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鹅

朱闻麟

“海哥，你让我们这样做，是想把我们累死啊！”7月的烈日下，一个小伙推着装得比人还高的小板车，艰难地行走在碎石铺成的山间小道上，早已被汗水湿透，边走边埋怨。

“帮帮忙，帮帮忙，这些桃子是我全部身家性命啊！要是不及时卖出去，那我就全完了。”汪海边推车边求着小伙。

“海哥，不是兄弟不想帮你，光靠我们这几个人，要想把满山的桃子都运到山下去，怕是几个月都完不成，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你当我没想过，我也是没办法啊！上次搞了个免费采摘，广告单发了不少，微信朋友圈也转了，可那些城里人还是嫌这山道太窄了，他们的小车开不进来，走路吧又磕脚，勉勉强强来了几个，也是高兴而来扫兴而归。万万没想到，桃子豐收了，一条路却把我的财运给堵死了。”

在城里当了两年兵后，看多了高楼大厦、商家林立的场面后，汪海的见识是日益见长。特别是看到那些打着生态牌，标着让他惊讶价格的农副产业后，他立马意识到，自己呆了近20年的小山村，原来还是一块宝地，自己退伍回去后可以在那里大有作为。

因为有这样的想法，退伍回到自家那个偏僻的小山村后，他没像其他退伍军人那样，通过镇政府民政办推荐去派出所做警辅，或是推荐到企业做门卫保安。他谢绝了民政办领导的好意，自个到了村委会，承包下村边一个光秃秃的山头，说要打造成一个世外桃源，一个今后自己发家致富的皮夹子。

此后的3年里，汪海发动全家老少，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改造荒山工程，还通过战友的介绍，请来果树专家，精心选购早中晚不同成熟期的优秀桃树苗，把希望种到了山上。

一年生根两年长树3年挂果，还别说，去年这批桃树很争气地开了花结了果。看着粉嫩香甜的桃子，汪海一只也没卖，全部送给了村上的乡邻，说要让大家一起品尝自己的丰收成果。

今年，当满山开遍粉红色的桃花时，汪海的心也像桃花一样绽放了，心里开始盘算着，马上就要有收获了，今年不知能赚多少钱。

其实，这个账谁都会算。为了确保桃子的质量，汪海对桃树进行了控产，即便这样，每亩1000斤还是足足有余的，按目前最低市场价每斤4元计算，200亩的桃林，少说也有80来万的收入，那样的话，自己这几年的贷款就能还掉，明年就可以赢利了。往后随着产量的增加，收入会一年年增加，要不了几年自己就能成为百万富翁了。

眼看着桃子一天天成熟，到了采摘收获季。这是个大活，光靠一家人实在是做不过来。汪海雇用了村上几个青壮年，与家人一起开始采摘桃子。

人多力量大，很快简易的山道边就堆满了桃子。看着成箱成堆的桃子，汪海开心了没一会就犯了难。

这条山道还是自己为了方便走路，用了几个月时间才修起的。一米来宽的道，不要说是卡车了，就连拖拉机都没法开。要想把桃子运出去，只能先搬运到离这里3公里开外可以通卡车的镇级公路才行。

机械派不上用场，看来只能靠人工手推车。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才一个来回下来，就把家人和几个小伙累得都罢了工。汪海也知道，倒也不是他们真不想干，而是体力实在跟不上。这么热的天，光走个来回都吃力，还要推着重车走，着实不是件人能胜任的活。

靠人力运看来是行不通了，也很少有人感兴趣步行那么远来采摘，几天下来，汪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粉嫩的桃子，熟透后一只只从树上落下来，每掉一个，他心里就颤抖一下，如同一记记闷棍打在他心上。在汪海眼里，这掉落的不是桃子，而是一张张人民币。

病急乱投医，眼看着自己的美梦就要破了，汪海想到自己的战友，于是把满肚子的委屈告诉了远在广州的战友，让他帮着想想有什么好的办法，能挽回点自己的损失。

都说广东人脑子活络会做生意，而且平日里与这个战友最合得来，他的点子也多，所以汪海首先想到了他。

战友听后，哈哈大笑说：“汪海啊汪海，几年部队生活还没把你完全点化啊！怎么还是一副死脑筋，桃子运不出去，那你不会转个思路，来个原地消化。”

“原地消化？你说得好轻巧啊！我这又不是10斤20斤，满山遍野可是成千上万斤，就是叫上一个排一个连的战友来，怕一时半会也消化不了。”听了战友这番话，汪海心里立马来了气，说话的声音也变了。

