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与桑树

黄贝蓓

老家的院子里有棵老桑树，爷爷说是与奶奶结婚时种下的，至今已有四十多年。

我上学前，由爷爷奶奶带大。小时候，院子里的桑树就是我的樂园。春天到来，粗壮笔直的树干，枝叶茂盛，撑满了半个院子，嫩绿的桑叶在风中舞动。三月里，桑树就开花了，无数毛茸茸的白色小花聚集在小小的花柱上，过不久就长出豌豆大小的青果儿，委实不少。我眼巴巴的瞅着，看着它们由青变黄再变浅红，心里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煎熬，只待它们泛出深一点嫣红，便拉着爷爷让他去采摘一点来，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下，酸得我呲牙咧嘴，却引得爷爷奶奶一阵阵笑声。终于盼到果子成熟了，一颗颗玛瑙般的陈列着，爷爷摘下一大碗，黑红黑红的，甜甜地直达心底。

盛夏时节，桑树那硕大肥厚的叶子密密麻麻交织着，一片连着一片，连阳光也不能透过，成为小院的庇荫处。爷爷奶奶带我坐在树下乘凉，讲故事、猜谜语、数星星……每到春夏之交，爷爷便会找来两根长长的粗麻绳，拴在粗壮的树枝上，再垫上一块木板，一个简易的秋千便搭成了。我和小伙伴们欢快的荡起了秋千，儿时的天真在秋千的荡漾中尽情绽放……

8岁那年，我转学到武汉读书，只能在寒暑假的时候回老家，而寒暑假的作业极多，我很少有时间在院子里的桑树下尽兴玩耍了。有时在晚上，推开木窗，抬起头看看它，稳稳地立着，叶子在夜风中婆娑着，沙啦沙啦的声响，像是在对我诉说，又像是在提醒着我，明天与它相约。

读初中时，爸爸妈妈买了大房子，接爷爷奶奶来武汉住，而他们只住了一周，说在老家住习惯了，如今有电话，联系也方便。

又过了些年，老家的房子要修善，奶奶想锯掉桑树，说树有些年头了，已不大结果子，秋天落叶满地，常引来一些鸟儿蚊虫，不易打扫。

爷爷却坚持留着，他做了一个花坛，把老桑树围了起来，空闲的时候常会端来几盆草灰倒上，再松一松土，浇一浇水，围着老树走上几圈，一边看，一边忍不住赞叹：“看这棵桑树都多少年了，这么大了！”

我在武汉吃过妈妈在多家水果店买来的桑葚果子，感觉都没有家乡桑树上的果子甜，不时想起老家那棵树叶苍绿浓密的桑树。

今年过节回老家，爷爷又来车站接我们，他步履蹒跚，却硬要帮我提双肩包，他头发全白了，皱纹也更多了。团年饭后，我在院子里闲逛，发现桑树已不如印象中挺拔，树干已经弯曲，树叶也掉落了很多，失去水分的树皮几近干枯，还有斑驳的虫斑和孔洞。它是真的老了吗？它终将是要老去的，只是那么仓促，我竟没有一丝察觉。

前天，奶奶来电话，问我学习情况，要我注意身体，说她和爷爷身体平安，只是雨天时，爷爷腿部有些疼痛，已经买了药膏敷用。挂掉电话，我眼睛不禁湿润了，眼前仿佛又看到那颗大桑树，爷爷为我采摘桑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