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翁』李根源的趣事
2018-11-21尹春晓
尹春晓
章太炎、李根源、刘成禺合影于苏州锦帆路章宅
上世纪三十年代在苏州、上海文化圈中流传着当时叱咤文坛的两个麻子——云南李根源和湖北刘成禺的一则趣事。
说是章太炎住苏州时,一年生日,挚友李根源、刘成禺前去祝贺。章太炎说:“今日有一大纪念,你们两个麻子陪我照相。”章太炎居中而坐,李根源居左而站,刘成禺站右。这时,刘成禺有意见了,他倖倖地说:“我是麻哥,他是麻弟,弟焉能居哥之上?”章太炎曰:“刘立我左,他是麻哥。李立我右,他是麻弟。”让刘、李换位,刘成禺才不再唠叨,自觉“麻哥”到底略高“麻弟”一筹。这则李、刘两个麻子争位的趣事一时间被公诸报章,成为趣谈,传诵于南北。
关于这件趣事,后来李、刘两人分别在自己的诗文中均有记述。李根源《曲石诗录》《入蜀》中有赠刘成禺诗:“我是腾冲李麻子,君为江夏刘麻哥。回首吴门合影事,太炎不见奈之何。” 刘成禺《世载堂诗集》中《奉题李印泉老兄〈荷戈〉、〈入蜀〉两集》同样记录了这件趣事:“锦帆南望泣秋坟,又话巴窗旧雨痕。回首纵横天下士,沤麻牵犬出东门。”诗共六首,此为其三。精彩的不是诗,而是刘成禺的自注《入蜀集》有赠诗云:“我是腾冲李麻弟,君为江夏刘麻哥。回首吴门合影事,太炎不见奈之何。”章太炎住苏城锦帆路,生辰大会,太炎曰:“今日有一大纪念,你们两个麻子陪我照相。”太炎坐中,曰:“刘立我左,他是麻哥。李立我右,他是麻弟。”此种谐语,传诵南北。太炎已矣,二麻健在,将奈之何?”
曲石诗录
《入蜀集》
在腾冲也流传着李根源面麻的另一件趣事。二十年代中期,李根源随黎元下野后,从天津移居上海。一日,腾冲同乡张木欣(同盟会员、巨商、收藏家。曾输巨资支持孙中山革命和护国讨袁,与李交谊甚笃)到访李宅,门警死活不让张进。张于是用腾冲话破口大骂道:“李大麻子!我日你的娘,你给见嚜见,不给见嚜罢球!有什么了X不起!”听到门外有吵骂声,李根源叫来门警询问原因,门警一一回报,李问:“这人怎么骂?”门卫原样回答。李说:“这是腾冲乡音土话,快请进来!”于是俯首恭迎张木欣。
李根源面麻源于1889年11岁时天花愈后。他自己在《雪生年录》中这样说:“十五年(己丑),十一岁……十月出痘。始女弟根祥出。继女弟根儒、根润出,最后根源出。上浆时,浆收色黑,昏沉不醒,状至险恶,群医束手。先祖母虔诵观世音经逾三日,浆忽突起,色转红,得以治愈,面麻即由于此。”对于面麻的这个缺陷,李根源在其一生之中从不避讳,坦然面对。且多次以“麻面翁”自称,谈笑于朋友之间、诗文之中。在《曲石诗录》里,李根源多次以“麻面”入诗,朋友们也自然乐于同这个“麻面翁”亲近和交往。如《湖上闲吟》《安宁怀杨一清》:“京口杨麻子,我面麻亦同。先后江南住,惟余两袖风。”《和顺乡集》《今日有我忆群公》:“今日有我忆群公,他日谁思麻面翁?草草诗成天半晓,鳌峰古寺一声钟。”浙江杭县人、日本留学生、原北洋国务院秘书长王耒在题诗《和顺乡集》卷端三首中,第二首这样写道:“向来乡望属清门,齿德如公更足尊。说道他年麻面叟,买丝谁不绣平原?”留日学生、北洋总统府秘书、国民党政要韩玉辰也以诗《怀麻哥》赠于李根源,诗序云:“老友李泉,勇于为人,疏于谋己,常竭其忠诚以赴国难。遇大是大非关节,必紧握拳头,抗节不屈,实具大丈夫风骨。解放以来,党和政府殷勤恳到,迎之都门,饮食起居,莫不称意。病中念及旧好,辄惆怅不置。张笃和同志据以告余,因寄一言,喻为人中龙,美其质,慰其志也。称麻哥者,状其实而亲之也。”
李根源的面麻算是一个生理缺陷,这个缺陷却并未给他带来苦恼与自卑。相反,让他更懂得了接受和坦然面对,更加让人感到他的可亲、可爱、可近,以至把这个缺陷变成佳话、趣谈流传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