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韵在英语词汇深层次学习中的运用*

周 芬

（台州学院 外国语学院，浙江 临海 317000）

一、引 言

近几十年来，语义韵一直是语料库语言学中的重要研究对象。语义韵的发现之功和术语的具体提出首推Sinclair和Louw两人，Sinclair［1］155-156在研究短语动词“set in”时，发现该短语搭配词具有消极语义特征这一语义韵现象，而 Louw［2］157受Firth［3］158语音中“韵律”（prosody）的启发正式提出了语义韵这一术语。之后，国外研究者们从不同侧重点来界定语义韵这一概念，比较有代表性的定义主要有“语义传染说”［4］9、“内涵意义说”［5］65-78［6］141和“功能说”［7］15［8］66。这三种定义不仅涉及到词汇语义层面的意义方式，强调词义在语境中的传播或感染、内涵意义的影响等，还涉及到词汇语用层面的功能指向，强调说话人态度意义的实现等问题。

近年来，运用语料库方法研究英语词汇语义韵的相关实证研究众多。其中，不少研究侧重探讨了基于英语本族语语料库和学习者语料库的同一词语或短语语义韵差异情况。孙海燕对比中国学习者和英语本族语者在形容词搭配方面的不同模式，总结出中国学生英语形容词搭配的运用特点，其中就包含搭配词选词不准确、语义韵冲突等两大特征［9］；卫乃兴考察了中国学习者语言使用中的语义韵特征，发现学生英语中存在着三类常见搭配形式：典型搭配、中间语搭配和异常搭配，而中间语搭配和异常搭配形式都在不同程度上违反或破坏了词语的搭配规约和语义韵［10］。这些研究证实，中国大学生在写作中误用和乱用语义韵的现象非常普遍，增强学生对词汇搭配知识和语义韵的了解和具体运用迫在眉睫。

因此，在英语词汇教学中，仅仅扩大学生词汇知识的广度是远远不够的，促进学生对词汇深层次知识进行习得更加重要。从词语的语义韵入手，既关注词语的语法搭配范式、搭配词语义趋向等方面，也关注词语所营造的语义韵，能深化词汇学习，切实提高学生的词汇习得水平。

二、语义韵的概括过程和词汇深层次学习的一致性

语义韵揭示了词汇极具特征的意义方式和评价功能指向［11］82。在意义层面，语义韵揭示了节点词在索引行语境中弥漫的意义氛围。在该意义氛围影响下，节点词形成了自己独有的语法搭配型式特征，并聚集了有着特定语义趋向的搭配词词群。在功能层面，语义韵揭示了隐含于节点词中说话人对所述事件或行为的态度评价意义［8］65。语义韵辖管着交际过程中词语和结构的选择，将词语的形式搭配、语义趋向和语用功能紧密地结合为一体。

除了具有评价功能特征，语义韵还具有隐性特征［12］112，存在于人们的潜意识之中。目前，学者对它的概括过程采取的主要是语料库数据驱动的分析方法［13］，对随机抽样的批量索引行进行深入分析，逐步发掘概括出词语的语义韵。语义韵的具体概括过程从对节点词单位随机抽样的索引行开始，并结合节点词的显著搭配词词表，深入分析节点词在索引行中其显著搭配词的语义趋向，对搭配词的语义特征进行抽象概括，然后在索引行更大范围内观察、分析制约语义趋向的语义韵，挖掘说话人的话语意图和态度。

在词汇知识习得方面，研究者们早已认识到深层次习得词汇知识的必要性。在基于语料库的词汇研究领域，Firth、Sinclair等一批语料库语言学前辈们提出了词汇知识深入习得的一些关键性概念，如类联接（colligation）、搭配（collocation）、语义倾向（semantic preference）等［14］439。他们认为，深层次习得词汇知识既要关注词语的语法搭配范式，也要关注词语的搭配词语义趋向、语义韵等方面。

