,活捉了曾任阳明山县县长的奉明托”。“当敌人发现红军东移而赶来白果市时,红六军团已由白果市急转南下,进到石家洞地区,打退敌第16师的追击,并利用夜暗在永安圩附近秘密穿过敌第15师的防堵部队,28日进到嘉禾县广发圩。”[注]《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战史》,第339页。
红六军团并未攻占嘉禾县城,而是从28日开始,经三天急行军,击败国民党追兵王东原师。31日,乘虚在道县以南薛家厂渡过潇水,把追击的国民党军远远甩在身后。随后六军团准备进入湘桂边,在那里渡过湘江。[注]《嘉禾邮局长呈报地方情形》(1934年8月29日),《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湖南部分)》,第181-182页。
国民党军对红六军团此阶段行动也有记录:“次日(22日),匪分两路,一路向蔡家铺、楚江圩一带前进,希图偷渡湘江,因江面太阔,对河有保安团扼守,故未得逞”,“匪以渡江未遂,伪团长桂兴投诚,复以后面大军追击之故,乃改变计划窜由潇水上游渡河”。[注]《零陵邮局信差呈报红军过境情形》(1935年1月25日),《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湖南部分)》,第213页。此处提到的桂兴是红17师52团团长。
8月12日到31日,红六军团在湖南省中南部、湘桂两省交界处与国民党军周旋,利用两军空隙,摆脱湘军追击和桂军围堵,最终渡过潇水,为在湘桂边界渡过湘江创造了条件。
三、从广西到贵州:红六军团转战湘黔边
渡过潇水后,红六军团开始更多地与桂军白崇禧部作战。红六军团在湖南时,白采取所谓“送客”方针,即陈兵广西边境,让开北面,打尾不打头,“只要红军不进入广西就行了”。[注]刘斐:《不拦头,不斩腰,只击尾的“送客”方针》,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围追堵截红军长征亲历记》编审组编:《围追堵截红军长征亲历记——原国民党将领的回忆》上,中国文史出版社1991年版,第131页。此时桂军开始积极行动,企图阻止红六军团进入广西:将驻兴安、黄沙河的两个团调至湖南道县,将驻全县的一个团派往江华;另调驻柳州的24师北上增援,企图将红六军团堵在广西境外。
道县与江华间是湘、桂两省国民党军的结合部,红六军团渡过潇水后,“绕过道县、寿佛圩桂军第19师主力的防守地域,经达村、高明桥于9月2日拂晓进到蒋家岭时,遭桂军第55团一个营及民团阻击”,“军团前卫第52团当即展开向敌发起攻击,激战四个小时,将敌击溃,在向纵深发展时,防守道县和寿佛圩的桂军第19师主力前来增援。为避免腹背受敌,红军遂撤出战斗,向北经清水关进入广西,当晚占领文村(今文市)”。[注]《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战史》,第340-341页。9月3日,任弼时等人率部继续向全州、界首西进,拟乘虚在界首渡湘江。同日,接到朱德电令,最迟应于6日晨到达西延,后可休息并继续侦察向横路岭、城步的路线。
此时国民党军追击部队仅距半天路程。此前为寻找渡过湘江的地点,任弼时又向红六军团政治部副主任袁任远询问情况。袁原是红七军的干部,1930年11月在邓小平、李明瑞、张云逸率领下,红七军从广西北上时曾渡过湘江,转战湖南、广东边境进入湘赣地区。任弼时问其何处可渡湘江,袁任远建议在湘桂两省交界处渡过湘江。3日,红六军团留下掩护主力的后卫第50团1个营和53团于灌江两岸阻击桂军19师尾追,此役虽重创敌人,但红军也损失不小,包括50团团长刘式楷在内的100多名红军阵亡。[注]《灌阳县志》编委办公室编:《灌阳县志》,新华出版社1995年版,第524页。
