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故乡的炊烟
2018-11-21刘明礼
刘明礼
迎着初春的暮霭,驾车行驶在回老家的路上。车载音响应景似的,竟播起了一首熟悉的老歌:“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听着邓丽君那甜美的歌声,我突然意识到:弹指间,故乡的炊烟,我已阔别了三十多年!
优美熟悉的旋律在耳畔轻轻回荡,我的思绪不禁也逆着时光的河,漂流回了从前。我睁大双眼,找寻着那曾经熟悉的炊烟,我在记忆的碎片中努力搜索,鼻翼间仿佛又氤氲起炊烟的味道……
从出生到十八岁参军,我一直在乡间度过。那里有袅袅的炊烟,那里有我的爹娘。那时,漠漠炊烟,就是家的符号,也是父母的呼唤。我小时候贪玩,不管是在村边的树上掏鸟窝,还是在冰面上打陀螺,或者是和小伙伴们玩藏猫猫儿、跳格子、摔纸,只要望见家里的炊烟由浓到淡,就知道该回家了。但有时候玩疯了,也会忘记时间,远远听到妈妈的呼唤,才一阵风似地跑回家。
炊烟纷起的时候,也是小村里最温馨、最热闹的光景。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管是上班的、务农的、上学的,还是走街串巷耍手艺做生意的,都披着霞光,伴着夕阳,脚步匆匆地往家里赶。那一缕一缕的炊烟,仿佛是根长长的绳,一头连着村子,一头连着你、连着我、连着他。那熟悉的炊烟味道,让人不由地放松了心情,加快了脚步,每个人的眼角都轻掩着笑容。
炊烟渐起的霞光里,孩童扒着门口,盼望父母回家的身影;主妇拉着风箱,在嘈杂的声音里,仔细辨听着熟悉的车铃;大黄狗不时发出几声吼吠,老母鸡扑凌凌地飞上了鸡窝。而那缕缕炊烟,虽则无声,却也喧闹。它们一会儿蹿过树梢,一会儿爬上屋顶,一会儿翻越围墙,四处窥视,弥散在村庄的各个角落。一道道炊烟,时而笔直地直上云天,时而被风儿折弯,像是给农家小院梳起了一条长长的辫子。饭菜的香味,也随之四溢。待到炊烟渐尽,娘唤儿、儿喊爹,莽撞的小身影飞也似地往家跑,悠闲的大汉不慌不忙,见谁还忘不了打声招呼,有用没用地问一句:“吃了没?”
故乡的炊烟,是陆游的“炊烟漠漠衡门寂,寒日昏昏倦鸟还”;是洪适的“田舍炊烟常蔽野,居民安堵不离乡”;是赵长卿的“炊烟一点孤村迥,娇容敛尽天容净”;是纳兰容若的“一道炊烟,三分梦雨,忍看林表斜阳”;是高观国的“柳影人家起炊烟。仿佛似,江南岸。”故乡的炊烟,白白柔柔,袅袅婷婷,丝丝缕缕,如诗如梦,是一幅温馨的画卷。故乡的炊烟,是家乡的符号,是故园的索引,是回家的路标。那缕炊烟,燃在家的方向,牵引着一颗颗漂泊的心和流浪的步履。
此刻,路旁远远近近的村庄,一个接一个从眼前闪过。然而,虽值晚饭时分,一个个孤岛似的村子上空,却看不到一丝一缕的炊烟。我突然想起,不知从什么时候,家乡的人们大都用上了液化气,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墙头边,已见不到大大小小的柴火垛。前些日子回老家,哥哥说,村子里已通上了天然气管道。如今的故乡,再也难见到曾经的炊烟了。
啊,再见了,我的童年!再见了,故乡的炊烟!想到这些,心中有几多欣喜,也有几分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