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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一流”建设背景下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发展的策略选择

2018-11-22胡仁东

重庆高教研究 2018年6期
关键词:双一流一流教育

赵 亮,胡仁东

(江苏师范大学 高等教育研究所, 徐州 221116)

近年来,我国政府不断优化顶层设计,甚至“豪掷”经费支持高等教育事业的发展,但高校改革与发展对经费的强烈需求与财政供给不足之间的矛盾仍然十分突出。随着“双一流”建设的实施与推进,高校办学经费的竞争将更趋激烈。高校教育基金会作为募集和管理资金的社会组织,是高校除上级拨款、学费收入外办学经费来源的主渠道,在谋求校友及社会资源支持、助力“双一流”建设方面的作用不可低估。然而现实情况是,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发展迟缓,在“双一流”建设中的功能没有充分发挥,作用尚未充分彰显。因此,有必要对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发展现状进行全面考察,发现存在问题并尝试给出策略建议,以助力高校教育基金会提升筹资及管理水平,帮助大学在“双一流”建设中补齐短板,保持优势或产生新的竞争力[1]。

一、高校教育基金会是“双一流”建设的重要保障

2015年10月24日,国务院印发《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总体方案》,要求相关部委及地方政府对高校要“多元投入,合力支持”。在募集资金方面,强调“高校要不断拓宽筹资渠道,积极吸引社会捐赠,扩大社会合作,健全社会支持长效机制,多渠道汇聚资源,增强自我发展能力”[2]。“增强自我发展能力”的核心要义之一就是增强高校的自我“造血”能力,丰富并优化教育经费的来源及构成,增加高校教育基金会对“双一流”大学建设的资金支持力度。

伴随着“双一流”建设方案的出台,各地政府也在紧密结合地方经济发展水平和高等教育实际,主动适应和对接“双一流”建设,出台相应的高水平大学配套建设方案。截至2018年1月,已有北京、上海、江苏、广东、浙江、山东、福建、安徽、河南、陕西、内蒙古、河北、四川、江西、湖南、青海、湖北、贵州、辽宁、宁夏等20个省(直辖市、自治区)纷纷出台专项支持政策,加大投入,深化改革,创新机制,掀起了新一轮省域高水平大学建设热潮[3]。虽然各地在对接“双一流”建设方面各有侧重,但显著的共同点是地方政府持续加大财政投入,对高校在资金上大力扶持。比如,北京市计划在5年的高水平大学建设周期内投入80亿元的建设资金,上海市在高水平大学建设的第一个周期(2014—2017年)已经投入36亿元,广东省在2015—2017年安排50亿元支持高水平大学建设,江苏省级财政自2010年以来已累计投入逾78亿元,河南省“狂砸”31亿打造一流学科,山东省级财政将在“十三五”期间筹集50亿元支持本省“双一流”建设。可以说,是否有充足、持续、多元的资金投入和经费保障是影响“双一流”建设的关键因素之一。

在这种全新的高等教育生态中,高校教育基金会的筹资能力已经引起了学界的高度关注。有学者指出,“强调‘双一流’建设与大学筹融资是当前最热也是最前沿的问题,需要重点关注人才和钱财两个方面”[4]。也有学者认为,高校教育基金会应该纳入“双一流”建设的大体系之内。“发展教育基金事业,多渠道汇聚资源既是今后高校建设‘双一流’的若干子目标之一,也是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有力保障,更是大学社会责任的体现。”[5]能够预见的是,在“双一流”建设的大环境中,高校教育基金会的发展对我国高等事业变革的重要意义将日益凸显。要创建世界一流大学,就必须改变大学的财政结构,必须让大学在募捐和投资方面有大的动作,否则难于摆脱“市场经济条件下办计划经济大学”的尴尬[6]。

