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周记

西木

进村或者出村，都要经过这片老坟。

有人说这片老坟闹鬼，村里的男青年曾经在这里遇到过“鬼打墙”。

驻村扶贫工作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情。早晨，中午，晚上，我都曾经一个人，步履匆匆地从那座老坟旁边走过，一身正气，百毒不侵。

周六 2016年2月20日 天气：阴

老付，全名付芸凯，老家四川会理人，到云龙村上门，2015年底被评为建档立卡贫困户以后，成为我的扶贫帮扶联系户。

我第一次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老付的声音里充满了警觉和不合作。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时而回答我叫“付倾凯”，时而回答我叫“付芸凯”。再问他家里有几口人？家庭年收入多少的时候，他干脆把电话挂断了。

半个月以后，我第一次到他家进行入户走访。

老付家大门紧闭，我趴在门缝上往院子里看，发现大门是用一根有手臂粗的木杠从里面顶上的，说明有人在家。

我站在门口大声呼喊他的名字。老付很快走到门前，听我作完自我介绍以后，老付为我打开大门。大门的房檐下趴着一只黑白毛色相间的大狗，看到有陌生人进门，狗警惕地竖直了耳朵，冲着我“汪汪”直咬。

我下意识地用右手拿着背包挡在身体前面，左手抓着那沓入户调查表，试图把狗吓跑。

老付也不帮我吆喝狗。我想，他似乎对当前国家的扶贫政策还不太了解，内心甚至有些抵触情绪。

我给他讲了当前的扶贫政策，了解他家的致贫原因，听取他们对扶贫的想法。

“有的村民听说扶贫专项资金有几百万元，说应该把这些钱拿来平分，这样村里就不贫困了。”

我听了这番话以后，有些哭笑不得。

云龙村位于永仁县永定镇，永仁县毗邻四川省攀枝花市，是出滇入川要塞，是云南省北向开放重要门户，俗称“云南北大门”。

從楚雄州府所在地鹿城镇来到永仁县，需要经过南华县、姚安县、大姚县，可谓山重水复，一路奔波。

我从来没有从事过农业、农村、农民的三农工作，昨天在家里收拾行李的时候，心里充满了对未知工作的担忧和陌生生活环境的想象。都说农村的管理和城里单位上的管理完全不同，单位上用制度和纪律管人，农村可没办法实行那一套。

报道的第一天，永仁县委、政府和永仁县扶贫办召开了全县驻村扶贫工作队员培训会议。一整天的培训中，讲了扶贫政策，队员工作和生活的注意事项。宣读了对上一轮扶贫队员的表彰决定和对新一轮扶贫队员的任命决定。我听到自己被任命为云龙村驻村扶贫工作队的工作队长、第一书记。心里一点谱都没有，不太清楚扶贫工作队长、第一书记是干什么的。

老队员告诉我：“云龙村最大的问题就是缺水。听说云龙村以前出着有小孩手臂粗的一眼水。在我们国家那段特殊时期，村里来了一个工作队，提出要大干快上的口号，请来一个钻井队，说要把那眼水钻大，让云龙成为一个江南鱼米之乡。谁知钻井队不钻还好，一钻反而让那眼井再也没有出过一滴水。村民说，云龙村位于金沙江大峡谷上面的山顶上，钻井队这一钻，把水都钻进金沙江大峡谷里去了。村民眼睁睁地看着金沙江大峡谷的水从眼皮子底下流过，却只能忍受干渴。从此以后，云龙村成为一个靠天吃饭的干寡之地。”

另一位队员说：“告诉你这件事情，就是时刻提醒你，基层工作有它的多样性、复杂性。村民世代生存在这里，谁不想过上富裕的好日子，他们也一直在为之努力和奋斗着。以后你在工作中遇到事情，凡事三思，不要拍拍脑袋就胡乱做决定。”

周七 2016年12月25日 天气：多云

早晨六点，街道冷清。我抬起右手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快到集合时间了。我裹紧了那件灰色的大衣，把背包的肩带收紧，开始一路小跑。