由此可见，语义韵的概括过程与英语词汇的深层次习得是一致的，单单了解一个词的词义还远远不够，还需要把词与其所在的语境结合起来，了解词的语义特征、句法型式和语用功能等方面的信息。语义韵的概括过程就是将词项与语境整合在一起，分析一个词的语义韵既能关注到该词在小范围语境中的形式、意义特征，更能在大范围语境，即话语层面观察到该词的语用功能属性，真正将英语词汇学习落实到深层次层面上。

三、语义韵在英语词汇深层次学习中的具体运用

我们以“prevalent”为例，展示如何把概括该词语义韵的过程和深层次词语习得结合起来。

（一）词汇的形式特征层面

不同于传统的基于词典例句的词汇学习方式，通过概括单词语义韵的过程来深入观察和习得词语是需要基于真实的语料库索引行数据的。从大型语料库中检索出目标词索引行后，对索引行进行科学抽样后可得到包含若干个索引行的微型文本。该文本将大型语料库的海量信息高度浓缩和聚焦，有助于对目标词的形式、意义和用法形成初步的假设和判断。通过检索“prevalent”在COCA①COCA语料库（1990-2015）为美国大型动态平衡语料库，收集了口语（来自美国主要广播电台）、小说、流行杂志、报纸和学术期刊五大类媒介语料文本，其语料来源十分广泛。语料库的分布情况（见表1），我们能从整体上把握该词在语料库各类型语料中的频数分布情况，经对数似然比计算，“prevalent”在学术期刊语料中的出现频数显著高于其他语料类型（p＜0.001），可见该词的语体特征偏向正式。

表1 “prevalent”在COCA不同类型语料中的分布情况

图1 “prevalent”的部分抽样索引行

图1是随机抽样获得的少量索引行②，习得“prevalent”的形式特征主要是通过观察检索词左右搭配词，从中归纳该词的语法型式。观察“prevalent”左右语境，我们可以归纳出该词主要的语法型式：“usu V-link（主要是be动词）ADJ”（10条索引行中出现8次）。索引行重新抽样结果显示和上述结果一致，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prevalent”倾向于做表语，倾向于出现在N V-link ADJ这样的类联接里。

（二）词汇的意义趋向层面

探索“prevalent”的意义趋向要求进一步拓宽观察语境，基于“prevalent”在（-4，+4）范围内的显著性搭配词列表，并深入观察索引行中该词左右搭配词语境，把对搭配词词类的型式归纳扩展到意义层面，从而概括出“prevalent”搭配词的语义趋向特征。表2是“prevalent”左4到右4跨距内按MI值高低排序的前十个显著性的搭配词词表，经过初步观察，我们发现这些搭配词有一半是名词类搭配词，如“diseases”、“stereotypes”、“attitude”等，其次是形容词类搭配词，如“problematic”、“bullying”等。

表2 “prevalent”前十个最显著的搭配词

在“prevalent”的（-4，+4）的搭配词列表中，MI值3.00以上的显著性搭配词共计47个。从语义层面，我们大致可以把这些搭配词分为三个语义组：“现象”组、“程度词”组和“修饰语”组（见表3）。其中，“现象”组搭配词出现的个数最多，其次为“程度词”组搭配词，最后是“修饰语”组搭配词。

表3 “prevalent”搭配词语义分类

基于搭配词列表，我们可以观察到“prevalent”意义趋向的大致语义轮廓，而对该词搭配词词群语义趋向形成直观印象还需对抽样索引行语境进行进一步的解读。图2为“prevalent”的部分抽样索引行，其中，我们主要凸显了每条索引行中表示“现象”语义的搭配词或词组（见斜体词或词组），通过逐一观察索引行，我们发现“prevalent”主要用来评述一种现象，这些现象词大部分都是“坏词”，具有“不良现象”的特征，如“divorce”、“disease”、“problem”等；“程度词”组搭配词主要用来描述该现象流行的程度，如“extremely”、“highly”、“more”等；“修饰语”组搭配词主要用来对该现象进行评价，如“unfortunately”等，值得注意的是，这些评价用词多半也是“坏词”。

