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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地穿越日记(下)

2018-11-30苏恺晴

中学生天地(A版) 2018年10期
关键词:拍卖会画布画廊

苏恺晴

我在推开他们手中的画布时,都会有些许的无奈和伤感。”

藝术源于生活

我们去海地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在当地的画廊和艺术集市挑选、购买画作和工艺品。买来的艺术品会在艺术展览拍卖会上再次卖出,中间的利润便是“瓦萨海地项目”(Vassar Haiti Project,以下简称VHP)运转的资金。这样的模式不仅可以筹款,还可以让参加拍卖会的人了解海地艺术文化,更可以支持当地艺术家的发展。

在太子港的第一站,就是和VHP合作了很久的Isa画廊。从创始人Andrew第一次在海地寻找当地艺术开始,VHP就和Isa维持着很好的关系。画廊老板会给我们十分公道的价钱,另一位创始人Lila也嘱咐我们“不需要砍价”。和画廊老板打过招呼后,我们一行十多人就开始选画。画堆得整个画廊的地上、墙上都是,我们便左看看、右看看,翻动着那些彩色的画布。

选择什么画也大有讲究,并不是完全按照我们个人的喜好,还要分析过往购买的作品中哪种题材的画比较受欢迎,哪些画家的画价钱可以开高些,哪些风格的画虽然特别,却总是无人问津。三个小时下来,尽管还没有消除刚下飞机的疲惫,我们还是像寻宝一样,兴奋地翻找着合适的画,感受着海地的艺术。

而街边的艺术市场又是另一番场景。许多当地的画家会在你走向一个摊位的时候热情地涌向你,手里举着也许是他们前几天刚刚画好的画,向你推销他们的作品。这常常令我们左右为难。一方面,我明白画家们需要我们的购买来支持他们继续创作,另一方面,VHP机构本身却没有这么多资金。再者,一条街上的画家有几十位,想要公平地顾及每个摊位,不仅要面临精力、金钱的问题,还有道德判断上的困境。看着这些海地画家们渴求的眼神,我在推开他们手中的画布时,都会有些许的无奈和伤感。

VHP和一些画家也直接保持着联系,Cameau就是其中一个。Cameau的父亲也是画家,Cameau小有名气后,父子俩在画室一起作画是他们生活的常态。在过去的十几年里,VHP从父子俩处购得许多画作。只是好景不长,几年前,父亲由于身体原因去世了,Cameau从此一蹶不振,决定以后不再画画。看到这一切,Lila对Cameau说:“你去世了的父亲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一定希望你好好画,在艺术创作中纪念和缅怀他。” Cameau这才重新拿起画笔。

这次来到海地,我们有幸见到了Cameau。他带着几幅刚完成的画作,眼里带着淡淡的悲伤。他带过来的作品中,有几幅是他和父亲最擅长画的在海上捕鱼的船只。这些画作在拍卖会上价钱总是可以卖得很高,也卖得很快。我们麻利地量着尺寸,心知这几幅画VHP是买定了的。Cameau随即拿出另一幅尺寸很大的画,画面被分成四格。这幅画的主题是“2010 Haiti Problems”(2010年海地的困难),每一格展现了这一年里海地人民遭受的苦难——大地震,龙卷风,霍乱,政变。看惯了画廊中美丽的山峦、律动的舞蹈,这幅严肃的画令人忍不住落泪。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海地艺术的主题不只是轻松地表现大自然的美丽,也可以严肃地表现社会的面貌、政治的丑陋。Cameau用画笔诉说的海地的故事,让人动容。我们深知这样严肃的题材是不可能让美国的顾客掏钱包的,虽然他们也知道是美国政府间接导致了海地人民遭受的苦难,但比起严肃的政治,美国人更愿意对海地抱有异域的美丽想象。

在资金不足和历史真相面前,我们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将画带走,并在往后的拍卖会中展览,向世人展示海地人民的真实生活状态;如果一年后没有人买下这幅画,VHP会把画带回给Cameau。

从美国出发前,Andrew和Lila曾和我们开玩笑般地讲过海地人没有时间观念、不在乎准点。而实际上,到了海地,我们对时间的感知也不太一样。到达之后的那天晚上,因为已经在Isa画廊里翻箱倒柜地搜寻了三个小时,坐下吃晚饭时,我们觉得好像已在海地度过了一个星期。在Chermaitre待了两天后,俨然有种和那里的学生、妇女都熟识了很久的感觉。

就像海地人一样,这十天里,我们没有为了追赶远处的一个时间点,而忘记感受自己正在度过的时间,相反,我们每分每秒都感知着自己的存在,吸收着周围的能量与情感。从Chermaitre下山,汽车穿过一条奔涌的小溪时,因为河床上的大石卡住了车底,我们不得不在河边等待了6个小时,看着从村庄里涌过来帮我们移车的当地村民在小溪中忙碌。直到星星铺满天幕、大家都已经做好露营准备的时候,车子终于从水中被救起。那6个小时里,我们轮流给水中帮忙抬车的人打灯照明,和同行的朋友玩闹畅谈,又和来看热闹的当地村民解释VHP是什么。那“什么都没干”“净是浪费时间”的6个小时成了我回想这十天时最常出现的记忆。

在这样随性的时间节奏下,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也变得更为真诚。VHP诊所里的医生Gueslin会用他刚学会的英语慢吞吞地和我们解释他的工作,也会在病人来访时十分耐心地诊察,不会因为外面排着很多病人便敷衍了事;VHP资助的画家Benoit会从山脚爬上Chermaitre,花费整整两个小时的脚程,只为与我们在一个淅淅沥沥的午后一起作画;而我们,也在很多个有网络的夜晚,选择关上手机,去附近的人家串门,到屋顶看星星,和同行的三位司机聊天。

回美国的前一天,我感觉自己在海地已经生活了很久,即将登上的那架飞机无异于时光穿梭机。从机窗外看到迈阿密冰冷的、四四方方的建筑的时候,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阵失落,怀念起太子港彩色的小屋子和Chermaitre那一片翠绿的山林。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努力“回到”原来节奏平稳的生活中,但在海地经历的十天已经成了我生活、思考中无法抹去的痕迹。在学校VHP的活动中,看着买回来的画,听着海地背景音乐,整理着Chermaitre妇女的采访记录,我真实地感受到,这段记忆刻骨铭心。我对VHP所做的事,对海地这个本来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的国家,有了更深的联系和感情。

但其实海地离我们并不遥远,有许多细微的感知也曾让我想起单纯的童年,太子港的车水马龙更让我觉得如同回到了广州一样的闹市。在尝试了解、接近一个陌生的地方时,比起刻意将“远方”异域化,也许更好的也是最简单的方式是开放包容,找到彼此的共性,不将贫穷的国家看作“落后”,也不把“先进”的国家看成绝对的标准。所以这次去海地,我不会说我是去帮助海地人的,相反,我在海地看到了太多,学到了太多,也被太多的人和事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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