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原创校准:政治学研究的学术站位与通达眼光
2018-11-17
政治与政治学:常青与灰色之喻
纵观政治史和政治思想史可知,政治思想总是在相应的政治实践中浮现并获得理论建构动力的。就理论与实践的关系而言,为人们所熟知的歌德名言“一切理论都是灰色的,唯生命之树常青”,是对两者关系的一般性断定。这是一个足以让政治学家感到灰心丧气的断言,因为由此而言,政治学理论的思考总是滞后于政治实践即生动活泼的政治生活的发展的。即便是政治学家对政治实践进行了某种超前的谋划,相对于政治实践自身的演变来讲,也总是显示出一种被政治实践重塑,而不是塑造政治实践的被动性。因此,政治学话语体系的建构这类理论尝试,就只能尾随政治实践来展开,而无法站在政治实践的前方位置对之进行有效引导。
诚如歌德所言,在实践与理论两者相对时界定它们各自的特点,确实可以常青与灰色之喻定位。但正如马克思主义重要作家指出的,理论与实践并不是可以断然分离开来的两个东西,因此从两者紧密关联的视角看,很难将理论视为实践的婢女,或者反过来将实践视为理论的掌柜,两者的关系并不是那么机械和僵化的。可以说,实践的常青性不过是强调实践的鲜活性,理论的灰色性不过是指它的沉淀性。当实践催生某种理论,这种理论又反过来影响实践的时候,理论怎么可能是灰色的呢?当理论与实践之间是一种高度融合、相得益彰的关系时,实践怎么可能脱离理论的牵引而独自前行呢?
政治理论是政治生活实践的一部分,而不是外在于政治生活实践的架空玄想。从政治理论发源的古希腊与中国先秦时期的情形来看,人们每每有所言,必称道希腊、先秦,就是因为希腊与先秦理论话语建构的长盛不衰:它们不仅与当时社会生活相互映衬,而且与人类当下的社会政治生活实践发生跨越时空的紧密联系。这就是政治学话语体系建构不能单纯以灰色来定位的深厚理由。
如果进一步从政治生活实践的缺陷与政治学话语体系的优长来做一个不对称的比较,那么,简单强调生活的常青与理论的灰色,就更难以自圆其说。政治实践犹如一切形式的生活实践一样,都具有其不可避免的琐碎性、盲目性、妥协性与当下性。而政治理论话语建构通观政治生活世界,理论体系独有的完整性、自觉性、纲领性与前瞻性是显而易见的。这就让处在日常琐碎生活实践中的人们,必须借助于理论的指引,才能透悟日常生活的奥秘。就此而言,政治理论的常青性完全不逊于政治实践的常青性。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蓬勃发展令世人瞩目,这确实是中国现代政治学话语体系建构的强大现实动力。但必须承认的是,中国政治学话语体系的建构,并不完全受制于中国改革开放的实践进程。由于中国改革进入深水区,这是前所未有的历史大事件,勇于在实践中开拓进取、积极摸索固然极为重要,但敢于在理论上、观念上突破此前的实践模式,给出强有力推进中国深水区改革开放的理论谋划,也就是进行有效的顶层设计,已成为中国进一步发展的重要支撑条件。因此,自觉挣脱生活之树常青与理论灰色之喻的束缚,就成为与中国改革实践积极互动的政治学话语体系建构的前提条件之一。确认这一点,既符合前述马克思主义重要作家的基本观点,也与中国当下的发展与理论需求相吻合。
思考政治与操作政治:思考政治的高位性
一般而言,在政治世界中,政治家的地位远远高于政治思想家,这缘于两者的社会功能定位。如果将政治事务确定为权力与权利的互动关系,理解为权力的权威性运作,以及定位在权力的公信力建构这些基点上的话,那么,权力作为的主动性与权利寻求的保护性特质,决定了政治世界中权力所具有的积极有为性与广泛的作为空间。尤其是在权力没有受到有效规范的古代长时段的历史中,由于权利完全无力限制权力,甚至权利基本无力自保,权力成为主导政治世界活动的决定性力量。由于这一政治定式,政治家便成为全方位制约政治事务的活跃主体。一部政治史,似乎就是政治家相互争夺权力的历史。不过,在政治权力的争夺战中,政治思想家并没有缺席。尽管政治思想家对于权力争夺战无法发挥实质性的影响,但他们可以依靠评论政治事务的思想优势,经由对政治事务的思想探究,在臧否人物之余,对政治进行深层次的品评,从而让政治以话语言说的方式沉淀下来,逐渐累积起人类理解政治的思想精华。正是由于政治思想家的在场,政治世界成为政治家与政治思想家共同作为的空间。