脑袋里填满了一串串数字，云龙村 5个村民小组 68户贫困户 248名贫困人口，单位职工帮扶 52户贫困户 191名贫困人口，县政协 1名领导结对帮扶 4户贫困户16名贫困人口，县人寿保险公司 1名团险部经理结对帮扶 2户贫困户 7名贫困人口，永定镇领导职工结对帮扶 10户贫困户 34名贫困人口，已经实现帮扶全覆盖。

这些枯燥的数字，是开展精准帮扶的基础。今天，我们六点半就要出发，开展新一轮入户调查工作。

第一次进村的时候，我背包里还装着防晒霜、补水喷雾、护手霜、唇膏这些美容护肤品。进村入户的次数多了，我包里的东西，渐渐变成了入户调查表、政策宣传卡、孩子们喜欢的糖果和玩具，以及治疗老年人高血压等常见病的药物。

每天晚上结束工作的时候，镜子里那个我，变黑了，变结实了。每天的心情，有时候是欢乐的，有时候是悲伤的。不管怎么说，整个人精气神越来越好了。

自从到云龙村担任驻村扶贫工作队长、第一书记，我到老付家入户走访的次数增多了。

随着入户次数的增多，我渐渐熟悉老付家的情况，那条大狗不再咬我，看到我，远远地就摇起了尾巴。我知道老付家一共有妻子、儿子和他三口人，儿子小付在深圳打工，每个月有 3200块钱的收入。老付说儿子自从工作以后，就从来没和老付夫妇要过一分钱。只要说起儿子，老付脸上就充满骄傲的表情。

我熟悉老付家养的那头黑色的水牛，四头猪、一条狗和十只鸡。知道老付夫妇俩每年忙完家里的农活以后，就到云龙哲林芒果基地打工，每天 80元的工钱，工资当日结算。知道老付家建档立卡户的档案放在哪只柜子的哪个抽屉里，背得出老付家的家庭情况：住房面积 130平方米，3人都已经参加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已经通生产生活用电，入户道路是泥土路，致贫原因是缺技术，已有生态补偿帮扶，已进行房屋危房改造，存在需建光伏发电的问题，已享受国家产业扶贫政策能繁母猪 2头，脱贫时间计划在 2018年。

云龙村委会属于山区，全村辖云龙、三家村、麦拉务、小布租、小务拉 5个村民小组。云龙村委会气候冬春干燥，夏秋多雨，干、湿两季分明，年均气温 20°C，年平均日照 2836.4小时，年均降水 700毫米，基本周年无霜，适合芒果的栽植。

云龙村现在遇上了一个快速发展的大好机会。2012年，永仁县委政府决定引进云南哲林实业有限公司在云龙村发展芒果产业，按照“基本生活用地、坟地、宅居地和一片户均 20亩的芒果种植园”的发展规划，村民自愿将土地转让给哲林公司种植芒果。

云龙村委会有 5个村民小组，有 4个村民小组参与了土地租赁流转，共流转土地和林地 1.7万余亩，租赁标准按照耕地每亩每年 400元，集体林荒地按照每亩每年 160元，租期 35年，租金每五年上涨20%进行租赁流转。现在 1.7万余亩土地已供给哲林公司种植晚熟芒果，每年土地流转收益达 580余万元，带动农户种植芒果 700余亩。

2016年 5月，永仁县芒果专业合作社成立，依托“公司 +基地 +农户”模式，永仁哲林实业有限公司为村民提供果苗和技术指导，并为云龙村免费平整种植地 380余亩，带动农户种植了 700余亩芒果，为群众可持续增收提供了保障。

土地租赁流转改变了云龙村、组集体经济空壳状态，全村共流转集体林地5300余亩，每年可以为流转租赁土地的村民小组带来 86万元的村集体收益，同时村委会协调土地 1.7万亩，每年为村委会带来了 34万元的集体收益。