从本质上看,高校教育基金会是指由高校依法成立,以推动和促进高校教育事业发展为目的,通过募集资金、项目管理、资金运作等程序获得资金以服务于大学建设的非营利性组织[7],是一种依托社会经济发展所创造的物质条件、结合多元包容的社会文化传统孕育出的现代意义上的特殊基金会形式[8]。从功能上看,结合“双一流”建设的具体内容,高校教育基金会通过筹融资,对“双一流”建设的支撑作用主要体现在5个方面:服务一流人才培养;服务一流师资队伍建设;服务一流学术发展;服务一流社会服务能力建设;服务一流基础设施建设[9]。比如,在服务一流人才培养方面,可以提供各种奖助学金、奖教金、讲席教授基金等,支持学生的实习实践、创新创业与国际交流等;在服务一流师资队伍方面,可以用于引进大师、名师、科研团队等;在服务一流学术发展方面,可以专辟资金打造特色及优势学科,建设特色科研基地及平台等;在一流社会服务能力建设方面,可以支持产学研合作与科研成果的转化,支持校地校企合作等;在服务一流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可以用于科研中心及场馆的建设,优化校园环境,打造校园基建的独特文化与品位等。总之,高校教育基金会可以通过筹资弥补财政拨款的不足,帮助大学根据自身基础与特色,发展自己希望的项目,保证自己在维持一流的道路上具有持续的竞争力[1]。

二、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发展现状透视

考察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发展现状,可从总量、分布、历时数量变化以及在服务学校事业发展方面的运转及表现(主要指资产体量、筹资结构、投资收益、成本投入)等维度入手进行。

(一)与高校不匹配的结构比反映出受重视程度不够

1994年第一家高校教育基金会——清华大学教育基金会的建立,正式拉开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发展的帷幕[10]。在23年时间里,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在数量上从无到有、由少到多,截至2017年底,总量达到460家(如图1)。从省域层面看,江苏作为高等教育大省,高校教育基金会数量最多,是唯一占总量比超过10%的省份,是上海高校教育基金会数量的近两倍,是辽宁、福建、陕西的3倍多。从区域层面看,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的数量分布呈现出明显的“头重脚轻”现象:东部11个省域(北京、天津、河北、辽宁、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和海南)的高校教育基金会数量占全国总量的60.1%,中部10个省域(山西、内蒙古、吉林、黑龙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和广西)的高校教育基金会数量占全国总量的27.5%,西部的10个省域(四川、贵州、云南、西藏、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和重庆)的高校教育基金会数量占全国总量的12.4%。可以看出,作为引领我国经济社会改革和发展的“龙头”,东部地区高等教育事业发展环境优越,经济支撑条件较好,带动了高校教育基金会的发展。

资料来源:根据基金会中心网数据整理

从31个省域高校教育基金会数量与高校数量的占比来看(如图2),有两大特点:

一是各省域内部比例均不过半。50%以上的省域没有,40%~50%、30%~40%的省域各有两个,20%~30%的省域有5个,10%~20%的省域有9个,10%及以下的省域有13个。占比最高的是上海市:高校数为64所,有高校教育基金会的高校数为31所,占比为48.4%,接近一半;其次是北京市,高校数为92所,有高校教育基金会的高校数为42所,占比为45.7%;第三是江苏省,高校数为167所,有高校教育基金会的高校为59所,占比为35.3%,略高于三分之一。西藏这一比例为0,云南、贵州和河北3省占比低于5%。

二是省域之间“波浪”形态显著。从高校数量达到100所以上的12个省域来看,河南、河北、安徽和江西4省高校数量分别为134所、121所、119所、100所,分别位列全国第四、第七、第八和第十二位,但这4省高校教育基金会数量极少,河北有5家,另3个省份均为7家,在全国排名靠后,分别位于第十八、第十九、第二十和第二十一位,与高校数量的排名形成了较大反差。不难看出,随着高校数量的递减,各省市高校教育基金会数量和比例并未随之递减,而是呈现起伏变化的特点。这种“波浪”形态表明不同省域高校数量与高校教育基金会数量间未呈现线性关系,这反映出很多高校对教育基金会的地位及作用并未给予足够的关注和重视。

