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时光的记忆
2018-11-18
我的相册里珍藏着一张2.5寸的黑白照片。白雪皑皑的大地上,站着四个打扮得整齐干净穿着花棉袄的孩子,后面是一排整齐的榆树掩映着一栋砖瓦房。那是连队里最好的房子“小学校”。
那是1970年的春节前夕,家中的大人们都在准备过节的食物。我们姐弟4人在院子里高兴地打雪仗。
突然父亲高兴地跑回来跟奶奶说:“兵团为了方便职工群众,照相馆都到各连队,下乡为职工照相。快给这几个孩子换上新衣服,我领他们去照张相。”那时照一张相要一元五角钱,对于仅靠父亲每月32元工资维持的家庭来说,这属于一笔大的额外开销了。奶奶有些心疼:“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喝的,花那么多钱干啥?”父亲说:“也不是经常有这个机会,孩子们长这么大都没照过相,也算是留个纪念吧。”
于是,奶奶摸出钥匙去开家里的大红色的木头箱子。那个箱子在我们眼中就像是一个聚宝盆,有时奶奶会从里面拿出一把花生,有时会是几颗光腚的糖球,有时是几块香喷喷的大饼干,只有那时我们才能甜甜嘴解个小馋。奶奶很快把我们过年的新衣服都找了出来,让我们换上。那时,我们家不是年年做新衣服的,每件衣服都裁得很大。缝制时,把长出来的部分卷起来用针缝在里边,等我们长高一些,再慢慢地放下来,所以很多衣服都是下边比上边新。
我们姐弟四人换上新衣服,相互抚摸着,那个开心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奶奶又拿出几根红色的头绫,给我们姐妹三人的头发扎上蝴蝶。姐姐妹妹梳辫子头上扎了三朵,头顶一朵,辫稍两朵。我梳的是两个大刷子,一边一朵。弟弟则戴上一顶绿色的军帽,有些大,里边衬了条毛巾。奶奶拿出一盒平日舍不得用的蛤蜊油,涂在我们的脸上和手上,一股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望着镜子里焕然一新和平时不一样的我们,姐弟四人嘴角都咧成了上弦月。
父亲领着我们来到学校的操场,操场上已经站了很多人在排队等候。等轮到我们姐弟照相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我的手脚冻得有些失去知觉了,木木地听凭摄影师的指挥。弟弟妹妹站在前面,我和姐姐站在后面。只见摄影师钻进黑布里,只留一只手在外面握着个东西在比划,喊道:“都往这看,笑一笑,一二三。”只见他手一动,我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就钻出来说“好了”。
我们姐弟四人互相望望,只见妹妹冻得一只手提起来缩在了胸前,弟弟缩着个脖子仰着头端着个肩膀,脸上的表情都是愣愣的,有些僵硬,只有我还在咧着嘴笑。
其实我们最不舍的是,一回到家,奶奶就让我们赶紧把新衣服都换下来。新衣服只能是年三十半夜吃完饺子,才发到自己手里,放在枕头边上。初一早上拜年时才可以换上,出去挨家挨户地串门问好,回来时可以装满一兜子瓜子糖果。回家交给大人,想吃时大人才会分给一人一把瓜子一块糖,这点东西够我们吃好几天的。过完初五,新衣服就不让再穿了,只能穿平时的旧衣服,新衣服要留到下一年春节才可以再穿呢。
几天后,父亲拿回三张黑白照片,那一瞬间的姿态永久地定格在了我们幼小的记忆深处。我们捧着照片追打着取笑着,那无忧无虑的童真童趣,尽管相隔了这么久,回忆起来仍能让心灵温暖起来。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照相,当时还没上小学。第二次照相是我小学毕业的时候,又相隔了六年的时间,感觉十分珍贵。现在手机电脑不离手,照相简直比吃饭还普通,有时还玩玩自拍。然而一切都波澜不惊,无法在平静的心灵引起任何涟漪。只有美好的童年时光,偶尔划过心底温柔的一隅,呼唤着至纯至真的岁月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