人们随之有理由追问,在政治世界中共存的政治家与政治思想家,其关系会是怎样的呢?权力的支配逻辑会对政治思想家同样发挥作用吗?回答是肯定的。差别在于,当政治思想家在古代权力支配逻辑的作用下展开政治思考的时候,在政治的实操权力上不得不臣服于权力逻辑;但在政治的思想世界中,政治思想家具有一种矫正政治家思考政治问题偏好的“特权”——这样的特权,承蒙古代君王或权贵的相让,他们试图在政治上集思广益,就不得不让深入思考政治问题的政治思想家们处在一个与自己相对平等对话的位置上。于是政治思想家就有了一个限制不了权力,但却可以与权力对话,甚至只能是错位对话的狭小空间。由此政治思想家也就有了一个超越科层关系之指令性结构的思想空间。
在古希腊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教导君王的故事中,呈现了一种政治家与政治思想家的独特关系结构:政治家直接编织政治关系的网络,但政治思想家教导他们可以做什么和不应当做什么:政治思想家不仅要叙述实操的政治关联关系,而且要思考这种关联的形成机制,这一机制已经产生了什么效果,它以后还会产生什么效果,以及在展示相关情景的基础上对政治实操发挥实际影响。“就此而言,政治理论家是一种超级政治家(superpoliticia)——他们反复思考并以极具说服力的方式去阐明某些勾连的性质和可欲性(desirability)。而一般的政治领袖则可能因为没有时间而无法亲自去理解或分析它们。”这就是论者认为孟德斯鸠因设计权力分立制衡制度,而显得比实施相关制度的华盛顿更为重要的理由,这也是柏拉图重要过戴奥尼西厄斯,而亚里士多德相比于亚历山大绝不逊色的缘故。
政治思想家在思考政治方面站位高于政治家的故事还出现在中国儒家传统中。孟子与梁惠王处在政治对话的场景中时,梁惠王所问“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表明梁惠王确实思不出其位,他聚精会神考虑的问题就是当下的富国强兵。而孟子回答:“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恰好表明的是政治思想家站在君王的现实利益考量之上,对政治的可欲性或理想性进行的深层思量。
政治学家与政治家之间之所以会呈现出这样的关系结构,归纳起来讲,就是因为政治思想家有超脱权力与利益博弈的狭小天地的能力,而政治家往往受眼前的权力与利益博弈局面的限制。政治家对政治的理解是实在的、现实的、当前的、具体的、事务的、妥协的,因此是断断续续而难以具有连贯性的。但政治思想家对政治的理解是理想的、超然的、未来的、务虚的、总体的、原则的,因此是环环相扣而明显具有连续性的。仅仅着眼于当下政治,政治家相对于政治思想家的优胜之处是显而易见的;但着眼于长远,政治思想家的重要作用就会显现出来。这就是即便政治家不会采纳政治思想家的政治建议,但又要与政治思想家商讨政治问题的缘由之所在。
今时今日的中国,正处在国家发展的关键时刻,进则跻身发达国家行列,退则掉入发展陷阱。国家的未来,不仅需要政治家当下的精心谋划,也需要政治思想家的全局与长远考量。在二者对国家与社会发展的合力推进中,尤其需要强调思考政治即政治学理论建构的高位性,一旦丧失了这种高位性,政治思想家的存在价值就顷刻间丧失于无形。
超越古今中西对局