资料来源:基金会数量根据基金会中心网整理,高校数量以教育部网站公布的数据为准。两类数据均截至2018年1月。地区按照高校数量由高到低排列

图2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数量占高校数量百分比一览表

(二)历时发展迟缓反映出政策端的供给不足

从成立时间上来看,以1994年1月清华大学教育基金会的成立为起点,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成立时间明显分为3个主要阶段(如图3),并以2004年和2009年为数量变化的关键年份。

第一阶段是在2004年以前,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数量少,增幅较慢。其中,1994—1999年5年时间里,高校教育基金会仅有6家,平均每年成立不到2家。2000—2004年,高校教育基金会由11家增加到22家。第二阶段是2005—2009年,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数量增幅较大,以平均每年近26家的速度增长,出现了陡增的趋势。第三阶段是2009年之后,数量再次出现了猛增,由151家增长到2014年的393家,平均每年增加约48家,高校注册成立基金会达到了高潮,这也是自1994年以来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数量增速最快的5年。2014—2017年,数量增长至460家,增幅放缓,但增幅仍超越了2004年之前的10年。

由图3发现,2004年是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数量变化的一个分水岭,前后10年的情形截然不同。结合国家政策环境,就很容易发现其中的主要缘由。2004年2月11日,国务院第39次常务会议通过了《基金会管理条例》,2004年6月1日起,文件施行。这是我国出台的第一份关于基金会管理的文件,它从国家层面鼓励基金会成立并依照章程开展业务活动,对维护基金会本身及关联方的合法权益具有重要意义。2009年,财政部、教育部又联合印发了《中央级普通高校捐赠收入财政配比资金管理暂行办法》,对中央直属高校教育基金会捐赠进行配比,进一步鼓励高校教育基金会向社会筹资,再次促进了高校教育基金会的发展。2014年,教育部、财政部、民政部三部委联合印发《关于加强中央部门所属高校教育基金会财务管理的若干意见》,这对高校基金会的发展又进行了一次外部刺激。三份重要的文件发布后,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增长速度上都出现了显著变化。可见,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的发展受政策的影响明显,但制度优势并未得到充分挖掘。

资料来源:根据基金会中心网数据和各高校教育基金会网站数据整理

图3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成立趋势(1994—2017年)

(三)平均资产体量偏小反映出筹资能力不强

净资产主要反映的是基金会的总体规模和综合实力,是衡量高校教育基金会筹资能力强弱的主要指标。如图4所示,2015年,北京市高校教育基金会的净资产排名第一,是第二名江苏省的2.7倍,是第三名上海市的4.8倍。山东省高校教育基金会的数量多于天津市,但是其净资产总额和天津市相当,这说明该省高校教育基金会的平均实力要弱于天津市。海南省仅有一所高校成立了基金会,但是其净资产总额高于河北、内蒙古、江西等省份。广西、重庆两地高校教育基金会的净资产反差较大:作为直辖市的重庆地区高校教育基金会净资产总额是广西的7倍。对比更为鲜明的是,江西省与安徽省高校教育基金会数量相等,但前者的净资产总额仅为后者净资产总额的3%。

整体来看,无论是省域内还是省域间,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的净资产差异都比较明显,京、沪、粤、浙等东部发达地区仍然是高校教育基金会净资产的主要流向地和聚集区。在地理空间分布上,净资产总量按照由东向西的方向迅速缩水,呈现断崖式下跌趋势。虽然排名在前的北京、江苏、上海高校教育基金会的数量总和不及全国高校教育基金会数量的1/3,但这3个地区高校教育基金会净资产总额占到全国的2/3。这些状况说明了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净资产总额分布极不平衡,同时也折射出我国中西部地区高校教育基金会的净资产体量小、“家底”不殷实、“基金池”偏小、筹资的先天基础薄弱、筹资能力不强等问题。

