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更怯,归来已惘然
2018-11-29汤可恩
汤可恩
周末闲情。午睡醒来已是三点,先生约我去岩雅村走走。岩雅村,这些年来名声赫赫,我也早已心驰神往,只是不曾想会在这个天色暗淡的午后去探访它,触摸它……
岩雅村位于离县城十多公里的苏峰山脚下,在美丽的金銮湾与冬古湾交界处,属冬古行政村的一个偏僻而又美丽的小渔村,是福建省目前保留最完整的渔家古村落之一。
我们乘车沿着环岛公路来到岩雅村的村口。这儿没有醒目的标识和建筑,有的只是与现代化公路形成鲜明对比的古朴和荒凉。
入村口有一块挂在残墙上的木制牌匾,上面写着簡单的介绍,仿佛是一位老人在喃喃地告诉我们:
这里是最原始的渔家村落,阿婆讲古时唤它苏峰岩,后来改唤岩雅。这里一边是高山,一边是大海。那些老旧的房子和海边的每一块石头都演绎着不一样的时光。在这纷扰的尘世间,谁在沧桑面前驻足?岩雅不问尘俗,不招惹是非,也不惊扰世事。它始终有一种静气在流淌,宁静、飘然、温暖和安详……
远离喧嚣,放慢脚步,我和先生缓缓地行走在光阴的隧道。他走在前,带着一份孩童般的喜悦。我走在后,左顾右盼寻自己入目的风景。想起陶渊明的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虽然诗人的真意与我们不同,但这份与自然相亲的惬意感动了我们,直抵内心。这是何等的美妙?只是我们见的不是南山,而是家乡一座叫苏峰的山。也不因采菊而来,而是来寻片刻的宁静和感受渐行渐远的质朴。
沿着曲折蜿蜒的小路走进村子,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些年代久远的老旧房子,那些斑驳的砖墙、破败的瓦片,路边叫不出名的小花小草,熟悉又陌生,宛如童年经历的影像。记忆的锦盒被悄然打开,思绪激活了那些已被冻住的时光。
我三岁那年,姐姐抱着我跟着全家人一起背井离乡,从城市到偏远的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苦,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感受不深,哥哥姐姐们却不一样。因为农村的生存方式与原来的截然不同。从早到晚的重体力劳动,远离人群的孤独,看不到希望的日复一日,那是怎样的煎熬我不懂。直到十年后我们回到了家乡,我才略有体会。
当年农村里住的房子正是哥哥姐姐们亲手用泥土捶打建成的,房顶是用薄薄的瓦片盖住的,门窗是哥哥亲自用树木钉成的。我想,如今那房子也该似岩雅村这些老房子的模样了,它们终是被时代废弃了。
然而,岩雅村所不同的是有一条坚实的石板路和村前那片望不到边际的海。它让我看到了宽阔、希望以及生存之外的惊喜和浪漫。
我们沿着石板路缓缓依山势向下前行,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安静的海。听说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这儿的海常年风平浪静。我和先生流连于海边,在一块大石头上坐看前方。背面是高山,前面是宽阔无边的海。那多情的浪涛仿佛在向我们诉说着这儿的过去、如今和未来。
也许是昨天我们太渴望变化,向往现代、热闹、繁华的生活,我们一味向前不停赶路,不停追寻,以至于让这儿变得荒凉、孤单。当我们置身于拥挤、污染、欲望的都市,身临疾病、恐怖、死亡,才发现自己走得太快太远。如今回首时渐渐醒悟,原来追寻的梦就在我们出发的地方。
夕阳的晖光渐渐无力,我们只好与来时相向而行。路过村里一棵千年的老树,想起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心中无限感慨。
也许村里那几位始终坚守着此地的老人,她们正是在等待身处天涯的断肠人?老人们热情地邀请我们喝茶,带我们参观那个用百花装扮的家。告别了她们,我的心里有一份不舍、无奈和爱恋在弥漫。
结束行走的路上,偶遇三只漂亮的白鹅在村口闲逛。我看见鹅先生伸长脖子,仿佛在对鹅夫人说:我带你和孩子去岩雅村看看,或者我们可以在那儿安个新家,从此远离尘世,过上幸福的生活。
时代的前行,让多少如岩雅般的古村落退出舞台,被繁华的今天遗忘。可是,我相信经过时间的洗礼,会有更多的人重返故地,寻找儿时的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