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林黛玉进贾府》中的“门”

夏国荣

《红楼梦》中对“门”的称谓有几十种，仅节选的《林货玉进贾府》中就有大门、二门、三门、角门、旁门，腰门、后门、正门、垂花门、仪门、結山门、院门、后房门等十余种说法，这重重变换若名称的门，着实让我们感受到这座深宅大院的华和神移。其实除了作为联系空间的物理构件的本初意义之外，《林黛玉进贾府》中“门”还承载着更多更深的社会意蕴和文学意蕴。

一、展现显赫的社会地位

门不只是建筑的入口，在我国封建社会，门还是主人身份的标志，社会地位不同，门的形制也不一样，大门的间数、门饰、装修、色彩都是按规制而设的。乾降二十九年（1764年）钦定的（大清会典）就有规定不同身份府门的开扇数目：“凡亲王府制，正门五间，启门三。“”按规定，亲王府的大门是五间，但是只能开启中间的三间大门，两侧的尽间为槛墙菱窗。低一个档次的郡王府，也是五间府门。其下的贝勒府、镇国公、辅国公的府门都是三间，则只可以采用三间府门，而且只能是三间府门。以此对照黛玉眼中的“三间兽头大门”、说明宁国府的大门相当于清朝的贝子或者镇国公与辅国公府门的规制。这是除了皇亲宗族之外大臣中的最高等级了。位于后海南岸的清恭王府，原来就是乾隆帝的宠臣和坤的府第（后来封赐给恭亲王），这座府第的大门就是三开间的。这种大门坐落在宅院的中线上，宏伟壮观，气派非凡。而处于同一繁华街道的荣国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荣宁二府的显赫风光也就可见一斑了。

二、显示了森严的等级礼仪

贾府号称诗礼之族、鐘鸣鼎食之家，这样的世袭公侯家庭有着非常森严的礼仪制度，就连什么人走哪个门，什么人可以进出府第哪个地方，都有严格的规定，这些等级是不能逾越的否则就会触犯家法家礼。先看林玉进贾府走的是西边角门。贾府的大门很大，但并不是随便打开的，也不是每个人来都能走正门的。那么什么时候能走正门呢？按规定，只有在迎接贵重宾客或者大礼节的时候，才会大开正门，比如元春省亲，再比如可卿出殡，这些时候才会走正门。像林黛玉这种前来依靠亲或的，自然是不会走正门的。进入大门之后，进入院落各个门则更是有讲究。文中写道：“那轿夫拍进去，走了一射之地，将转弯时，便退下去了。后面的婆子们已都下了轿，赶上前来。另换了三四个衣帽周全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复拍起轿子。”轿夫们将轿子抬进贾府西角门，便不能再进去了，只能换了贾府自己衣帽周全的小所们来抬轿了。“众婆子步下尾随至一垂花门落下。众小退出，众婆子上来打起轿帘，扶総玉下轿。”小所们抬着轿子一直到垂花门，退出去之后，林黛玉方下轿。这个垂花门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近”的二门。二门里就是女眷生活的地方了。二门内男子是不能随便能够进去的，二门外也不是随便女子能够出去的，小斯们到这里就不能再进去了，而林黛玉也得等到小厮们退出去后方能下轿，大家国阁女儿是轻易不能被男人看见的，所以才有了王夫人带着黛玉去贾母吃饭的时候，看见王熙风院门上有四五个才总角的小厮垂手而立。古代未成年的男人把头发扎成叫总角，才总角说明非常年幼的意思，这个门成年的男仆就不能出入了，这就是男女有别的意思。作者不厌其烦地交代了各色人物都从什么门进出显然大有深意，小说这样写绝非闲笔，它反映出贾府森严的等级礼仪。

三、引出的圆府微的人物关系

《林黛玉进贾府》中的门除了有社会意蕴，还在森严的礼仪下，引出了微妙复杂的人物关系。王熙凤出场是从后房门而来的。她不从贾母房的正门进入，说明王熙风在贾母处出入是随使的。后来通过王夫人的介绍我们还知道王熙风在离贾母王夫人很近的房子里：“南边是倒座三间小小的抱反厅，北边立若一个粉油大影壁，后有一半大门，小小一所房室。"”“王夫人遂携黛玉穿过一个东西穿堂，便是贾母后院了。”由此可见，王熙风住在荣国府中且紧邻贾母房的后院。有意思的是王熙风的正经公婆贾赦邢夫人却是住在别府另院，按书中的描述是“荣国府旧花园隔断过来的”，邢夫人带着黛玉去拜会贾放，竟然是走至垂花门前，坐了车，出了西角门，往东过了贾府正门，使入一黑油大门。从这些出门进门的路线我们可以知道，荣国府中贾放贾赦是分开住的，贾政住荣国府正府，贾赦住偏府，贾母也只跟着贾政住，到贾赦教院去都要进出荣国府还要坐车，那夫人风姐等往来要坐车从大街上过，可见里面并不相通。这复杂的出门进门路线，让我们看到了贾府森严讲究的礼仪背后的兄弟妯娌之间明争暗斗：荣国府大权都掌握在贾赦王夫人手中，王夫人又让自己的内侄女王熙风料理府中大小事务。而大儿子及媳妇如贾赦邢夫人却没有掌握府中大权，贾赦是大儿子而贾母却不喜欢。这些微妙复杂的人物关系在日后逐浙激化，贾府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敗。所以后来抄检大观园时探春才沉痛地说：“咱们倒是一家子亲骨肉呢，一个个像乌眼鸡，根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贾府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争斗，尔虞我诈，这些从《林黛玉进贾府》中对门的描写已初见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