又据白崇禧回忆,“二十三年秋,匪萧克率众2万余人为先驱,自赣入湘,于9月20日自道县、洪水关、永安关等地附近窜入广西之灌阳、新圩、文市及全县之石塘、兴安之界首,续由资源、龙胜绕湘桂边境之绥宁、通道窜至黔东,入四川”,“当匪股竄经灌阳一带洪水关等地时,遭遇全县民团之痛击,被歼一个师之众,虏获机枪50余挺,步枪千余枝”。[注]贾廷诗、马天纲等访问、记录:《白崇禧先生访问记录》上,“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85年版,第118-119页。白崇禧此处对时间的回忆明显有误,且对红军伤亡有夸大之嫌。有关桂军对红军的政策,白崇禧对部下廖磊有过叮嘱:这次派第七军到桂北布防,只要红军不侵入广西就算是你们完成任务,对红军不能堵截,只能侧击尾追。[注]杨吉煊:《新桂系军队在湘桂黔边境堵截红军长征的见闻纪实》,党德信总主编:《文史资料存稿选编·十年内战》,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年版,第527页。
4日,任弼时等人率部从石塘地区出发,按中革军委指定路线,途经麻市抵湘江畔,在凤凰嘴的董家堰渡过湘江。当日晚,六军团前锋红18师52团从全州洛江翻越三千界,5日拂晓,进入西延护卫岭。[注]广西壮族自治区《资源县志》编纂委员会编:《资源县志》,广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231页。同日,红六军团接到朱德电令:为脱离追敌,取得休息,可在西延山地隐蔽集结,在该地伏击尾追之敌,并立即派出两个得力侦察队,一向全州方向,一向凤凰嘴,查明敌情报军委。6日,按中革军委电令,红六军团主力部队越过越城岭之三千界,抵全县西延区大埠头(今资源县县城)。
此阶段国民党除前堵后追外,还调集第一飞行队对红军西征之路进行侦查、轰炸,“除派队搜索外,并调第一飞机队每日到宜章、蓝山等处轰炸”。[注]《萧匪竄扰桂边,湘桂军协剿中》,《中央周报》1934年第32期,第4页;《萧匪一部窜入桂境》,《大公报》1934年9月4日,第3版。7日,红六军团在石溪村击落敌机一架(AVR0637),飞行员两人丧命。[注]《任弼时年谱(1904-1950)》,第227页。同日,红六军团渡过湘江后,在鲁塘地区打退由阳朔乘汽车连夜赶来的桂军第24师第70团的追击,不过这场战役红军伤亡100余人,第51团团长张鸿基阵亡。[注]《全州县志》编纂委员会编:《全州县志》,广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653页;《资源县志》,第231页。
8日晚,任弼时等人接到中革军委补充训令,对红六军团今后工作进行部署,指出中央原来要求红六军团在湘中的新化、溆浦间山地建立根据地,“在目前是不利的”,“目前六军团行动最可靠的地域,即是在城步、绥宁、武冈山地”,要求红六军团“努力在这一地区内,最少要于9月20日前保持在这一地区内行动”。然后从绥宁、通道进入贵州东部的锦屏,沿天柱、玉屏、铜仁,北上与红三军会合,在湘西及湘西北的凤凰、松桃、乾城、永绥地区,背靠贵州建立巩固的根据地。[注]《中革军委关于红六军团今后行动的补充训令》(1934年9月8日),《红军长征·文献》,第34页。很明显,这时中革军委给红六军团的训令意图是让它吸引和调动大量敌人,以策应即将突围长征的中央红军行动。
9日,任弼时率部由广西资源县车田地区向西急进,进入湖南城步县境内。11日夜,与湖南第2补充总队发生激战,并抵城步以西的丹口,跳出敌围,继续西进。桂军廖磊率四个团追到边界大山(俗称湖南大界),见木牌一块,上书:“此是湘桂交界之地,不劳桂军远送!”[注]《任弼时传》,第336页;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志编纂委员会编:《城步县志》,湖南出版社1996年版,第458-459页。12日拂晓,进入湖南省绥宁县境内,“下午1时许,该匪已到绥宁城外一里远之高公山,幸19师大军即时赶到,将匪打退,遂城始得安静”。[注]《绥宁邮局信差呈报肖克经过遂城之详细情形》(1935年1月24日),《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湖南部分)》,第212页。
13日,任弼时率部由黄桑坪向杉木桥前进,拟按中革军委指示侧击由绥宁开靖县的湘敌第19师。14日,红六军团准备绕道县城西部,突袭国民党军,前卫红18师与湘敌段衎第19师55旅遭遇,被占据驾马之敌截断于小水,西进被阻。傍晚,红17师向驾马出击,冲破敌正面阵地,夺路南下,进至大塘口、中园之线。15日,进入通道县境内。[注]《任弼时年谱》,第228页;湖南省绥宁县志编纂委员会编:《绥宁县志》,方志出版社1997年版,第554页。
