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群山之巅》人物形象背后的多重意蕴
2018-11-15唐雪
唐 雪
一、小人物的生命之美
从《伪满洲国》《额尔古纳河右岸》再到《晚安玫瑰》,迟子建构筑了一个温情的世界,对卑微小人物始终保持着温情关怀和脉脉注视,她倾尽心力地去描绘一群裹挟在日常生活滚滚洪流中的小人物。例如《群山之巅》中曾经的东北抗日联军战士辛永库,一生沉默都在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受尽磨难,在众人白眼的境地中依然保持着善良淳朴的本性,坚韧顽强的迎接着生活对他的挑战;还有王秀满对瘫痪丈夫的不离不弃,几十年如一日的精心照顾;安大营的无奈天真,用自己的牺牲证明真情胜过真金。这些小人物都努力的想要活出自己的尊严和勇气,正如书中后记所写[1]“那些卑微的人物,怀揣着各自不同伤残的心,却要努力活出人的样子,多么不易”。他们隐忍又自卑、坚强又脆弱、世俗又高尚,他们默默地承受着人世的无常,他们也常常对苦难缠身的困顿人生表现出失望,但都没有走向绝望或就此放弃生命,他们大多都背负着困窘人生施加的沉重包袱继续匍匐前行,生活给予什么,就接受什么,这似乎是一种消极的安于天命,却也是另一种倔强的表现。作者笔下的人物总是给困境中每一个生命获得温暖和力量,塑造了一个个“双足陷入恶之河的泥淖,却向往岸上纯美人性花朵的良心未免的人[2]”。
二、人性罪恶与自我救赎
迟子建在表现美好人性的同时,并没有回避对于人性罪恶的剖析,善恶没有绝对的界限,正是因为有了人性罪恶,才有了自我的心灵救赎,才有了正义最终战胜邪恶的可能。小说中唐梅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人,给同寝室的大学好友陈媛投毒,造成陈媛的人生悲剧,而她也陷入到了内疚、痛苦和良心谴责之中。为了赎罪,唐梅把呆傻的陈媛接到身边悉心照顾,甚至做了绝育手术,用一生来赎罪。本是精心为丈夫预备好供暖的煤炉和防护的门锁,最终让丈夫活活熏死、闷死在屋内。本是无意、过失,法院轻判,但李素贞却给自己定了罪,一世愧疚。在他们心中自己都是有罪的,甘愿背上一生赎罪的枷锁。在作品中作者没有让恶抹杀人性之光,而是穿透底层的黑暗,表达她对社会现实的深切关注与同情,给群山之巅上的人们一个自我反省和赎罪的机会和空间,同时也给群山之下的我们一个反思的机会。小说中的罪恶也时时照着现实生活,如大学中的投毒案,少女为金钱出卖初夜,抗战老兵迟迟得不到公正对待等等。迟子建作品中与现实的高度贴合也是她与以前作品的一大差别,不变的小人物大时代,现代人真正的自我救赎才是作者想要传达给我们的。
三、乡土情结的生活化表达
迟子建的作品中不断传递着她对故乡的热爱、眷恋和赞美,对于中国东北世界深深的依恋,这浓烈的故乡情深深的渗透在她的作品当中。《群山之巅》中的每个人物、景物都带着作者对乡土深深的眷恋。“当地的人们都爱香味,他们甚至把自己闻到了什么香味,作为平日的聊天内容,也不管谁闻到了什么香味,都附和着,因为都归一家,都是他们松山林区的香。”[1]这种对自己家乡香味的珍爱,正是作者的真情流露。龙盏镇上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的点滴细节也体现出了浓浓的乡土情结,小说写辛七杂喜欢用太阳火点烟,他裤兜里总是装着凹透镜,太阳好的时候,对着太阳点燃那有着特别香味的桦树皮,因为他觉得用太阳火烧的烟斗,有股子不寻常的芳香,值得等待,这太阳火烧的味道是作者对以往生活的向往和回味,还有乡村生活的温情与美好是最让作者难以忘怀的,东北的的黑土地土地孕育了宽厚,质朴的人们,作品中的小人物都是作者内心记忆对故乡人的再现和期待,是她对记忆中乡土世界的重构,寄托着她对故乡深切的关怀与怀恋。
四、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冲突
迟子建热爱乡土田园生活,热爱传统文化,但随着现代文明进程的加快,传统文化遭受到了极大地冲击,作品中也蕴含了迟子建对现代文明与传统文化冲突的理性思考。作品中龙盏镇人所面对的死亡后殡葬方式的变化,在国家火葬政策颁布以后,龙盏镇的老人们在去镇政府闹而无果的的情况下,决定在新年里吃好喝好后以自我折磨的方式“集体自杀”,希望在火葬政策施行之前,以传统的方式带着棺材入土。做棺材的李木匠最后如愿以偿躺在了他亲手打造的棺材里,从小说中,能够看到作者对于传统文化深深的眷恋和惋惜,作者以挽歌似的叙述希望人们能在现代化的潮流中能够给传统文化一个生存的空间;同时也表现了她对于现代文明的怀疑,当现代化走进龙盏镇时,是肆无忌惮的开采资源,自然环境遭到破坏,传统的建筑被改造,世外桃源般的黑土地遭到现代文明无情的践踏。迟子建曾这样评价现代文明:“我觉得文明有的时候很像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的一块肉,虽然它可以长时间不腐烂,但它的那种新鲜暗淡和陈腐的,食之无味。但作者也意识到现代化进程是无法抗拒的,只是希望人们能够适当放慢脚步,看看我们身后的家乡和那些即将逝去却又弥足珍贵的东西[3]。”
[1]迟子建.群山之巅[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
[2]徐明徽.矛盾文学奖得主迟子建接受早报专访—谈长篇新作《群山之巅》[N].东方早报,2015-02-10.
[3]迟子建.骂声中的浪漫[N].广州日报,2012-3-2(B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