资料来源:因基金会中心网还未公布2016、2017年度各高校教育基金会的相关数据,故图中数据实为2015年数据。由于江西省高校教育基金会未公布2015年的数据,我们选取2014年的数据加以分析。海南省高校未公布2013、2014、2015年数据,我们选取2012年的数据加以分析

图4 2015年我国各地区高校教育基金会净资产

(四)主要依赖捐赠反映出筹资结构不合理

高校教育基金会的收入是其日常业务活动开展的重要保障,它既关系到项目运行的稳定性与持续性,也关系到它能否为高校发展提供源源不竭的动力。从一定程度上说,收入决定着高校教育基金会的命脉,更决定着高校教育基金会能否有效助力高校“双一流”建设。2015年,我国共有13所高校教育基金会收入过亿元(见表1)。其中,10亿元以上的有1家,10亿元以下的有12家。年度收入最高的是清华大学教育基金会,约为22.75亿元,比第二名北京大学教育基金会多14.24亿元。另外,在年度收入过亿的13家高校教育基金会中,北京市有4家,上海市有3家,浙江省、福建省、江苏省、天津市、广东省和吉林省各1家,基本上集中在经济较为发达的地区,所在高校均为教育部直属高校。

一般来说,高校教育基金会的收入来源可分为:捐赠收入、投资收入、服务收入(比如政府购买服务的收入)、政府补助收入和其他收入。在收入过亿元的13家高校教育基金会中,厦门大学和吉林大学两校基金会捐赠收入占比最大,达到了95.8%。上海交大在投资收入方面领先清华大学32.1个百分点,这说明上海交大基金会在筹资手段的丰富性方面要优于清华大学基金会。南京大学和中国人民大学两校基金会的投资收入超过了60%,捐赠收入仅占35%左右,这反映出两校基金会在拓宽筹资渠道、优化筹资结构方面较为成功。根据年度收入构成情况,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的其他收入偏低,服务收入为零,这表明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至今未开展服务收入方面的尝试。从基金会作为社会组织的特性来看,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丰富收入结构、拓宽收入来源在国家层面是允许和鼓励的,这也是高校“增强自我发展能力”的一个重要渠道。然而,高校教育基金会实际上并没有发挥出这方面的优势,基本上还是依赖外部“输血”,凸显了筹资结构的不合理。

表1 2015年总收入过亿的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

单位:万元

资料来源:根据基金会中心网的数据整理计算而成

(五)投资收益过低反映出资金运作乏力

高校教育基金会主要有两大职能:一是筹集资金,争取捐赠;二是管理资金,实现有效运作。《基金会管理条例》第二十八条明确指出:基金会应当按照合法、安全、有效的原则实现基金的保值、增值。也就是说,作为独立法人的高校教育基金会,可以依照法律法规的相关规定,依循市场规律独立自主地对资金进行管理和运作,促进资金的自我增值。因此,获取投资收益也应成为高校教育基金会增收的主要手段。最新财务数据显示(如图5),在2015年429家高校教育基金会中,未产生投资收益的有331家,占到当年高校教育基金会总量的77.2%;产生投资收益的有98家,其中收益在千元以上万元以下的有1家,万元以上十万元以下的有12家,十万元以上百万元以下的有39家,百万元以上千万元以下的有31家,千万元以上亿元以下的有10家,亿元以上的有5家。

