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来运转（上）

张国心

1、獾洞异石

公元1976年3月8日下午，在我国东北的上空响起一阵剧烈的爆炸声，接着在方圆五百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降落了一场中外罕见的陨石雨，当年共收集陨石一百三十多块，最大的一块一千七百多公斤，已是一个大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话说在降落陨石的区域内有个小村庄，因野葡萄漫山遍野故叫葡萄沟。野葡萄人见人烦，秋天成熟时招来成群结队的鸟雀，吃完副食吃主食，把本来就颗粒不多的粮食糟蹋得不成样子。那时葡萄沟一个壮劳力一天挣十工分，合计不到七角钱，葡萄沟穷得远近出了名，姑娘死活不愿往火坑里跳，村里的光棍就成了堆，毛大牛就是这堆光棍里的一个。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天文事件发生之后的一天早晨，毛大牛找队长崔八点请了假，说他大姨妈病重，要去见最后一面。

其实他是说谎，他根本就没有大姨妈，他要上山抓獾子。葡萄沟山上的獾子很多，一只獾子连皮带油能卖三块，獾子都是群居，一个洞里少则两三只，多则五六只，运气好的话，抄一个獾家可就是一笔巨款。可獾子非常狡猾，洞口设计得十分巧妙，又用乱草树叶掩盖着，很难发现。毛大牛是个生手，没有实战经验，他在山坡上找了一上午，累得汗水淋漓，连一根獾子毛都没看见。他沮丧地坐在了地上，唉声叹气，这时他猛然发现，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新土坑，急忙跑了过去，见土坑有一米多深，周围散落着土石块，可坑里并不见有洞穴，也没有枯枝乱草。有经验的抓獾人会马上断定，这不可能是獾洞，但毛大牛却异想天开，把田鼠的智慧移植到了獾子身上，田鼠为了不被天敌发现，都在洞里用土把洞口堵死，他想獾子也许会用土掩法把自己藏在了里面。于是锹镐并用，在土坑里奋力地往下抠，忙活了半天也没发现獾洞，却挖出了一块怪异的石头。

这块石头足有小盆一样大，圆不圆方不方，浑身黑不溜秋，还有一道道沟痕，特别沉重，和普通的石头不一样，他自然而然地把这块怪异的石头和几天前发生的事联系到了一起。他想，是不是陨石？真要是陨石的话肯定比一窝獾子值钱。

毛大牛抱着石头下了山，正碰到一帮人在地里干活，有个人问他：“毛大哥，你拿的是什么石头？”这人叫李渊博，是城里下乡来的知青，跟毛大牛十分要好，见面总是毛大哥长毛大哥短的。

“不知道是什么石头，就在路边，我看它挺奇怪就捡了回来。”他编了故事。

大家都跑过来，看着毛大牛怀里的石头七嘴八舌，“好像是矿山里的矿石。”“不对，是陨石，前些天那块最大的陨石就落在我大姑家菜地里，正好我串门在那儿，亲眼看见那块陨石的颜色和它一模一样的。”一个人言之凿凿地说。

毛大牛捡了块陨石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在葡萄沟传开了。

2、英雄救美

李渊博帮毛大牛把石头抱回家里。毛大牛的家实在太寒酸了，一撮小草房摇摇欲坠，如果不是四五根木柱强劲支撑着怕是立刻就能坍塌。李渊博问道：“石头放哪儿？”

毛大牛四下里看了看，指着门口的一堆石头说：“就放那儿吧。”这堆石头是毛大牛准备盖房用的，已经积攒了很多年，因手里一分钱也没有，房子也就一直没盖上。那块从獾洞里抠出来的异石便和一堆普通的无名之辈躺在了一起。

第二天，崔队长找到毛大牛说：“现在国际形势非常紧张，县武装部紧急组织民兵训练，一个生产队一个人，咱们队派你去，马上就走。”

参加民兵训练是个美差，虽然辛苦，但吃得好，还有补助，以前这好事根本轮不到他毛大牛的头上，今天崔队长格外开恩，把他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毛大牛是个不怕吃苦受累的人，训练格外卖力，成绩优异，很快就成了训练标兵，在手榴弹实弹投掷训练时，他作为助理教练站在投掷手身边作指导。一颗颗手榴弹投了出去，爆炸声在山谷里回荡，实弹训练进行得非常顺利，可就在训练接近尾声时，一个女民兵由于过度紧张，手榴弹脱手，掉在了脚下，“哧哧”冒着白烟，女民兵吓呆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毛大牛大喊一声“卧倒”，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女民兵压在身下，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爆炸了，硝烟散去之后，只见毛大牛的身上鲜红一片……

女民兵安然无恙，毛大牛的屁股被弹皮豁了一道口子，好在离心脏很远，没有大碍，可是这件事成为他生命历程中的一个重大转折点，意义非同一般，随着那一声爆炸，他成了舍己救人的英雄，掌声和鲜花一同向他涌来，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被救的女民兵竟要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

