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花子捉怪
2018-11-30一苇
一苇
早先有个叫花子——他原来不是叫花子,小时候也有爹有娘,有屋有舍。长到十四五岁光景,突如其来一场瘟疫,一村人全染了病,最后只剩他活了下来。
偏偏这时候,官医说话了:“绝不能让疫村的屋舍留着,以免瘟病传到邻村。”
于是乎,一把火烧了那村子。
可怜那少年孤身一人,天地宽大无处落脚,只好端个大碗,四处乞讨。这样饥一餐、饱一餐,寒来暑往,过了两年。
话说这一日,时节已到深秋,梧桐落叶,细雨潇潇,叫花子瑟缩发抖,他看见路边有座大屋,屋门口有两个石头狮子,看着可真气派,就靠到宅门前躲雨,这一靠不打紧,大门“咿呀”一声给他靠开了。
那屋子前院荒荒的,他踏着秋草,一直走入屋里,屋里有个老婆婆,饭厅坐着位年轻小姐,那小姐面黄肌瘦,皮包着骨头,她面前放着饭菜,可是饭菜已经凉了。
“你,你是什么人,到我家做什么?”小姐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累得咳嗽起来。
“我是异乡人,想讨碗饭吃,借宿一晚。”
“这屋子,这屋子住不得,闹鬼。”小姐气喘吁吁说,“这饭,这饭我吃不下,如果你……你不嫌弃,就热了来吃吧!”
说完,那小姐扶着墙,回闺房躺下了。
老婆婆放下手上的活儿,热了饭菜给叫花子吃。饭菜热腾腾香喷喷,叫花子二话没说,吃了个碗碟朝天。吃完饭他胆力大增:“婆婆,小姐说这屋子闹鬼,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什么鬼怪精灵作祟,原本一大家子,如今只剩下小姐一个——唉,现在小姐也病得快死了。家人仆役跑的跑、逃的逃,我做过小姐奶娘,舍不得丢下她,可是我也不敢在这屋子过夜。前几日,我求邻村谭木匠做了一把桃木剑,挂到小姐房门前。”老婆婆朝墙上一指,果然有一把崭新的桃木剑,“你要是真敢在这里住宿,今晚用它来防身。”
叫花子自己身世凄凉,听得这话,很可怜那位小姐。他一拍胸口,说:“我穷叫花,胆子比西瓜大,天不怕地不怕,妖魔鬼怪也不怕!今晚我就住这个屋,真有鬼怪来,我保护小姐。”
天还没黑,老婆婆就走了。叫花子抱来被褥,在小姐房门前搭了个床,睡了下来。
到了半夜,“呼呜”一阵阴风,风中传来阵阵怪叫,像狗吠,像猪喊,又像羊叫,难听极了。叫花子连忙起身,他见墙边有架梯子,就灵敏地爬上去,待着看动静。
后门开了,进来一个绿铠甲精怪,它走到屋中央,点起蓝幽幽的鬼火,大喊道:“布夫人!竹夫人!木夫人!”
厨房门开了,跑进来三个精怪,一个猪头女人,一个羊头女人,一个狗头女人:“拜见八大王。”
“三个懒东西!”八大王抓起猪头女人扔上桌子,抓起羊头女人摔向地板,抓起狗头女人掷到墙边。
猪头女人开始擦桌子,不擦还好,越擦越潮,越擦越臭。
羊头女人开始拖地板,不拖还好,越拖那地板越脏,垃圾越来越多。
狗头女人开始刷墙,墙壁灰一块、黑一块,像狗皮膏药似的,越刷越难看。
叫花子心想,这几个精怪瞎捣鬼,怪不得小姐要生病,饭都吃不下去。他伸手取过桃木剑,大吼一声:“呔!”纵身跳下来。
这一跳不打紧,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石灰缸里。倏一下,他站起身,渾身上下白皑皑。
四个精怪齐刷刷围到缸边,问他:“你是何方神圣?”
“我是蓬莱山上白大圣,挥舞一把桃木剑——呔!专砍鬼怪与妖精!”
叫花子一剑砍去,劈中猪头女人,猪头女人应声倒地,原来是一块破抹布。
另三个精怪见势不妙,拔腿逃跑,叫花子追上前去,向左一劈,砍中羊头女人,羊头女人扑倒在地,原来是一把烂拖把。
叫花子抽回桃木剑,向右一劈,砍中狗头女人,狗头女人飞上墙后跌落地,原来是一把旧刷子。
八大王跑得快,已钻入厨房。
叫花子怎么肯放过它?冲过去举剑狠劈,“啪”一声,把那精怪的铠甲砍了下来,定神一看,原来是个乌龟壳。
那精怪丢了壳,“轰”一声,膨胀起来,变得大如圆桌。它头大如桶,嘴大如盆,软绵绵朝叫花子扑来。
叫花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剑拼命乱砍乱劈。两个扭打作一团,一直打到公鸡啼鸣,那精怪失了神通,“噼啪”一声倒在地上。叫花子精疲力竭,再支撑不住,也昏倒在地。
天亮了,雨散云收,朝阳冉冉升起,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厨房。
老婆婆进屋来照料,她煮了一碗姜汤,撬开叫花子的嘴,灌进他肚子去。
叫花子喝了姜汤,醒了过来,发现那个庞大的精怪缩成一团,原来是一个脱了壳的乌龟,已经给砍得稀巴烂了。
他在天井堆起柴火,把抹布、拖把、刷子、乌龟壳和乌龟肉扔进火里烧。老婆婆把小姐搀扶出来,站在一旁看火,往火里加柴。
火里隐约传来精怪的挣扎声,杀猪、杀羊、杀狗的惨叫声,后来,柴堆全变成灰烬。
小姐的病慢慢好起来,到了年底,她脸色红润,变得很漂亮。
叫花子留下来没有走,他跟小姐结了婚,两人把老婆婆当作亲娘奉养,一家子过得安稳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