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与茶花
2018-12-04李百灵
李百灵
不知为何,想起茶花,总会联想到我的母亲。如今,离开老家多年,每每谈及故居,我那年近七十的母亲总念念不忘当年的这两株茶花。
在闽南农村,对于母亲有很多的称谓,有叫“阿姨”的,有叫“婶”的,有像城里人那样叫“妈妈”的,也有的干脆直呼其名,我们老家这一带大都管母亲叫“阿姆”。一声“阿姆”,听起来虽然略显土气,却让我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印象中,阿姆总是忙忙碌碌的,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計,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家务事,可是她却始终打扮得齐齐整整、干干净净,衣服裤子尽管不时髦却熨得平平整整,让人看了眼前一亮。每天早上,她最早起床,为一家老小做好早餐,然后把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穿戴整齐就风风火火地到印刷厂去工作,下班后回家手脚麻利地煮好午饭,饭后就又去上班了,因为当时的工作是以“计件”(记录印刷品的数量)来算工资的,所以,阿姆总是争分夺秒地忙着,想为既要赡养老人,又要扶持弱弟,还要培养我们几个小孩的阿爸减轻点负担。尽管如此,阿姆却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得体动人,一头卷发留长了,在后脑勺上别个小发卡,显得很是雅致,而她的床,铺着绣花的被套,绣花的枕头,经常清洗、晒太阳,在暗而潮湿的红砖古厝里,散发着阵阵清香,洋溢着阳光的味道。
阿姆把渐次枯萎的茶花摘下来,铺在大大的簸箕里晾干后,装入洗净的坛子里收藏起来。那些晾干的茶花瓣,不再洁白娇嫩,而是变得金黄轻薄,放在鼻尖闻一闻,竟比盛开时的清香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韵味。阿姆经常用这些晾干的花瓣和着排骨或者豆腐炖汤。她说这样可以舒筋骨,去劳损,是老少皆宜的滋补品。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功效,但是父亲的同事、远近的乡邻都常来找我们要干茶花瓣,阿姆总是小心翼翼地挑拣一些大的花瓣,装在干净的袋子里送给人家,有时一些老华侨回来探亲向她讨要,她更是特地将袋子压得实实,装得满满的,让人尽兴而归。
阿姆的事务繁忙,但却一直乐此不疲地收集着茶花瓣,把它们送人,或自己炖汤。我们一家都十分喜欢干茶花瓣炖出来的肉汤,那清香别致的味道,特别是茶花瓣炖豆腐汤,金黄的花瓣,雪白的豆腐,撒上几片自家菜园子里种的碧绿的芹菜叶,装在白瓷碗里,让人看了食欲大增,茶花豆腐汤入口后微微苦涩,过后却会回甘,唇齿间似乎总荡漾着一缕茶花的幽幽清香,难怪邻居们总爱到我们家蹭汤喝,阿姆总是热情地东家一碗,西家一碗,以至于常常把还没放学的我们给忘了。
书上说山茶花的花语是“理想的爱,谦让,了不起的魅力,抑制的美德”,我想,我因茶花而联想到我的阿姆,是因为她身上那闽南农村妇女所具有的朴实、善良与谦恭吧!
责任编辑:子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