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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飞狮雕塑的美学差异
——辟邪翼狮与圣马可飞狮的比较

2018-11-29高迎进许秋晨

艺术与设计·理论 2018年11期
关键词:圣马可辟邪狮子

高迎进,许秋晨

(河北工业大学 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天津 300401)

雕塑作为一门古老的艺术形式而存在,承载着各个时代、各个民族的精神气质与审美理念。中国雕塑的起源和发展可以追溯到原始社会,被雕琢过的石器在古代先民生活中广泛的使用,加之新、旧石器时代的交替,陶器的出现与陶塑的发展,中国原始雕塑的雏形逐渐生成。但我国早期的雕塑并不是专门用来审美装饰的,古代先民崇拜山川及神灵,早期大部分雕塑是用来祭祀的具有一定的宗教神学色彩,不过其中也有一部分是用作实用器具的装饰出现的,比如陕西洛南出土的仰韶文化时期的红陶人头壶。中国雕塑从古至今一脉相承文化底蕴厚重,而西方雕塑承自古希腊雕塑艺术,经过时代的交替演变多元化的社会模式出现,雕塑艺术也渐渐向着多元化方向发展。中西方由于所处地理环境不同、开放程度不一,雕塑艺术的魅力也各不相同。中国大部分地区深处内陆,地理环境相对封闭,受外来文化影响较小,民族文化的发展有着良好的自我圆融性,雕塑艺术的发展受古代礼乐教化思想的影响较深,表现形式含蓄神秘且题材多样;西方各国多处于沿海地区,海上贸易往来频繁为文化间的交流提供便利,且西方人认为“人是万物的尺度”,所以在雕塑艺术的发展过程中崇尚对人体的真实刻画,模仿自然,雕塑的表现形式也较为开放。

> 图1 河南孟津县出土东汉石辟邪

> 图2 圣马可飞狮

> 图3 仰韶彩陶鸟纹图案

> 图4 胜利女神像

尽管中西方雕塑艺术在文化与表现形式上有诸多不同,但对一些题材的偏爱却有着惊奇的一致性,如狮子的形象在中西方雕塑中多有出现并以其高大威猛的形象广泛受到人们的喜爱,这与中西方文化中对兽类的崇拜脱不了干系。但中国雕塑中对狮子形象的偏爱相比较西方而言多了些耐人寻味的特质,据考证狮子并非中国本土生物,而是东汉时期由西方传入我国,因其体态雄健威猛受到工匠们的喜爱并将其雕琢成器置于陵墓、家宅门前辟邪镇宅。后来佛教传入我国,佛教典故中说文殊菩萨的坐骑就是狮子,由此狮子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再次被抬高,甚至在逐渐的发展过程中狮子打败了中国本土虎的形象一跃成为中华民族图腾崇拜中仅次于龙的兽类崇拜,狮子的形象在建筑装饰小品及雕塑中广泛应用开来,由此中国“狮文化”逐渐形成。西方的狮子是陆地动物里的王 ,是权利的象征,狮子的形象是宫殿雕塑和广场雕塑中的“常客”。在基督教中狮子象征威猛、勇敢和慷慨被视作圣徒之友,相传耶稣门徒圣马可的坐骑也是一只威猛的狮子,圣马可死后成为威尼斯的守护神其标志就是一只带着翅膀的狮子,后世人为了纪念他将圣马可飞狮做成雕塑伫立于圣马可广场。然而西方雕塑中带翅膀的人物雕塑很常见但带翅膀的狮子雕塑却并不常有,巧合的是我国东汉时期的石辟邪其形象也是一只长着翅膀的狮子。两者之间看似相距很远,但却有着十分亲密的联系。

一、飞狮雕塑的起源

中国飞狮雕塑经过数千年的发展演变其具体来源已经不可追溯,但有史料记载,中国早在春秋时期就有带翅膀的神兽形象出现,到东汉时期狮子传入我国方才出现狮化的有翼神兽。有学者研究称中国翼狮的出现与汉代通过丝绸之路传入的狮鹫兽的形象有关。传说狮鹫兽是古老文明中一次魔法实验的结果,它是狮子和鹰的组合体,长着鹰的头和翅膀狮子的身体和爪子,威武凶猛。有学者研究称狮鹫兽就是汉族神话传说中神兽“貔貅”的前身,这种说法虽未得到有力的证实,但是貔貅守财的故事说却与狮鹫兽护佑宝藏的神话传说不谋而合,且貔貅又可称为“辟邪”,所以中国飞狮雕塑形象来源于狮鹫兽的说法也是有一定的逻辑依据的。