政治学话语体系建构的学术站位之准确落定,还只是为政治学者从事理论建构奠定了一个精神基础而已。在真正进入政治学话语体系建构的工作状态时,还必须为之聚集丰厚的学术资源,并对相关资源的重要性进行甄别,然后才有望展开话语体系建构的学术征程。
中国政治学界为建构学术话语体系聚集丰厚资源,必须超越近代以来形成的学术僵局。人们必须在古今中西四维中择定一个或两个维度作为运思的依托,以便将之作为甄别学术资源价值大小的坐标,这似乎已成为中国现代学术研究中不证自明的公理。倘若人们拒绝进入这一框架中展开相关理论构建工作,似乎就失去了学术依托,无法在学术共同体中立足。但有必要一问的是,广泛流行的古今中西的思维框架本身具有合理性吗?即便人们不能断然给出肯定或否定的回答,但这起码促使人们思考这一长期限制国人进行现代化思考的基本理论框架自身的有效性问题:古今中西究竟是各自独立,还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古今之变与中西之争究竟是向壁虚构的产物,还是历史转型的必然处境?古今中西的配置关系是否就只能是古中与今西的搭配?古今中西是不是能够相融无间且呈现出人类导向的思考路向?这种种设问,都指向一个重思古今中西思维框架正当性的问题。历史不曾呈现一条从孑然孤立的古代一跃而进横空出世的现代的革命线索。古今线索是在渐进的历史演进中展现出来的,一切古代的东西似乎都包含了现代的萌芽,而一切现代的东西也只能由古代发展演变而来。人类历史上从来不存在兀自对立的古代与现代。相应地,人类历史上也从来不存在截然对立的中国与西方,中西总是处在相互建构的态势中。问题在于,当人们习惯于将古今中西作为思考相关问题的切入点时,这样的关联性往往被人们遗忘了。
分析起来,在古今中西四维的既定关系结构中,四者不仅不被视为一个相互贯通的关系,而反被当作一种“捉对厮杀”的分立结构。古今之间的差异性思考与中西之间的对峙性比较,成为一种基本的理论思考定式。如果说存在某种超出这种捉对厮杀的理论研究状态的努力,那就是将中与古配对,西与今相连。这种组合的结果就是古代之中必须演进到现代之西。这明显是一种缺乏动态性、总体性与贯通性的理论结论。
首先看古今维度的对峙解释。这样的解释必然存在两个严重的问题:一是忽视了“今”乃是由“古”发展而来的历史连续性,“今”绝对不是横空出世而与“古”专门作对的“今”;二是忽视了“古”自身乃是一个变动过程的概念,而不是僵化凝固的概念,从来就没有一个静止的“古”供人们欣赏、把玩和仿行。对古代典籍,既能礼赞,何惧批评!礼赞不加其多,批评不减其少。古代相沿以下到如今,正是人类历史不断演进的过程。其间并不存在截取古代一段并且寄居其中,从而停止人类历史演进的可能性。就此而言,古今之争不过是当下处境中不同立场的主张者所力求申明的现实主张而已,并不是一种要么回到古代,要么坚守现代的真实实践进路。论者似乎没有理由将自己的“古代”价值偏好虚妄地认定为“现代”的实际生活方式。所谓古今政制与文明的一决胜负,就更是一种子虚乌有、与现实世界彻底疏离的荒诞之说。
其次看中西维度的对峙解释。“中国本位”的主张,尽管关照了中西文化的深入交流和相互学习,但从总体上讲,这种思路不仅会忽视“中”乃是中外交流塑造之“中”,而非孑然孤立的“中”;而且也会忽视“西”亦是西方与非西方交错发展的产物,并不是全然独立、天降下来与“中”任性对立之“西”。但中与古搭配、西与今配置时,这种忽视便会掉入另外两个思维陷阱:一是坚守中国立场的学者,坚拒西方的现代方案,执意开辟一个全然属于中国的现代方案,结果因噎废食,将中国的现代化事业当作一场不计后果的文化游戏;二是坚信西方现代方案普遍有效性的学者,将中国传统打入冷宫,决意在中国推行西方现代方案,结果一错全错,将中国的现代化事业视为一场验证西方方案的惊人试验。可见,沉溺在中西古今思维框架之中而不能自拔,完全就是一种未曾展开中国的现代创制就先行固化的自我设限。就此而言,本来可以指望在中西古今中纵横驰骋而展开的现代创制,却因僵化的对局思维限制了自由的思想而缺乏起码的创造性。
