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林婉瑜:经历诗,就像经历成长

2018-11-24张竞艳

出版人 2018年9期
关键词:阅读者诗作诗集

张竞艳

诗在我生命中的最困顿之时,曾经成为我的力量,我体会到在现实世界的褴褛以外,诗里面还有一个丰饶的、无限变貌的世界,那很迷人,我很期待诗的读者都可以感受到这些。

“这是不被符号拘限,聪明又不做作,随意呼风唤雨的女子。”像一道炫目的闪电点亮夜空,我国台湾中生代代表诗人林婉瑜的诗集《那些闪电指向你》让读者为之颤栗。此书出版后,加印9次,堪称直抵人心的现象级诗作,为台湾诗选年度诗奖获奖作品。《那些闪电指向你》共收录79首情诗作品,林婉瑜描喻了爱情里的各种样态:相遇、单恋、热恋、想念、分离……直抵爱情中的本真和纯粹,此书不仅得到文学界的好评,还赢得了无数年轻人的青睐。

为什么要写诗?在林婉瑜看来,因为诗里的空间是一种非常纯粹的空间,“诗里建构的务虚世界,其实比现实世界还要真实,更能留下意义”。同时,她也满心期待着阅读者可以真正地去亲近诗、理解诗。“也许因为,诗在我生命中的最困顿之时,曾经成为我的力量,我体会到在现实世界的褴褛以外,诗里面还有一个丰饶的、无限变貌的世界,那很迷人,我很期待诗的读者都可以感受到这些。”

近日,在《那些闪电指向你》简体版首次在中国大陆出版之际,林婉瑜接受了《出版人》记者的专访,为我们敞开了属于她的诗歌世界。

诗毫无道理却妙不可言

《出版人》:你在后记里写道:我一直感觉,经历诗,就像经历成长。请谈谈你与诗的缘分。写诗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林婉瑜:诗经常有一种“毫无道理却妙不可言”的状态,譬如诗里写:“有一颗雨前世是晨雾/有一颗雨前世是海水”(《雨的身世》),或如:“我曾种下金盏菊的种子/长出/只有我一人见到的昙花/种下虚无/长出/不受豢养的鸽子”(《不会告诉你》)。诗句中描绘的现象是不合常理的、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违背了寻常的、大众熟知的逻辑。诗人正是要违背这种共通逻辑、普遍认识,突破既有的、已知的,去创造新的陌生的情境和思考。诗不合常理,但里面有诗人自己发明出的一种新的道理和逻辑,这种发明,同时也是在表达诗人自有的美学,诗人用这些语字的布置,揭露他意识中的宇宙是怎么运行的,诗的宇宙,其中日月星辰的起落、秩序,都由写诗的人自己抉择决定。

我一直喜欢书写,但大约20岁左右,才更加去留意新诗这样的形式,诗动用的文字很少,通常篇幅也不长,其间是一个驭繁为简的过程,写景物不写轮廓写核心,写事物不写整体写神髓,文字像魔术,一首完整的诗,阅读者无法在第一时间看穿写诗人的机巧心思和瞬间设计,只会意识到这些文字呈现出的幻丽。

在现实的生活里,我们有各种责任和任务,很多时刻,必须有所隐藏、隐瞒、忍耐、屈就。

写诗的时候可以察觉到“自我”,虽然“我”是一直存在的,在生活在工作在吃喝在行走,但“自我”经常是遗失的,很多时候我们甚至无法和自己对话,失去诚实和真实的能力。创作没有一个现实上的目的性,写诗不是为了攒钱不是为了缴房贷不是为了社交,诗并非企图在世界之中务实,它是务虚的,是艺术的一种,所以诗也就毋须为了务实的目的去扭曲或改变它的性质。因此诗里的空间是一种非常纯粹的空间,在这里,自我得以舒展,诗人会很敏感地察觉到“我”和“世界”和“语字”三者之间的关系。诗里建构的务虚世界,其实比现实世界还要真实,更能留下意义。

对阅读者来说,诗的字里行间含藏了足够的质量、很多的力气,在阅读当下,可以把阅读者从此时此地的“现在”带往另一时空。平常时候,人有一种经常性的、沉痾的积累的心理状态,处在某种惯性之中,读诗的时候这种状态这种惯性,可以瞬间被改变、被激发,心智活跃起来,感官敏锐地去接受,看待世界的眼光也可能因此变得不一样。这是诗迷人的地方。

写诗必须直面自己的心

《出版人》:在你已出版的诗集中,有哪些常见的主题?为何钟爱这些主题?

