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的麦穗
2018-11-30竹风
竹风
没有什么比捡拾麦穗更让孩子们愉悦的了,麦穗是遗落在大地上的粮食,也是种子。把遗落在大地上的麦穗拾起来,像捡拾着一颗发光璀璨的心。一棵麦穗因为要比其它麦穗具有重量,又不愿把自身的重量继续施加在单薄瘦削的麦秆身上,才与擎着的那根麦秆挥手告别。麦穗因为有爱才会成熟,才会更加饱满。
可贵的东西是不能随便糟蹋的,每年到了麦收季,无需大人们吩咐,我们这些孩子就会去麦田里拾麦穗。拾麦穗对于我们孩子来说,也算玩耍的一种,看谁拾得多,谁拾到的麦穗个大。这种小小的比试之心,不仅成就了大人们收割时故意的遗落,也丰富了我们这些孩子的乐趣。
刚刚收割后的麦田依然保持着太阳的颜色,一片金黄,只是少了麦子们被风吹出的波涌,少了课本上所形容的麦浪。然而这时的麦田能让人视野开阔,从麦田的这边一览无余地望到那边,偶尔有小田鼠偷偷地从土洞里钻出来,跑出它的家门也想当拾麦者。还有蛐蛐和蚂蚱们,有时候稍不注意就会蹦到我们的脚上。我们男孩子倒不怕它们,有时伸手一抓就逮住了,成了手中的猎物。而蛐蛐或者蚂蚱们若是突然蹦到女孩子的脚上,往往就会传来一声惊叫,女孩子不停地跺着脚,那样子仿佛蹦到她们脚上的不是蛐蛐或者蚂蚱,倒像是一只小田鼠或者地老鼠。
麦田里最多的还是蜻蜓,从麦子扬花吐出穗头开始,蜻蜓就在麦田里出现了。它们颤动着一对薄薄的羽翼,形如小小的微型飞机,在麦田的上空飞行,在尖尖的麦芒上起落。如果手法准,出手又快,当蜻蜓在麦芒上落下观望的时候,用拇指和食指悄悄快速一捏它翘翘的尾巴,一只蜻蜓就被捉住了。别看捉住了,我们是不愿伤害蜻蜓的,捏在手里看一会儿,见蜻蜓的眼睛大大的,透着蓝莹莹的光,感到很可爱,便将拇指和食指一松,蜻蜓也不失时机地一抖翅膀,飞走了。
捡麦穗时,女孩子们的手比我们男孩子快多了,别看她们手指纤细、白净,像是没有力量,也没有我们男孩子的手指粗壮,可她们在捡麦穗时,手像小鸟啄食一样,不等你看清她们的手指是怎样接触麦穗的,她们手里便已经多出一棵麦穗或者一把麦穗。
遗落在地上的麦穗是疏落的,这儿一棵那儿一棵,捡的时候需要一种耐心。谁有耐心,谁的收获就会多,偷不得奸,取不得巧。女孩子中,阿花最能捡麦穗了,每次都是她捡得最多。
阿花捡麦穗与我们不同,我们捡麦穗总是选大个的捡,小麦穗我们是不稀罕的;可阿花是大小都捡,哪怕只有几个粒的麦穗,她都弯下腰捡在手里,让小麦穗和大麦穗团结在她的手里。而且阿花捡麦穗非常专心,就像她在学校专心学习一样,不想放弃任何不理解的习题,非得把习题弄明白为止。
麦茬地谁家都有,捡麦穗是不分谁家田地的,谁去捡了,所捡的麦穗就属于谁。即使这户人家看见了,也不会拦着我们这些孩子。看见谁捡得多,还会夸上两句,说这么小就会过日子了。被夸的如果是一位女孩子,就会脸红,阿花就没少被夸红过脸。
我也被大人们夸过,有一年我们这儿种的麦子多,收割机割过后,遗落在大地上的麦穗我们都快捡不过来了。邻家二爷见我天天去捡麦穗,夸我能干,一下把我夸出激情来了,整整一个星期,我都是在捡麦穗中度过的,没想到最后脱下来的麦粒,竟然装满了一麻袋。我这样说一点儿都没有夸张,至今想起来还感到无限温馨。
我们这里地处北方,每年只能种一季庄稼,麦子也只种一季。捡过麦穗的麦茬地是干凈的,清爽的,鸟雀不再飞向这里,只有羊群光顾这里。因为麦子没收割时,里面生长着一些绒草,麦子收割以后,这些绒草便裸露出来。没有了麦子的遮挡,草就开始展开叶片,远望一片绿,形似天然草场。
羊群在麦茬地里游来游去,雪白的云在天空也像羊群一样,游去游来,再也没有比这样的照应更好看的了。秋天过去,到了冬天,天空落下雪,大地一片白,麦茬地都隐藏到白雪之下,这时大地上虽然再看不见一棵麦穗,可大人们却说:“今年大雪飘,明年收成好!”这虽然属于一句谚语,但如果冬天雪下得大,第二年春天泥土里浆气足,麦苗就会早两天发芽出来,即使天不落雨,整个春天田地里也不会变得干旱,麦穗也会长得大。
在大地广袤的田野上,可以说因为有麦穗的存在,天空仿佛都是由麦穗擎起的,金黄着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