从投资收益排名前10位的高校教育基金会来看(见表2),最高的是清华大学教育基金会,收益额为3.572 7亿元;最低的是厦门大学教育发展基金会,收益额为1 548万元。从总投资资产上看,北京大学基金会的总投资资产最多,高出第二名清华大学基金会约3.74亿元,但其投资收益率却低于清华大学5.7个百分点。在400多家高校教育基金会中,仅有中国传媒大学南广学院教育发展基金会的投资收益率在50%以上,同时该校基金会的投资收益占当年度收入的比例也最高,达到了85.6%,这表明该校基金会管理层对资金管理及运作的重视,也体现出该校基金会投资运作达到了比较高的水平。统计结果显示,大多数高校教育基金会未重视对资金的运作,尚未树立基于市场的资金运作理念,投资机制不够健全,投资收益率普遍偏低,在促进资金的保值增值方面努力不够,表现乏力,没有认识到合理的资金运作对基金会长远发展的重要性。

资料来源:根据基金会中心网和高校教育基金会网站数据整理

单位:万元

(六)成本投入偏低反映出自身运转困难

按照功能划分,高校教育基金会的业务活动支出可分为公益活动支出、人员工资福利支出、行政办公支出等。其中,公益活动支出基本上占到了高校教育基金会年度支出总额的绝大部分。《基金会管理条例》要求,非公募基金会每年用于章程规定的公益事业支出不得低于上一年基金余额的8%,工作人员工资福利及行政办公支出不得超过当年总支出的10%。不可否认,过高的运行成本不一定会带来高额的收入,但资金的募集、管理以及公益活动的开展还是需要一定的成本投入作为保障。尽管这样的比例设置能够使得高校教育基金会“精兵简政”,提高运行效率和资金使用效益,但是,在高校教育基金会资金总量较小、资金运作水平整体落后的情况下,仅靠银行利息收入是难以维持机构及项目的正常运行的。过于苛刻的条件使我国大多数基金会处于“低成本”或“零成本”运作的状态,大大影响了公益活动的开展和推广[11]。

在公益支出排名前10位的高校教育基金会中(见表3),浙江大学教育基金会的公益支出占当年总支出的比例最大,达到了99.7%;清华大学教育基金会的公益支出占当年总支出的比例排名第十,为94.1%。可以认为,这些高校教育基金会的年度总支出基本上都用在了公益活动方面,这符合《基金会管理条例》的相关要求和高校教育基金会的宗旨。但在工资福利和行政办公支出方面,比例明显偏低:最高的是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基金会,最低的是上海交通大学教育发展基金会,达到了“零成本”的运行状态。这种低成本的运行,一方面凸显了高校教育基金会管理层在资金的募集和管理上“不敢越雷池一步”的谨慎态度,另一方面也凸显了高校教育基金会运行的困境与艰难。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这种“低成本”“零成本”的运行非常不利于高校教育基金会同捐赠人关系的维护、项目的推广、品牌的打造和资源的挖掘,也将会影响到“双一流”建设中高校教育基金会职能的充分发挥。从一定程度上说,这种投入不足及运转困难的现实隐含着对从事高校基金会工作人员的忽视和否定,并由此制约了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规模较大幅度的增长[12]。

表3 2015年公益支出排名前10位的高校教育基金会

单位:万元

资料来源:根据基金会中心网的数据整理计算而成

三、“双一流”建设背景下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发展的策略选择

从数据分析与比较来看,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与“双一流”建设的不匹配性日益显露。如今,高校间的竞争愈演愈烈,比拼的根本还是财力。有研究认为,建设一所世界一流大学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建成一个世界一流水平的大学教育基金会[13]。高校不能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双一流”政府财政拨款的分割和抢夺上。要开辟经费的第二渠道,就要积极开展大学筹融资,让高校敢做,让高校想做,让高校会做[14]。随着高等教育改革的不断深入,高校教育基金会将成为助力高校争先进位的“有力杠杆”,也将是高校追赶世界一流的最佳发力点[15]。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既要扎根中国大地,顺应我国国情和现实,也要选择性地吸收、融合和转换世界一流大学的经验,摸索出一条切合我国教育体制、政策、文化等环境的新路子,实现与“双一流”建设的同频共振。