这个女民兵叫腊梅，是个既漂亮又重情义的姑娘，她的父母更是知情达理，不嫌毛大牛贫穷，还把家里养的两头猪卖了，钱全给了毛大牛。毛大牛有了钱，立刻张罗盖房子，县砖瓦厂听说救人英雄要盖房子，无偿送来了砖和瓦，葡萄沟家家都是泥草房，盖砖瓦房那是开天辟地头一桩。开工那天，村里的人都来帮忙，搬石运砖，来来往往，好不热闹，队长崔八点站在墙头上一边干活一边吆三喝四，俨然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人多力量大，墙头眼看着一层层地加高，这时毛大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从獾洞里抠出来的那块石头，这些天他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又为盖房忙得焦头烂额，竟然把那个东西忘在了脑后，门口那堆石头都砌成了房地基，而那块石头已不见了踪影，他大声地问道：“谁看见了我捡的那块黑石头？”

“没看见。”帮忙干活的人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我看见了。”崔八点站在墙头上比画说，“我把它砌在墙基石里了。”

毛大牛一顿脚说：“可惜了，那可能是一块陨石啊！”

崔八点哈哈大笑，说：“是陨石又能怎样，又不能卖钱，上面有文件，陨石是国家财产，捡到必须上交，我把它砌在了你家的房子里，成为你家镇宅之石，保佑你们毛家辈辈平安，代代发财！大伙说说好不好啊？”

回答崔八点的是一片欢笑声，毛大牛心想，言之有理，也跟着笑起来。

3、山外来风

房子盖完后，腊梅也就过了门，她是为数不多“跳进火坑里”的姑娘。有谁能想到，毛大牛的运气从此以后竟然好得没法说，一路飞红飙高，养猪猪肥，养牛牛壮，生孩子美貌喜人，聪明绝顶，在那考大学比登天还难的年代，两个孩子双双考进了名牌大学。毕业后都出了国，一个在欧洲工作，一个就职美国，都是高薪阶层，老两口在城里有一套养老的大房子，一高兴就全世界玩一圈，优哉游哉，当然这时已经是三十多年后了。

世事变迁，人非物在，今天的葡萄沟野葡萄仍然长得蓬勃繁茂，可人丁却不旺盛，年轻人多数都走出山沟，留在村里的大都是老人和小孩，大瓜和小麦是留村里为数不多的男劳力，大瓜养牛，小麦养猪，日子过得虽然比过去强很多，但离小康还有差距。大瓜致富心切，做梦都想找到一夜暴富的绝技，这天上山放牛，发现一个人拿着探测器猫着腰在野葡萄地里探来探去，就像电影里的日本鬼子探地雷一样，于是奇怪地走过去问道：“你在干什么？”

那人精力过于集中，被吓得一激灵，忙抬起头来说：“找宝。”此人长着一对生动的三角眼，还没有节制地频繁眨巴着，弄得大瓜也被传染了，紧忙眨巴了几下眼睛：“我们这里历朝历代都是穷山沟，一个当官发财的都没有，哪有什么宝？”

“非也，你们这里是藏宝之地，你知道不知道，三十多年前，在这地方降了一场陨石雨，有专家预测，五百克以上的陨石就有八万块，可当时就找到了一百多块，后来又陆续有人捡到了一些，但数量也不会超过百块。你说，还有多少陨石隐藏在廣袤的大地里没被发现？”

大瓜算了一会儿，还是不解地问：“就算还有七千多块又怎么样，陨石有什么用？”

三角眼猛烈地眨巴着眼睛嘲笑般地说：“你们山沟里的人真是孤陋寡闻，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国际陨石市场风生水起，价格突飞猛进，能找到一块陨石就土豪了！”

大瓜挠了几下头皮，猛然想起来老人们讲的一件事，说的是当年毛大牛捡到了一块陨石砌在了房子里，大瓜的父亲就是那个亲眼看见过真陨石的人，活着时经常说毛大牛捡的那块石头百分之百是陨石。大瓜把这个故事有头有尾地讲给了三角眼，三角眼听了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眉飞色舞，“真的？多大？”

“千真万确，听说像小盆一样。”

三角眼更兴奋了，拍着胸脯说：“咱们合作好不好，你要能拿到陨石，我按黄金价格收购，陨石都有磁性，我这是陨石专用探测器，尖端高科技产品，有陨石一探就知道，咱们去毛大什么家探一探怎么样？”说着给了大瓜一张名片，上面写着：阳光寻宝研究开发公司总经理孙虎。

大瓜是实在人，答应了三角眼。毛大牛和老婆腊梅去欧洲孩子家已经好几个月了，房子空着，他领着三角眼爬墙进了院子，偷偷摸摸地来到那栋老房子墙根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