“行了，行了，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怕把你惹急了会骂人。我还真有个好主意，可以帮你原地把这些桃子给消化了，就看你敢不敢尝试。”

“什么？你真有好办法，还不快说，这几天都把我急死了。”“你听我说，是这样的……”随后战友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汪海，听得汪海一愣一愣的。战友最后告诉汪海，天气热，桃子耽误不起，要当机立断才行，需要什么样的帮助都可以直说。

汪海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样的事，搁了电话连夜进了城，专挑星级酒店打探起来。还真如战友所说，在一家星级酒店的招牌菜栏目里，有道标价588元的“虫草鸡”特别醒目，一问才知，是从小鸡仔开始，就散放在成片成片的红豆杉基地里，靠着吃树下的虫草长大的。因为是纯自然，又是与长寿树红豆杉相关，这鸡的价格自然就不菲了。

看到这，汪海又一次拨通了战友的电话，说这个主意太绝了，只是风险也特大。自己为了建这片桃林，已经欠了一屁股的债，一时半会还真借不到钱了，看能不能借点启动资金救救急。

战友听后爽快地说道：“我知道这个点子有风险，你看这样行不行，钱就不用借来借去了，就当是你拉我合伙，我自愿参加前期投资，成功了你只要把本钱还我就行，不成功的话我也认栽了，你看行不行？”汪海没想到战友会如此爽快，看来这几年兵当得真值，激动地连声说好。

仅隔了一天，一大卡车鹅苗就运到了镇村公路口，汪海发动亲朋好友用了半天时间，才把5000只鹅苗放到了桃树下。

也别说，这些小東西一点也不怕生，才一落地，见到地上摔烂的桃子，立马凑上去开心地吃了起来。汪海看到后惊喜不已，看来战友的点子还真是对路。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汪海只做了两件事：一件是用从山里砍来的竹子，沿着山脚树起了一道半人高的篱笆，以防鹅苗走丢了不好找回；另一件事是战友交代他的，在手机上下载了一个直播app，用“水果鹅”的名字注册了自己的账号，只要一空下来，就跑到桃树下即时录播一段成群小鹅在争吃桃子的小视频。这些小视频先是在战友群里推送，而后又通过战友的牵线，有意识地把一些酒店宾馆大堂经理和服务员拉了进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小鹅长大的同时，汪海种桃不卖只喂鹅的消息在网络上也慢慢传播开来。

在吃最后一批晚熟桃子的时候，原本黄色绒毛的小鹅苗，已长成了八九斤重的大白鹅，也到了该出售的时节，网络上时常有人在问价。

如何定价，汪海一时也没了主意。市场上的鹅20来块一斤，一只活鹅能卖200来元。不过那些都是吃加工饲料的，自己的鹅可是吃桃子长大的，自己也尝过，肉质真的又鲜又嫩，应该不比那只588元的虫草鸡差劲。自己这鹅总该比吃饲料的鹅卖得贵些吧，于是汪海自己心里定了个价，每斤卖它个30元。

30元的价格从屏幕上跳出来没过一分钟，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对方说自己是专门为星级酒楼宾馆配送特供菜的，问汪海有多少只水果鹅，他都要了，随后还让汪海发个银行账号给他，说要把定金先付了。

这让汪海完全没有料到，跟战友一说后，战友埋怨了他几句，说他没有生意头脑，事前也不与大家商讨商讨，可以先试着出个30到50元的参考价，这样就有个讨价还价的余地。汪海线听得出，战友还是很兴奋的，第一笔就是大买卖，省得一家家去兜售了，就不知对方是不是真心要买。

说来也很简单，汪海试着把账号发了过去，对方立马转了50万过来，让他定了心。更为舒心的是，对方还说货自己来提，亲眼看看水果鹅生长的环境，这样买得更放心。

这一季汪海的桃子几乎没卖到钱，但5000只鹅扣去死伤外，还是给他带来了百来万的收成，一点也不比原本卖桃子来得低。

汪海用这些钱还掉了欠债后，把剩下的30万提了现，直接送到战友的手里。看着一袋百元大钞，战友只从中取出了5万，说这些鹅苗钱我收下了，剩下的你去铺路吧。只要路通了，你的那个山头上，随便怎么折腾都能赚钱，到时你不给红包，我也会自己开口讨的。

正应了战友的话，汪海用那25万元作为启动资金，把路修好后，不但水果鹅卖出了好价钱，还引来一批批城里来的观光采摘客，为此他又在山脚处建起了农家乐。

在汪海的带动下，村边的几座荒山都被村民承包开发了，甜甜蜜蜜的好日子算是开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