所谓超越古今中西的对局思路,一是说在古今中西四维中必须抱持一种开放态度,以对中国现代化转变有益与否作为有所偏向的决断标准;二是说在古今中西四维中必须有一种学术综观的能力,以便通透地审视现代思想与学术问题,从而保持一种思想创造的能力;三是说在古今中西四维中必须秉承一种理性客观的态度,对各自所具有的长处与短处了然于心,在切中现实与长远需要的情况下,保证文化创造性发展的丰厚资源;四是说在古今中西四维中站稳一种寻求双赢的立场,自觉拒斥你死我活的二元对立思路,以便给人类文化的高阶发展提供强大动力。就中国政治学话语体系的建构来讲,超越古今中西的对局思路,就是要在万源汇流的各种政治主张之间,以及在各种进路不同的政治实践方略之间,择善而从,高举高打,从解决中国政治发展的问题着眼,但不拘泥于中国的政治发展,致力于实现中国现代政治建构的人类创新性与全球示范性。
挣脱工具思维
与所有学科一样,中国政治学的工具思维也是根深蒂固的。这不仅有中国政治运作模式方面的客观理由,也有中国政治学者思维模式之主观缘故。
从客观方面看,中国的政治实践一直处在制约政治思考的高位,因此既让政治学无法呈现其现实性品格,也无法展示它引导实践的强大力量,更无法充分展现其理论的想象力。在历史上,中国政治生活中存在过两种相关传统,一是君王、皇帝向学者征求政治改进意见的传统,二是君王、皇帝一意孤行的传统。前者常常存在于乱世之中、治世初期,后者反倒是中国古代政治的常态。正是在这种政治生活氛围中,权力支配与接受权力支配,构成了关涉政治的议政定势:议政者必须先行臣服于权力的需要,不然轻则受到权力的排斥,重则受到权力的打压、排挤甚至严厉惩罚。久而久之,这样的思维习性积淀下来,成为国人思考政治问题的预设条件。为权力着想、循权力谋划、被权力所用、受权力奖惩,似乎成为政治思考的当然轴心。在当下政治学话语体系建构中隐约可见的权力哲学影子,大概可以向人们表明相关政治思维惯性的存在。
从主观方面看,中国政治思想中发达的对策思维传统,也体现了学者们服务于权力需要的思维习性。在中国古典政治思想史上,从孟子告诫梁惠王,到董仲舒以对策跻身宫廷,是中国古典政治学的一个重大转向。尽管董仲舒并不是无原则地服从于汉武帝的政治需要,而且保有“天人遣告”限制君权的理路,但对策政治思维主导下的权力之思,完全抑制了权利向度的政治思考。更为关键的是,对策政治的核心问题是帝王的万世基业,因此董仲舒应对的也是“天不变道亦不变”的统治之术。这就将权力操作的需要与权力政治的思考打通为一,塑造了中国古代对策政治的思维定式。此后,政治运思的工具思维代相传递,仅在宋明理学那里有过顽强抗拒,在明清之际有力地展开过反思,随之又淹没于权力政治与对策思维的主流之中。上述两次努力都未扭转中国在秦汉以后政治运思的工具化定势,其原因在于宋明理学的政治思考太过强调向内用功,而明清之际恰逢朝代更迭,不利于政治思维的转变。这种政治思维惯性就此对中国本土的政治思考发生了经久不息的影响。
此外,在西力东渐与西学东渐的双重作用下,晚清中国开启的引进西制、西学的尝试,也由于工具化的定势,助长了中国政治学思考的工具化习性。有声有色的洋务运动,要学的仅仅是西方的“坚船利炮”。民国时期主流思想着力抗拒苏式左翼方案与美式右翼方案的政治主张,不仅没有能够将国家引上现代化的正道,反而认定中国传统主流足以矫正偏失的现代化尝试。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在“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国家发展中,政治学界为应对国家建设的需要,勉力进行理论建构,但面对政治实践发展和政治理论创制的双重需求,相应建构的虚弱乏力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挣脱政治学话语体系建构的工具化思维局限,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因为那要依赖于两个重要条件:一是政治学理论研究者在对政治的思考与谋划中具备促进理论与社会积极互动的理性自觉;二是相对于中国政治实践的发展,政治学话语体系的建构应具有某种前瞻性和预应力。具备这两个条件,既是中国政治学话语体系建构已开启进程的象征,同时也是其已然成功建构的标志。换言之,两者与中国政治学话语体系建构是相伴始终的。