这场战斗被称为“小水突围”,由于遭遇突然袭击,损失不小。据《王震传》记载,在小水地区红六军团被湘军袭击,红52团与大部队失去联系,陷入敌人重围,团长田海清牺牲,师长龙云被俘后也被杀害。[注]湖南省通道侗族自治县县志编纂委员会编:《通道县志》,民族出版社1999年版,第651页;《王震传》编写组:《王震传》,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39页。
15日,中革军委来电批评红六军团行动没有按中央训令,并指示“应求消灭绥宁、靖县及通道三角地带的敌人,并在城步、通道、绥宁、靖县地域广泛发动游击战争”。24时,任弼时等人电复中指出:红17师已进至通道县的狗头山、菁芜州地区,等候红18师前来会合。
16日,红六军团主力在通道县的菁芜州地区与被敌截断的红18师会合。17日,红六军团乘虚袭占通道县城。18日凌晨,任弼时等果断作出决定,离开城步、绥宁地区,由通道向贵州兼程前进,进至靖县新厂地区。19日,任弼时等人指挥红六军团发起新厂战斗。
湘、桂两军以一部分兵力尾追红军,主力则经靖县向贵州锦屏急进,黔军也向黔东地区频频调动,企图阻止红军北进。在这种情况下,红六军团于9月18日凌晨即撤离通道城,向贵州进发。与此同时,尾追的湘军李觉部第19师由靖县赶来,桂军廖磊部从广西赶来,企图南北合击红六军团,由于浓雾迷漫,两方误认为对方为红六军团而发生战斗,红六军团乘敌混战之机,经通道晒口、杆子溪进入靖县新厂。
这时湘桂两军主力已向北转移,湘军何键部补充第2总队的3、4团在通道县扑空后,随即掉头尾追红军进入新厂,被红军迎头痛击,战斗从19日拂晓,直到黄昏才结束。此次红六军团毙伤敌人200余人(其中毙敌营长1人),俘敌300余人,缴获长、短枪300余支。国民党军方面也证实了这一说法,“巧日(即18日),何平部追至黔边新厂与马山之间,又与匪部接触,激战竟日,毙匪三百余,我亦阵亡营长一员,官兵百余,匪转向黎平溃窜”,又据何键报告,新厂一战“我军伤亡二百余人,汪营长阵亡”。[注]湖南省靖州苗族侗族自治县县志编纂委员会编:《靖州县志》,三联书店1994年版,第628-629页;湖南省政府秘书处:《湖南省保安队及义勇队防剿情形》(1934年9月),《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湖南部分)》,第127页;《追剿萧匪情形与各方面剿匪近况》,《湖南省政府公报》1934年第187期,第97页。
9月20日,红六军团分两路进入贵州清水江地区的黎平县,击溃黔军第4旅旅长周芳仁的第7团。[注]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志·军事志》,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136页;贵州省黎平县志编纂委员会编:《黎平县志》,巴蜀书社1989年版,第550页;《萧匪全部出湘》,《申报》1934年9月20日,第2张。国民党军方面对这一阶段作战情况也有记载:“盖萧匪于八月间由江西遂川以北地区西窜,越过万洋山区,于八月十八日经郴县西渡耒水,到达桂阳县境,企图北渡湘水、窜往川、黔,但因我军已严密封锁,匪不得逞,乃向零陵东南地区逃窜,我西路军第十五师王东原师长率领第十五、第十六两师跟踪追击,匪续向湘桂边境逃窜,复经我湘桂各军追剿堵击,匪疾病及逃亡者甚众,其残部已经由湘桂边境之资源、城步、绥宁、靖县,窜至黔东之黎平、锦屏一带也。”[注]秦孝仪主编:《总统蒋公大事长编初稿》(3),第98页。至此,西征初期作战结束,红六军团到达湘黔边地区,进入贵州,为与贺龙领导的红三军会师奠定了基础。
结语
从1934年8月5日到9月20日,红六军团在一个多月时间里突破湘、赣、粤、桂四省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渡过潇水和湘江,到达贵州清水江领域。学界以往总结红军作战的优势,强调红六军团机动灵活的特点,并善于利用各省国民党军的矛盾突出重围,例如红六军团就曾利用国民党军碉堡封锁线未完成之机突围成功,这也得到国民党军史料的证实,“萧匪自知无法生存,乃率领残部约四千余众,乘我遂川以北、宁冈以南碉堡封锁线尚未构筑完成之际,突围西窜,企图经湘南窜入川、黔”。[注]秦孝仪主编:《总统蒋公大事长编初稿》(3),第82页。