图2 “prevalent”的部分抽样索引行中被凸显的主语名词

通过观察和归纳“prevalent”在索引行中左右搭配词及列表的语义趋向，我们了解到该词的意义趋向以及在语境中所弥漫的意义氛围。在“不良现象流行”这个意义氛围影响下，该词聚集了和此消极意义氛围相一致的搭配词词群。由此可见，词语的形式搭配和语义趋向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其中，词语的意义层面，即语义趋向制约着词语的形式搭配特征，而要从更深层次了解词语意义特征的内在形成动因，还需要对词语的语用功能层面进行探索，挖掘隐含于词语中说话人对所述事件或行为的态度评价意义。

（三）词汇的语用功能层面

“prevalent”的搭配词具有比较明显的消极语义特征，这些搭配词群营造出一种消极的语义韵，传递着说话人对所谈现象否定和批评的态度。探讨词语的语用功能属性就是要发掘隐藏在语义韵背后说话人的交际目的，从话语层面探索人们如何利用潜意识层次的语义韵知识，利用不同的词语手段，来实现自己的交际意图。

我们在前面通过语料检索已经证实，“prevalent”倾向出现在学术期刊这样的语料中，然而在以“客观”著称的学术文体中，我们依然可以看到作者是如何利用词语的语义韵知识和词汇手段来传递自己的态度和观点的。例1是发表在《美国印第安人季刊》（American Indian Quarterly）学术期刊上的一篇文章，标题为In Search of Theory and Method in American Indian Studies。通过文章标题和摘要部分，我们得知该作者主张把对美国印第安人的研究上升成为一门单独的学科，强调探索该门学科理论基础和方法论的重要性。例1中，作者运用“prevalent”消极的语义韵知识，并结合“overcome”、“good”等评价词语传递了作者对时下流行轻视印第安文化态度的批判之意，从而旗帜鲜明地提出自己的主旨观点。

例1.The attitude that American Indian cultures are nothing and so nothing can come from them is，unfortunately，still prevalent in our society today.In order to overcome this attitude，it would be good for Native people to make clear to non-Indians the truly sophisticated nature of American Indian culturesand how much they still have to offer to the world.

American Indian Quarterly，2007：353-372

例2也是一篇学术期刊论文，题为The Teaching Nursing Home：Past Accomplishments and Future Directions。作者为引起读者对老年人尿失禁（urinary incontinence）问题的关注，运用了“prevalent”消极的语义韵知识，并通过“distressing”、“devastating”这些显性评价词汇充分表达出该问题的严重性，继而阐释建立教学疗养院的必要性。

例 2.…urinary incontinence is particularly notable.This socially and psychologically distressing problem is one of the most prevalent in the elderly population，affecting 40 to 50 percent of nursing home residents at an enormous cost of about$2 billion annually （Hu，1986）.However，until approximately a decade ago，there was little interest in studying this devastating problem.Generations，1995：47-51

四、语义韵知识

对英语词汇深层次学习的启示

上面概括词语语义韵的过程对英语词汇深层次学习至少有三点启示：其一，英语词汇学习是需要基于真实、客观语境的。概括语义韵所用的索引行全部来自大型本族语语料库抽样数据，其语料鲜活、地道，能反映出语言真实的使用状况，而运用语料库的检索功能，检索到的结果更加直观、可靠，在某种程度上，可弥补传统词汇学习在量性和客观性上的不足，减少词语习得过程中的语用失误。其二，词汇内在运作方式具有整体性。词汇的形式、意义和功能三者是统一的，具有整体一致性，词汇的功能属性辖制词汇的意义趋向和结构的选择，英语词汇学习一定要将词语的形式、意义和功能相结合，从这三个方面深层次习得词汇。其三，词汇深层次用法是有规律可循的。运用语料库检索工具和统计学工具，可对词汇的用法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抽象和概括。运用统计学工具可对词语在不同语料中的频数分布进行显著性统计，也可依据不同显著性统计值，对词语在一定跨距内的搭配词列表进行语义趋向分类，概括词汇搭配词群的运用特征和规律，以此提高英语词汇学习的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