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远走

肖尧

又听见了课堂的钟声：清脆，辽远，宁静。

2010年，我坐在编辑部里，面对着儿童公园上空的那片翠绿和稀薄的空气，听见了远处学校里传来的下课的钟声。那时，耳朵里和眼里面对的都是崭新的一切。我的工作，将主要是审阅高中生的作文。那远处传来的钟声仿佛是一种合拍的旋律，告诉我，我的喜怒哀乐，将与无穷的远方，无数的生命之作紧紧联系在一起。如今，这一切已经与我紧密地厮守了八年，我早在不同的时间和情境下，为它仿如四季的美景，所深浅不一地感动过了。

感动之外，也低潮过。福建师范大学的潘新和教授提到一个观点，写作没那么重要。他认为，当代社会，搬磚搬瓦，码字码墙，本质上是一种自我实现，并无高下之分。又一篇文章提到，运动员的运动技巧与专注力，同样魅力无穷，且带给人成就感和满足感。那么，何必固守写作的故土？何须自诩高贵？这些感受曾如旋风般刮入我的脑海，让我战栗和混乱。在纷乱中，那些读人和识文的细微自足，似乎都随风远走了。

直到最近开始密集关注《尘埃落定》的作者阿来。他谈起自己创作这部伟大作品的缘起：某个杜鹃花开的日子，多年以来对地方史的关注中积累起来的点点滴滴，忽然在那一刻呈现出一种隐秘而又生机勃勃、含义丰富的面貌。于是，《尘埃落定》的第一行字便落在屏幕上了。

这个细节深深震撼了我。对地方史的关注，竟然催生出一部伟大作品的诞生。这与我的蜕变何其相似。不同的是，我并没有写出什么作品，但对无穷的远方的高中生之作的持续关注，也让我深深领悟：生命中从来没有真正会随风远走的事物。它们曾存在于我的生活中，就永不会消逝。

于是，我郑重写下一句话：写作对写作者很重要，正如运动对运动员很重要一样。至于为何重要？恐怕答案没那么容易回答，需要我再继续耕耘在高中作文的大地上才会慢慢揭晓答案。

今天，开学的钟声再次响起。不同的是，我对那“随风远走”的一切愈发敏感。因为我知晓，那随风远走的，不是永远离开了，而是常驻进了心里。随风远走的人、事、物，将不会是配角，而是以主角的方式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