2016年，老付家全年财产净收入（包括现金收入和实物折价净收入）这一项里，光是转让承包土地经营权净租金就达到 13460元。

老付患了阑尾炎到医院住院做手术。我听说这件事情以后就去医院看望他，为他自费垫付了五百元钱的医药费。老付告诉我，家里换了一台新冰箱。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前这个衣着朴素、满脸皱纹、肩膀有些佝偻的男人，表情有些动容。

“我老伴领你去吃饭吧？”老付说。

“不用了，明天省上有一个调研组要来云龙村，我得赶回去。”我婉拒了老付的好意。

永定镇是永仁县城所在地，从永定镇到云龙村有十八公里，以前开通过客车。村民习惯骑摩托车进城，客车拉不到乘客，慢慢就停开了。扶贫队员经常需要到镇上进行工作交接和开会。这对扶贫队员的出行造成了极大的不方便。除非自己开车，或者搭顺风车，否则都存在出行难的问题。有几次镇上工作催得紧，只好请村民骑着自己的摩托车接送队员进城。最艰难的一次，队员是自己用双脚走到村委会的。

那片老坟，成了出村和入村的一个标志。往村里走着走着，看到那片老坟，意味着回到村庄了。往村外走着走着，背影渐行渐远，意味着离开村庄了。

回到村委会，吃完晚饭就坐下来开会，讨论省上调研组到来的工作和土地流转的事情。这个会议一开就是四个小时，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抬头看天，满天星斗。

翻开手机日历，突然发现昨夜是平安夜，今天是圣诞节。

从事扶贫工作以后，我已经渐渐习惯了一整天跑五六个村民小组，扶贫会议一个接一个地开，最长的一次，定定地坐了八个小时。

过日子的极致是素和简，好日子都是安静和普通的。

此时，我只有一个最朴素的愿望，只要人人都能过上幸福祥和的日子，于我而言，每天就是平安夜和圣诞节。

周一 2017年3月6日 天气：晴

今天最大的喜事是云龙村委会终于通自来水了。云龙组、三家村组的自来水也通了，陆续有村民来村委会开自来水卡。

我看到有一位村民轻轻拧开水龙头，看到有白花花的水喷涌出来的时候，他的眼角湿润了。

使用自来水，对城里人来讲，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云龙这里，因为缺水，水变成了比黄金还稀缺的宝物。从村委会到村民家，都有水窖，把下雨时候的雨水收集起来，小心地用盖子盖好，储藏使用。

洗脸洗脚，淘米煮饭，都用这珍贵的雨水。

我一直习练瑜伽，身体对洁净度的反应超级敏感。以至于刚到村委会的时候，我喝开水和吃菜汤都会拉肚子。

从今以后，云龙村总算是告別了缺水的日子。我的眼睛也潮湿了。

日间，整理了云龙村 68户贫困户档案，对住房保障、产业发展、劳动力转移、技能培训、教育扶贫、生态扶贫、医疗保障、兜底保障等政策落实情况进行梳理，查缺补漏，找出薄弱环节，针对产业扶贫的相关政策，积极申报云龙村委会产业扶贫项目。

芒果基地土地流转的工作有序推进中，因为丈量土地的工作队在，村委会每天都有两桌以上的人一起吃饭。

云龙村委会的同志都很团结，妇委会的李阿姨，护路工人文师傅，只要手头得空，大家都会到厨房帮忙。

单位职工来云龙村委会开展“挂包帮、转走访”回访工作。大家分别到了各自帮扶贫困户家中，与帮扶户促膝长谈、拉扯家常、交流心声，详细了解帮扶户的生产生活状况、家庭构成、收入来源、养老保险、孩子就学、致贫原因、脱贫需要、存在的实际困难和各项惠农政策的落实情况，以及对农业经济发展的意见建议，鼓励帮扶户积极战胜生活上的困难，勤劳脱贫致富。回访中，每位职工自发为每户帮扶户捐款两百元。