据有限资料记载,西方飞狮形象的前身是希腊神话故事中的神兽格力芬,而“格力芬”在有些书本上又译为“斯芬克斯”,与埃及法老墓前的狮身人面像有着密切的关联,在埃及传说中有三种形象的斯芬克斯,一种是众所周知的人面狮身,一种是羊头狮身,还有一种是鹰头狮身的叫做希拉克斯芬克斯,其形象特点与格力芬不谋而合,但两者之间关系究竟如何已无力考证。不过格力芬有个别称——“狮鹫”,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中西方飞狮雕塑在形象起源上有着一定的联系。

二、辟邪翼狮

汉代厚葬之风盛行,认为陵墓是人死后生活和居住的地方,所以陵墓的规格和装饰要符合死者的身份地位,王公贵胄生前会花费大笔钱财雕制大型石刻用于镇守陵墓,保护自己死后不受邪恶势力打扰。由于死者地位的不同镇墓兽的规制也不同,帝陵前是“麒麟”或“天禄”,王公陵前是“辟邪”。

辟邪的形象似狮而非狮(图1),因为东汉时期狮子是作为贡品传入我国的,其主要的娱乐对象是帝王,雕塑匠人虽然崇拜狮子威猛的形象但却很难能亲眼看到,所以手下的雕塑作品只能根据道听途说加上自己对狮子的美化想象进行雕刻创作。同时真狮子在当时并不受欢迎,因其并非本土物种,难养又凶猛“无用而伤财”,外部进贡的狮子多被遣返或囚禁不受青睐,但是人们喜欢经过中国化的理想型狮子认为它能趋福辟邪,由此中国的“狮文化”得以发展。古人追求天人合一,渴望去世之后可以到达仙境,所以将鸟类的羽翼融入动物形体之中渴望通过它可以获得飞升。辟邪作为羽化的狮子被赋予了一种贯通天地的本领,放置在陵墓前起到保护墓主灵魂不受侵扰的同时希望借助它让逝者早登极乐。古代也有将守卫城池的军队叫做辟邪的说法,以示军队能像辟邪一样镇守疆土保卫城中百姓与财富,也取吉祥消灾的好意兆。

辟邪翼狮的形象相比较我国后来雕塑中的狮子形象而言,和真实存在的狮子在体态上还是比较接近的,但经过中国化的辟邪翼狮多了些神秘洒脱的中国味。河南孟津县出土的东汉石辟邪是辟邪里的精品,也是汉代石刻技艺最高水平的代表,它S形的体态威猛雄健,夸张的狮头平直的眉毛怒目圆睁,阔口大开,颌下一缕长须,矫健的颈线,四肢前后位置得当动态十足,左前爪抓住一只小兽气势逼人;两膊有向后卷翘的羽翼,背部凸起七个脊柱,臀部撅起以平雕对称的卷云纹做装饰,长尾曳地,整个雕塑由一块完整的青石雕成,粗犷洗练的轮廓突出雄姿勃发的力量,增添了敏捷矫健之感。辟邪翼狮的整体装饰风格及纹样与仰韶文化时期的装饰艺术和夏商西周时期的青铜器均有着密切的关系,符合中国传统的审美特点,形态优美流畅集体量感和装饰性于一身,体现出汉代工匠高超的雕刻技艺。

三、圣马可飞狮

圣马可飞狮(图2)是威尼斯的守护神,是耶稣门徒圣马可的化身,圣马可死后,威尼斯商人偷偷的将其尸身从亚历山大港运回威尼斯,并将其安放在圣马可教堂的大祭坛下。相传圣马可在传教的途中,船行至一片荒芜的沼泽地带搁浅无法向前,以为自己到了绝境,于是就向上帝祷告祈求度过难关,刚祷告完就从天空飞来一个天使对他说:“愿你平安,马可!你和威尼斯共存”,他脚下的那沼泽就是威尼斯,他也成了威尼斯的守护神。西方文化大体上都是由古希腊、古罗马时期的文化发展而来,希腊文化中认为身体是灵魂的累赘,身体的死亡使灵魂可以自由飞翔,这一说法和汉代辟邪翼狮利用翅膀达到飞升有异曲同工之处,所以圣马可飞狮也可以代表死后灵魂自由的圣马可。圣马可广场的多数飞狮雕塑左前爪会扶着一本圣书,上面有一串拉丁文写着:“我的使者马可,你在那里安息吧!”,狮子在航海者的眼中是可以带来好运和幸福神兽,所以在每个意大利海军陆战队队员的军徽上都会刻着一只圣马可雄狮,上面写着“赐予你和平,马可,我幸福的使者”,可见对于意大利而言,圣马可飞狮的存在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飞狮形象的雕塑在威尼斯随处可见,但是圣马可广场入口立柱上的圣马可飞狮雕塑最为典型。圣马可飞狮为铜质雕塑受古希腊雕塑艺术的影响,身体比例和谐,造型逼真写实,怒目圆睁嘴巴张开,颈部毛发旺盛,尾巴自然下垂尾部微微上翘,身形矫健翅膀张开做飞翔状,翅膀的刻画细致逼真,结构自然形象浑厚凝重,神气十足,令人望而生畏。