(一)调整功能定位:强化地位的基础性及重要性

长期以来,由于受国情、经济社会发展、高等教育经费来源机制等因素的影响,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的发展基本上处于被忽视的状态。尤其是1949年以后,我国实行计划经济,国家财政承担起了办大学的重任,人们普遍认为由国家来负责解决大学的财政问题是社会主义高等教育的应有之义,这种计划经济条件下的教育供给导致了筹款与大学的发展之间似乎没有关联。这种特殊的历史背景,导致了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截至2017年底,在42所世界一流大学建设高校中,国防科技大学、云南大学尚未成立大学教育基金会;95所世界一流学科建设高校中,西北大学等11所高校也未成立教育基金会[8]。

要改变这种现状,需要从政策供给和观念扭转两个维度着手。一方面,高等教育主管部门需要加强政策供给侧的改革,注重政策供给的充分性、持续性和多样性,对高校教育基金会不断施以外部刺激。制度设计上既要考虑到普遍性,也要针对不同地区采取差异化的引导方案,改变高校教育基金会失衡的结构比。比如,中央财政对部属高校接受的捐赠进行配比,省级财政也可以针对区域经济发展和高等教育实际情况,出台省级层面的高校捐赠配比方案,加强对非部属高校的政策扶持,避免“马太效应”。另一方面,高校本身也要密切结合“双一流”建设实际,在“增强自我发展能力”方面下功夫,跳出对高校教育基金会的认知偏误,重新研判教育基金会在助力高校建设中的作用,将筹资工作纳入学校的重点工作加以谋划,在顶层设计中加以强化,夯实高校教育基金会在学校发展全局中的基础性地位,把高校教育基金会打造成为助力高校发展、建设“双一流”的原动力之一,帮助高校在竞争中由劣势变优势,由优势变强势。

(二)加强项目谋划:设计符合校情的筹款运动

项目是高校教育基金会运行的核心和依托,也是高校教育基金会发展壮大的基础。一般来说,捐赠项目的设立分两种:一是个人(或组织)带着资金找到学校,或由高校教育基金会出面联系个人(或组织),先商定捐赠额度,然后再谈基金用途,属于被动型项目设立;二是学校设计好项目及时限,设定好筹款额度及用途,加以精细包装进行品牌化推广,属于主动型项目设立。目前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大多采取第一种类型的资金筹集方式,可以称之为捐赠活动。西方一流高校一般采取第二种筹款方式,可以称之为筹款运动,它标志着大学的筹款从早期一般募捐活动到具有现代意义的筹款运动的革命性转变[16],推动大学不断地走向卓越。

在筹资的语义框架中,“活动”和“运动”有本质区别:“活动”具有瞬时性,系统性与衔接性较差,不确定性较强,常依托于校庆、校友返校等活动举办;“运动”具有长久性,系统性与衔接性较强,不确定性较弱,是一种筹款的战略谋划,分有若干个阶段性子目标,有明确的时间表和较强的品牌吸引力。比如,被誉为“公立大学的典范”的密西根大学在2004—2008年发起了“卓越密西根”(Michigan Difference)筹款运动,目标设定25亿美元,实际筹款总额达32亿美元,是当时美国公立大学中筹款金额最多的一次筹款运动[16]。2013—2018年,密西根大学又发起了“密西根胜利者”(Victors for Michigan)筹款运动。本次筹款运动以“我们的世界需要胜利者”(Our World Needs Victors)为筹款宣言,募集到的资金主要用于支持学生的日常学习、拓展学生的参与式学习经历和鼓励学生解决挑战性难题。截至2017年10月,已筹得43.3亿美元[17],比预期目标多出3.3亿美元。