入户时，老付告诉我，镇上干部动员他家盖房子，但是他觉得就算加上国家的扶贫贷款，自己感觉还是有些吃力。老付说镇上的干部说了，另一种方式是进行危房加固，工程队由镇上统一去请，他想选择后一种方式。老付其实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农民，我支持他的选择。

因为楚雄州电视台入户拍摄云龙村通自来水的新闻报道。当天结束工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钟了。我累得没有洗脸脚，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周二 2017年6月3日 天气：小雨

“你们在哪里？我来到你家大门口，门锁着。”上午，我站在老付家大门口，打电话给他。

“这段时间，我们夫妇俩都在哲林芒果基地打工，白天家里都没有人。”老付说。

“一天多少工钱？”

“现在还没有收芒果，工钱和以前一样，每人 80元，当日结清。你如果不忙，就等我们一下，我们准备从芒果基地上回来了。”

我说不着急，我先去另一户帮扶联系户李荣琼家走访，等他们回来，我再来。

引进哲林芒果基地以后，从 2010年开始，云龙村委会村民的精神状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村里哪家杀只鸡，村民们就能到他家喝酒打牌混上两天。现在村里根本见不到一个闲人，村民都到家门口的芒果基地打工。村民有了致富奔小康的盼头和路子，村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离开老付家，我来到另一户结对贫困户李荣琼家进行走访。我进门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正在院子里整理黄灿灿的烤烟。每次去她家，看到她家窗明几净，客厅墙壁上张贴着喜气洋洋的“家和万事兴”、“迎客松”等彩色图画，心里就充满了欣慰。

我们坐在客厅沙发上，聊李荣琼的孩子们出去浙江打工的事情，聊芒果基地土地流转的资金，聊今年苞谷、烤烟等农作物的收成。我拿出她家那张精准扶贫明白卡，看到她家去年家庭人均纯收入达到 2万多元，我们都非常高兴。李荣琼热情地拿出一袋橘子，说是她特意去永定镇上买回来的。“这个橘子，新鲜得很，就是有点酸。”她说。我拿起一个橘子，剥开，分给她一半后，我咬开另一半，“呀！这真是我近年来吃过的最酸的橘子。”我们俩都被酸得咧着嘴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了。

从李荣琼家出来，我再次来到老付家入户走访。我和老付一起从一把简陋的木楼梯爬上老付家的二楼房屋，看到房屋加固后的主体工程已经完工，只剩下抹墙、打扫卫生、收拾房屋等一些细小工程。老付说，他计划抓紧时间，老年前把房子搞好。

镇上对扶贫队员进行了护林防火宣传培训。会上着重强调，随着林区春耕、春种、春游进入高峰期，清明节将近，林区火灾隐患十分突出，已经进入云南森林火险隐患最多和防火任务最繁重时期，要最大限度减少森林火灾发生，和降低森林火灾损失。散会时，给每位扶贫队员下发了驻村扶贫队员黄色马甲和护林防火志愿者绿色马甲。

一整天都在小跑着走路。

入户统计，云龙村危房改造任务 22户，其中完工 11户，正在建设 7户，未开工 4户，检查跟进危改工作。继续督促好危房改造质量和进度，确保雨季来临前全面完成危房改造工作，继续入户做未开工 4户的工作。