洞察政治的通达眼光
政治学话语的建构,需要有超越于政治实践之上的站位,也需要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通达。这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一方面,站在现实政治实践的高位观察政治,才能挣脱当下权力与利益的计较,看清楚权力的本质,了解有效运用权力所需的技艺,洞察权力博弈之外的政治真问题。另一方面,在具体环境中呈现的政治问题,常常让人的眼光受到限制,让人误以为政治就是在一个特定的时空条件下权势人物施展的权力技艺。岂知人类的政治事务有其深层相通的地方,解开一个特定的政治事务之谜,需要思考政治的理论家们纵横古今中外,形成一种通透眼界,看清一个具体政治事件包含的大意义。
何以中国政治学话语体系的建构需要确立如此之高的学术目标呢?简单来讲,理由有三。
一是中国今天的发展,决定了政治学不能退而求其次,仅仅满足于政治现场的谋划或具体政策的研究。中国的发展是波澜壮阔、世人瞩目的。因为一个长达五千年的巨大文明体发生惊心动魄的结构化转变,是人类历史上首次出现的重大事件。如果说传统文明的创制是人类在区隔为不同地域中各自的伟大突破的话,那么现代文明就是打通世界地理窒碍后的共同发展。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中国从一个小农经济及计划经济的低绩效经济形态,成功转变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其中所蕴含的现代政治经济学命题,该是多么丰富;其所催生的现代政治经济学话语体系,该是多么令人心动!而中国“深水区改革”所蕴藏的理论富矿,正等待人们开掘。
二是今天中国处在一个全球化疾速重组的时代。一方面,只有将中国的政治事务放到全球格局中观察和分析,才足以全面而深刻地理解其中三昧;另一方面,也只有具备一种真正的全球眼光,才足以理解当今世界发展大势,把握人类未来的命运。这就是一个“从世界看中国”的立意问题。
三是人类文明发展正处在一个历史性突破的关节点上,不同文明体系之间的竞争处于白热化的状态,哪种具体的文明形态能够充分吸纳其他文明形态的成果,并展现一种融会贯通的文明创制能力,它就会为人类文明的进一步发展打开一片新天地,提升人类文明的总体品质。
基于此,在中国政治学话语体系的建构中,一方面,确实得承认,当下中国的深水区改革实在是必须由政治学家给出相关的设计方案。但另一方面,如果仅仅满足于给出中国问题的答案,那就严重降低了中国政治学话语体系建构的水准。从高位上讲,中国政治学话语体系的建构,是以回答中国当下的改革难题为起点,逐渐递进到回答因为中国突破其改革难题而呈现的一般政治体制建构的正当性与合理性问题,进而落在人类政治生活的适宜性与美好性的问题上面。这就需要中国的政治学研究者们具有深刻的政治洞察力,以及会通政治知识的整合能力,更需要他们切近整个人类的政治经验来建构引导政治生活逼进美好生活目标的实践知识。因此,中国政治学话语体系的建构,乃是中国政治学界引导政治生活、练就“超级政治家”功夫、超越古今中西对峙的羁绊、挣脱工具化思维,从而成就融通古今中西政治知识与实践方案的凤凰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