目前,已有少数几所“双一流”建设高校开始了筹款运动的尝试。南京大学于2017发布了募捐规划,北京大学教育基金会在其网站上也发布了“为明天播种希望”筹款项目信息。仔细对比发现,我国高校筹款项目在设计的系统性、衔接性和号召力方面还是逊于西方一流高校。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在设计筹款运动方案时,应站在学校事业发展的全局,在筹款战略谋划上密切结合学校的办学目标、定位、特色和愿景,注重加强与校内部门的联动与协调,设计出符合学校实际并能够融入学校发展规划的筹款运动。要使筹款运动在方案的设计上具备整体性,在过程的操作上体现精细化,在运行的评估上注重及时性,在项目的推广上凸显品牌化。要在经验借鉴的基础上体现出创新性和本土性,让筹款运动符合我国国情和学校校情,彰显学校的独特品位,尤其要注重增强项目的品牌感召力,使其能够唤起捐赠方的认同与共鸣。

(三)重视资产运作:增强自身“造血”功能

如前所述,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主要依赖社会和个人捐赠,资金来源渠道单一,基本上是一种外部“供血型”的筹资方式。在促进资金增值方面,虽然有一部分高校教育基金会做出了尝试,但效果不显著。也就是说,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在“钱生钱”方面比较保守和谨慎。反观西方一流高校,借助缜密的投资运作使资金增值已经成为高校捐赠资金扩容的主要手段。他们资金运作的领域广泛,涵盖了证券、股票、固定收益产品、私募股权、不动产、自然资源等。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要改变单一的资金募集方式,逐渐增强自身的“造血”能力与资金的“自我繁殖”能力,实现资金管理方式从“规范化管理”向“科学化经营”的转变。同时应注意到,由于国情和管理体制等方面存在差异,在资产运作的具体实践中,不能盲目照搬西方一流高校的投资策略,应注重对经济领域的分析并把握捐赠基金的特点,在扎根中国大地的同时顺应其发展规律[8]。

首先,作为最高决策机构,基金会理事会应真正履行职责,发挥出应有的职能,明确投资运作对基金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加强对基金会资金运作方面的研究,科学制定投资原则、投资策略,设定投资数额、投资比例,锚定投资方向、投资领域。其次,高校教育基金会可以依托校内专家或通过外聘方式凝聚智力资源,细分投资市场,对投资产品或投资领域的稳定性与收益率进行研究,设计出长中短期有机结合的梯度性投资安排,保证投资资金的安全,做好风险的评估与防范。另外,可以在基金会理事会的框架内成立投资管理委员会,负责基金会投资运作的调研、分析与评判工作,对投资增值问题进行系统调研,探索出基于市场、符合高校教育基金会和学校实际的投资运作模式,实现资金“滚雪球”式增长。在“双一流”建设的大系统中,作为组成元素之一的高校教育基金会,其发展壮大也需要资金管理和资金运作的“双轮驱动”。

(四)评价体系构建:树立“过程性”导向

高校基金会的创新发展离不开理念创新、标准创新以及政策环境的优化,需要从配比政策、行业规范、评价体系、项目管理、基金运作等方面转变观念、寻求突破[8]。在对高校教育基金会的绩效评价与考核中,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基本是以结果论英雄,即以募集到的资金体量或项目设立的数量为指标对高校教育基金会进行业绩考核。诚然,从高校教育基金会的职能来看,这种结果导向的评判方式有其合理性,但是完全由结果论英雄难免会使基金会的工作出现“铜臭味”,冲淡“人情味”。虽然高校教育基金会募集资金的“量”是衡量其工作绩效的重要指标,但是这种“量”的差异背后必然会有“质”的区别。这种“质”就是高校教育基金会在业务活动开展时对项目、学校、捐资人等关联方服务的质量及用心程度。