到小务拉村民小组宣传护林防火，并入户宣传了小额扶贫产业贷款政策。

到小布租村民小组协调土地流转，并入户宣传了雨露计划，对符合条件的贫困户帮助收集资料 4户。

到麦拉务村民小组入户宣传产业贷款，走访了杨国海户，帮他家发布了社会扶贫信息。

协助村“两委”做好日常工作、县镇交办工作，完成雨露计划的资料收集工作，严肃驻村扶贫工作队工作和生活纪律，继续收集整理好脱贫攻坚相关档案痕迹资料。

村委会有一棵百年老槐树。深夜，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树下。

不知为何，今夜突然觉得很伤感。十分想念一些人，一些事。身体累极了，思维却异常灵敏。记忆的狂風暴雨，从来不曾幸免任何人。

周三 2017年12月27日 天气：晴

老付打电话给我，说他家去农发行贷了五万元的政策贴息产业贷款，手续早就办妥了，可是钱一直没有发给他，会不会是骗子？我告诉老付：“既然是镇上的干部让你去贷的款，不可能是骗子。贷款审批有一定的程序，需要一定的时间，你不要着急，要相信党委和政府，相信镇上的干部。”挂断老付的电话以后，我打电话给永仁县相关部门，询问老付的情况，得到回复说，像老付这样情况的建档立卡户，有一批人，叫他们不要着急，再等等，最快春节前应该能够拿到钱。我立即把对方的回复转告老付，让他有事情多跟我、多跟驻村队员和镇上的干部沟通，不要自己胡乱猜测，更不要跟着不懂国家政策的村民起哄。

12月 22日是冬至节。冬至是中国农历中一个重要的节气，古时有冬至阳生的说法，就是说从冬至这天开始，阳气慢慢开始回升。

进入冬至节以后，农村开始杀年猪做腊肉。

老付打电话给我，说家里杀年猪了，请我抽空去家里吃杀猪饭。在彝州的农村里，杀年猪是农民家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挂包户能够打电话请你去他家吃杀猪饭，说明你在他心里的分量很重。我问老付今年准备杀几头年猪？他说平时只剩老两口在家，今年养了两头年猪，只想杀一头年猪了。我问他儿子在外面过得还好吧？他说还行，就是希望儿子早日领着一个女朋友回来。我告诉他，儿子的婚事不用着急，缘分到了，儿子就会领着儿媳妇回来了。老付在电话那边，开心地笑了。

杀猪这一天，主人家得早早的起床，收拾好猪圈，烧好开水，等杀猪匠上门，早早约好的几个壮劳力。大家拉着家常，说着一年苦到头的喜怒哀乐。

我在电话里向老付表示歉意，这两天都在参加脱贫攻坚培训，任何人都不能请假。

手边，是一沓厚厚的会议资料：

截止目前，云南哲林实业有限公司开发建设的 1万亩芒果基地上，连片的芒果树长势喜人，还有 2万亩芒果基地正在开发建设中。随着芒果基地规模的不断扩大，将有更多的农户参与到芒果产业的发展当中，通过在各村各寨成立芒果专业合作社，带动广大农户参与种植，采用统一的种植标准和管理标准，为群众提供种植技术和营销渠道，有效带动农户增收。到十三五末公司将在云龙村委会完成投资 5个亿，建成亚洲最大的 3万亩晚熟芒果连片种植基地。建成芒果种植、加工、产品研发、休闲观光和金沙江大峡谷观光旅游为一体的实体。

我编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信里，写了扶贫路上的欢笑和泪水。信息编辑好以后，却不知该发给谁？能发给谁？最后，我默默地删除了短信，继续听讲。

周四 2018年4月26日 天气：晴

今天，云南省召开庆祝“五一”国际劳动节暨表彰大会，隆重表彰为全省经济社会发展作出突出贡献的先进集体和个人。

我一身盛装，身披绶带，上台领取云南省五一劳动奖章。

五一劳动奖章的推荐评审一直坚持面向基层、面向一线、面向普通劳动者，评选重点始终放在一线和基层。我是从全省的驻村扶贫队员中推荐评选出来的。领奖以后，我作了简短的发言。

捧着奖章，突然想起一件往事：那天，我们到哲林芒果种植基地，云龙村修缮加固住房的建档立卡贫困户起贺云、李学友家中，以及正在新建住房的建档立卡贫困户李学明家中实地考察，详细了解贫困户脱贫政策落实情况，咨询关于脱贫攻坚方面的建议和意见。在云龙村委会现场查看了脱贫攻坚档案资料建设情况、村情村貌、产业发展、队员驻村情况，请村委会同志对驻村工作队的满意度进行了测评。