林婉瑜:我在台湾曾出版四部繁体诗集,按照出版顺序分别是《刚刚发生的事》(2007)、《可能的花蜜》(2011)、《那些闪电指向你》(2014)、《爱的24则运算》(2017)。这四部诗集的风格和写作方法是不一样的,他们像四个性格不同的小孩,每部诗集的题材、技巧并不相同,这是我刻意为之,是不同写作阶段所做出的不同尝试。《那些闪电指向你》在四部诗集之中,是较为抒情的一部,语言上也比较偏向直觉,其他三部诗集不太是这样的气质。

除了今年八月出版简体版的《那些闪电指向你》,简体版《爱的24则运算》也会在今年底出版。

我把繁体版《刚刚发生的事》和《可能的花蜜》这两部诗集里的部分诗作,加入简体版的“闪电”和“运算”中了。

写诗至今,约二十年的时间中,我写过一些不同题材的诗:生命、生活、亲情、爱、时间、大自然、记忆、语词实验、欲望和身体、后现代实验性的诗、后设诗……这些题材在繁体版的四部诗集中有完整的呈现。今年,简体版的“闪电”和“运算”出版后,未来的简体诗集,仍以新作为主,但,若有适当机会,也考虑把《刚刚发生的事》和《可能的花蜜》中此次未选择的作品,整理出版。

有时,在台湾参与文学奖的评审,会看到参赛作品有一种跟风现象,譬如这阵子某议题正热、某事件正在话题上,会有很多书写这类主题的作品投稿过来,其中,当然会有成功的作品,但某些作品会让我觉得勉强,可以读出来写作者对这个题材其实没有足够的感受和动力,只是觉得“应该”写这个主题而写。

诗人写些什么,必须直面自己的心,对一个题材的响应和延伸、走得多远多辽阔,那是当写诗人的心理对此题材真有震荡、真有感应时,才能做到的。

我书写这些不同的题材,因为经常感受着它们,那是思绪踱步而至的地方,但也需要驱策自己,去更远的陌生地走走看看。之前,我曾被问到,如果要给创作者一个建议一句话,我会说什么,我说:“不要走别人走过的路,也不要经常重复自己走过的路。”

诗最初是艺术,最后也是

《出版人》:请谈谈《那些闪电指向你》这本诗集的创作灵感和创作状态。

林婉瑜:这部诗集里,有我对爱的一些柔和的解释(有时则是诙谐想象或故意颠覆某种柔情),当然它也呈现了我某部分的诗观,诗的语字不一定要荒僻回绕,提出诗意饱满的情境,那也是构成诗的要件之一。

《出版人》:《那些闪电指向你》中你最喜欢哪一首?为什么?

林婉瑜:都是喜欢的。一首诗的完成有很多变因,当下的空气、当下的思绪、当下所处的空间、当下发生的交谈或内心独白,当下感受到的光线和阴影……在书写的那时那刻,这许多因素都影响一首诗的完成,使这首诗最终“成为这样而不是那样”,无法再重历写下这些诗的时空了,往后写出的作品,也不可能相同,后来,我写了更多诗,了解到每首诗都是一时一刻、许多因素凝集而成的水晶。

虽然是一时一刻,但当作者决定诗作已经定稿时,那也就是永远了。

《出版人》:你觉得《那些闪电指向你》为何会在社交媒体上被追捧,成为现象级诗作?

林婉瑜:至今我写了各式不同题材的诗,从阅读者的反馈中,感觉有关情感的诗得到的响应是较多的,我的一部分诗作,譬如实验性的、后设性质或思辨性的诗,回应就没有这么多。书写的时候,不太会意识到读者可能的响应,我一直觉得诗是艺术的一种,诗人应当是艺术家,创作时很重要的要想着怎么挑战、颠覆、重新发现、创新、深化……如果太意识到阅读者的反应,可能会影响了书写当下的抉择和判断。不过,透过新媒体发表诗作,或经由新媒体,得知读者对作品的反应,如果知道这些诗在别人的生命里可能造成意义,也会是欣喜的。

《出版人》:为了诗歌在当代更好地被创作、欣赏与传播,你有什么建议或期望?

林婉瑜:谈到诗,往往带来一种难以触及、难以接近的刻板印象,但我还蠻期待阅读者可以真正地去亲近诗、理解诗,也许因为,诗在我生命中的最困顿之时,曾经成为我的力量,我体会到在现实世界的褴褛以外,诗里面还有一个丰饶的、无限变貌的世界,那很迷人,我很期待诗的读者都可以感受到这些。

我也觉得作为一个写诗者,在这个“经常可以听到对作品的响应”的时代,必须有一种警醒,莫忘初衷,对诗诚实,诗最初是一种艺术,最后也是的。

猜你喜欢

阅读者诗作诗集
梁潮诗作《水里边》·源清书法
《物见:四十八位物件的阅读者,与他们所见的世界》评介
상경란과 서영수합의 시작(诗作)비교 연구
阅读者的春天
“青春阅读者”——教师读书会纪实
为什么有些人能成为终身阅读者
简论梅尧臣写实诗作的晚唐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