美国学者康拉德等人提出的筹款“项链理论”可为我们提供有益启示。该理论将捐款比作一串项链,寻求捐款的组织属于中央之坠,向两端伸展开来:一端是社会需求(对高校来说,就是学校的需求),另一端是捐款者需求。成功的募捐所扮演的角色就像项链上的环扣,能够有效而紧密地聚合项链的两翼[18]。这启示我们,高校教育基金会是连接学校和捐赠方的桥梁,它既向捐赠方表达学校需求,也尽可能创造条件满足捐赠方的各种需求(比如定向人才培养、建筑物冠名、科技合作、成果转化等)。筹款过程应重点突出服务与沟通的质量,同时也应准确把握和辨析双方的价值期待,在方案设计、项目推进等方面用心做好对接与服务工作,努力构建并扩大双方需求的“交集”,增强捐赠过程的“体验性”,提升双方的捐赠“获得感”。所以,高校教育基金会应加强并创新绩效评价的体系建设,将注意力焦点转移到促进双方或多方“联姻”的过程操作层面,用阶段性、可操作性、专业性的评价考核来加强对筹资过程的把控,以便及时调整工作策略,进而优化项目运行,促使筹资工作提质增效。

(五)培育捐赠关系:积极运用前置型策略

捐赠关系的培育是高校教育基金会工作的一个重要环节,也是高校教育基金会发展壮大的基础。良好的捐赠关系能促进筹资工作,增强捐赠黏性,帮助高校教育基金会不断取得新的业绩。在这方面,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大多采取的是后置型培育思路,即了解或打听到有捐赠的可能时,再调动各种资源去争取。但是,这种方式的功利性色彩太重,不利于潜在捐赠人的培养和潜在捐赠资源的开发。

国内外高校捐赠,基本上以校友为捐赠主体,他们捐赠的前提是建立在对母校文化、价值、精神等认同的基础之上,是饱含母校情结与感恩意识的“货币表现”。所以校友意识、校友捐赠文化的培养是捐赠关系培育的关键,也是能够给学校带来巨大收益的“前期投资”。有学者认为,没有校友的支持,学校也不会得到非校友力量的公共支持[19]。比如,美国知名公立高校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所有建筑物和标牌背景颜色都是学校的专属蓝色,校内还成立了以在校生为主的学生校友会,学校鼓励在校生和校友一起身着蓝色衣服参加活动,目的就是让学生在踏入校门的那一刻起,就要永远铭记自己是学校的一份子。再如著名公立高校明尼苏达大学,该校每年夏季都会邀请在校生参加在世界各地举行的校友联谊活动,让在校生参与学校的筹资工作,旨在加强对校友意识和感恩意识的培养。这些前置型的培养策略,充分体现出学校对校友的重视以及管理上的用心。事实证明,这种做法赢得了校友的高度认同,学校也获得了来自校友源源不断的捐赠。这种独特的校友文化,既是凝聚与激励校友的力量源泉,是大学软实力的重要体现,同时也是创建世界一流大学必不可少的人文基础[20]。

我国高校教育基金会可以借鉴诸如此类的做法,打造独有的捐赠文化和捐赠人关系维护策略。一方面,要充分调动校内资源。可以联合学校学生工作和校友工作等相关部门,在每年的标志性活动中(如开学典礼、入学教育和校园文化活动等)渗透对学生的校友意识培养和感恩意识教育。另一方面,大力挖掘校外资源。可以把各领域、各行业的优秀校友及校外贤达人士吸纳进理事会,创造条件让他们参与基金会事业,推进学校事业的发展;也可以牵线搭桥,让捐赠者融入学校的教育教学、科研、文化建设等活动中,借此强化校-友关系,努力让校外人士在参与的过程中寻求到自身事业发展与学校事业发展在价值上的共通点与契合点。当他们被大学的使命及愿景所感召和影响时,往往会慷慨解囊、捐资助学,并自我内化为高等教育事业的建设者。因此,高校教育基金会应前移筹资视线,巧妙利用校内校外两个空间,通过关系培育的前置做好捐赠的“孕育”工作,注重拓展筹资工作的内涵和外延,努力打造“一流”的捐赠文化氛围,为“双一流”建设提供理念、价值、情感等软实力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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