在返回永定镇的路上，车子突然打滑。坐在后排最靠边座位上的我，眼睁睁地看着公路边望不见底的深山峡谷，以及向公路外边飞奔出去的车辆。脑袋里一片茫然，以为从此再也看不到世界的五彩缤纷。

还有许多话语没来得及说完。

还有许多工作没来得及做完。

还有许多文字没来得及写完。

……

许是驾驶员技术老练，许是老天保佑。车子在滑出去一段斜坡以后，被一棵粗壮的老树阻挡，司机也当机立断地往相反的方向打死了方向盘。在危急关头，车子竟然戏剧性地调了三百六十度的一个弯，像一个喝醉酒的人一样，歪歪斜斜地停靠在公路靠山的一边。

一车人惊魂未定地爬下车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庆幸还活着。庆幸蓝天真美，空气真好。

周五 2018年6月29日 天气：晴

六月，果实缀满枝头，庄稼蓬勃生长。连日的雨水，让大地一片葱绿。行走在乡间小路上。远山青黛，村庄新居矗立，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每一天，在基层、在深山、在农村、在贫困地区、在贫困户身上，都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

修通了公路，住上了新房，喝上了安全放心的自来水。点滴的变化，凝聚着党委政府、广大扶贫同志、帮扶干部、各界爱心人士，以及广大贫困户“同奔致富路”的信心和决心。

人生而平等，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受穷。每次看到贫困户脸上露出的笑容，倾听他们对眼前的好日子的喜悦之情，内心，充满欢愉。

今天，单位同事到云龙村委会开展党员活动日。走访结对户，为村民进行测血压、验血型等健康宣传活动。

我到村委会慰问了李国智、罗支明、李长林、张绍宗这四名困难老党员。并给云龙村党总支的六十多名党员讲了一堂党课。讲完党课，刚到村委会便民大厅坐下准备休息，就听到村委会便民服务大厅外面有摩托车响。过了两分钟，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服务大厅。

“老付！”我意外地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还是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红色衬衣，那条浅灰色裤子，仍然把裤腿卷到膝盖部位，一双裹满了泥巴的布鞋。

从扶贫，到扶志，再到扶智。老付是一个代表，他脸上露出笑容，憨厚、朴实。他说：“听说你们下来，我来和你拉拉家常，过一会老伴和我要去种地。”我们说起老付夫妇俩去芒果基地打工的事情，说起老付的儿子小付，说起他家那头老水牛，说起建在云龙村的世界级芒果庄园初见成效，说起云龙村即将开始建设的机场，说起云龙村民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老付脸上的笑容渐渐增多了。老付高兴地告诉我，扶贫贷款领着了。“真是感谢政府啊！现在的政策太好了，日子越来越好过了。”老付挽留我吃晚饭，我对他表示感谢，我说今天我们一车人下来村里入户走访，要一起行动，吃饭下次再来。

坐在旁边的同事为我们抓拍了一张合影。照片上，老付和我都笑得安详、开心。

从结对户家返回村委会的时候，走过那片老坟，遇到三个正在吃煮熟的鸡蛋胚的人。

他们递给我两个鸡蛋胚，我婉拒了。我以前在网上看过，说这种鸡蛋胚是大补之品。我没有接过那两个鸡蛋胚，不是怕鸡蛋胚有问题，只是内心真的抗拒这种美食。

老坟旁边有一棵有我手臂粗的桉树，树干上用一条麻绳拴着一匹矫健的白马。一身白毛順滑、如雪，它悠然地啃着桉树四周的青草。

我在离马有一定距离的草地上坐下来，我不了解这匹马的性子，怕它会踢我。

马看到我坐下来，停下吃草，抬头看了看我。绕到离我稍远的草地上，继续低头吃草。

我拿出手机，拍了几张不同的马吃草的姿势。

阳光很烈，马很白，草很绿，照片美极了。

责任编辑 张庆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