四、辟邪翼狮与圣马可飞狮的美学差异

虽然辟邪翼狮和圣马可飞狮在形态和寓意方面多有相似,但由于两者所处的年代和地域文化不同所表现出的雕塑艺术美学也就有着很大的差异。我国东汉时期的辟邪翼狮相比圣马可飞狮在年代上要久远很多,辟邪翼狮在雕刻技法和装饰风格上都体现出浓重的仰韶文化的色彩,我国的雕塑和绘画是同根同源的,仰韶时期的彩陶绘画对后期雕塑的发展影响深远。仰韶时期彩陶装饰上对鸟类有着特殊的偏好,当时的人们认为鸟飞翔在天空是太阳的精灵,对鸟纹饰的偏爱实际就是一种对太阳的崇拜。所以鸟纹作为装饰图案在彩陶上多有出现(图3),当时对鸟形象的刻画相对简单,但在动作上却生动传神,鸟的羽毛和翅膀自然上翘绘画线条由粗到细灵动又充满生气,辟邪翼狮翅膀的形态及雕刻灵感正是来源于仰韶文化中对鸟类翅膀的精妙表现。同时辟邪翼狮双腿及臀部的平雕对称卷云纹装饰来源于夏商西周青铜器上的回字纹和云纹。仰韶时期的彩陶艺术和夏商西周时期的青铜器装饰艺术对后世艺术文化的发展意义深远,可见辟邪翼狮可以作为一个载体向世人展示中国传统美学的独特魅力。

圣马可飞狮相对于辟邪翼狮来说在形象的刻画上较为逼真写实,狮子的比例和整体的结构都很严谨,体现出明显的古希腊的艺术特色。古希腊的雕塑及绘画中对人或动物的刻画十分讲究比例,且在解剖学的支撑下对人及动物的内在的结构掌握的也很精准。雕塑师在古希腊雕塑艺术的影响下从狮子的动态和身体骨骼、肌肉的走势及发达程度出发将圣马可飞狮刻画得十分威猛雄健。圣马可飞狮肩上的翅膀的刻画相比较辟邪翼狮而言要复杂写实,向两边张开的翅膀与古希腊雕塑中胜利女神的翅膀动态及表现上十分相似(图4),均给人以展翅欲飞之感。圣马可飞狮是对古希腊雕塑艺术的进一步发展。

总的来说,辟邪翼狮在形体刻画上重视线条和轮廓表现,注重写意;圣马可飞狮整体的表现重视体块结构和光影表现,整体效果更多的是模仿自然。在整体的动态的表现上辟邪翼狮“S”形的体态表现更多的是陆地行走的矫健之感,两肩虽有翅膀但紧贴身体,且相比整体而言形状较小无飞翔感。圣马可飞狮体块较为方正整体略向后倾斜,翅膀大且向后张开,给人以跃跃欲试的飞翔之感。两者皆是所在文化当中的优秀文化艺术作品,艺术魅力各有千秋,对当代艺术的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

随着时代不断地向前发展,中西文化交流现象也越来越频繁,雕塑艺术的发展也向着现代化、多元化的方向发展,现代中西飞狮雕塑间的美学差异也越来越小。人类文明本为一体,由于所处地理环境不同又各自表现出独特的地域性魅力。从仰韶文化中的彩陶艺术到洛阳博物馆的东汉石辟邪,从古希腊雕塑艺术到今天依然伫立的圣马可飞狮,数千年的沧海桑田,留下的都是人类艺术史上的瑰宝,差异的存在是人类文化艺术发展的必然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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