今日回顾这段历史,这点确实非常重要,并且国民党军也抱怨追剿红军之难,“一是给养,二是追寻不到匪的主力”。[注]详见胡羽高编:《共匪西窜记》上,文海出版社有限公司1982年版,第75页。还有的国民党将领甚至公开承认红军作战的优点,例如桂军第7军军长廖磊就不得不承认红军“行军力量极强大,尤以爬山越岭为其特长。我军随后追剿,常有连赶不及之概(慨)”。[注]《红六军团西征过广西》,中共桂林市委党史研究室编:《中共广西地方历史专题研究·桂林市卷》,广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36页。湘军将领李觉的回忆中则谈到部队进入贵州后,到处山高路险,行军、宿营、补给都非常困难。[注]李觉:《何键部阻截红军纪实》,《围追堵截红军长征亲历记——国民党将领的回忆》下,第118页。又如湘军想要在湘、桂两省边境修筑碉堡,却没有材料,又不能从广西调集,因为湘、桂两军有矛盾,“惟查渌埠头至黄沙河一段,计程尚有五十里”,“且悉数广西统治,材料非如湘境之容易征取,偶有不慎,易生误会”。[注]《赣粤闽湘鄂剿匪军西路第一纵队二十三年度九月份剿匪工作军事报告书》(1934年9月),《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湖南部分)》,第94页。红六军团正是利用这种矛盾才顺利渡过湘江的。
不过,还应看到红六军团西征是一次脱离根据地、没有后勤补给的远征,虽然在一个多月的作战中,红军并未经历特别大的战斗,但还是有不小的损失,所以应该思考如下问题:
首先,红六军团暂时摆脱在湘赣苏区被敌包围消灭的险境,但一个多月的西征使部队减员很大,例如在红六军团下辖2个师、6个主力团中,就有1位师长被俘,3位团长阵亡,1位团长投敌,而部队的损失数字,由于年代久远,已无法统计。不过与贺龙领导的红三军会师后,据统计,红六军团由原来6个团缩编为3个团,从9700多人减员至3300人,减员竟达到三分之二,可见部队远征伤亡之大。[注]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部编:《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史》第1卷,军事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242页。
其次,红六军团此次西征的主要目的是调动敌人,为中央红军长征探路,并在湖南中西部建立根据地,取得与贺龙领导的红三军的联系。今日看来,红六军团西征初期作战,只完成这一战略目标的一部分。西征确实调动了敌人,有湘军3到4个师的追兵,又有桂军1.2万人的堵截,还有粤军、黔军的配合。此外,从随后中央红军长征所走路线与红六军团西征路线基本一致来看,也说明西征完成了探路的目的,这自然是其成功之处。然而由于敌人追堵和自然环境恶劣,红六军团并未在湖南省中西部建立一块预期中的根据地,只能再选择其他地方。另外,西征实际上加强了国民党在这些区域的防守,例如红六军团进入湖南后,湘军和桂军均加强防守湘江的兵力,且构筑很多碉堡线,[注]《赣粤闽湘鄂剿匪军西路第一纵队二十三年度九月份剿匪工作军事报告书》(1934年9月),《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湖南部分)》,第89页。在客观上增加了中央红军突破湘江天险的难度,这或许是此后中央红军湘江战役失利的原因之一。
总之,红六军团西征初期作战并不像以往历史叙事中的那样一帆风顺,今日回顾这段历史,其中有不少值得深入总结和思考的问题。1934年9月20日以后,红六军团进入当时人口稀少、经济落后、土地贫瘠的贵州,如何摆脱湘、桂、黔三省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成功与贺龙领导的红三军会师,那将是另一个有意思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