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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梵高:画语人生》的艺术美学评析

2018-11-15杨云飞

电影文学 2018年6期
关键词:画语文森特梵高

杨 宁 杨云飞

(1.东北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00;2.吉林动画学院,吉林 长春 130000)

当代商业电影的发展促使以视觉传达为目标的美学文化掌握了话语权,商业大片的视觉轰炸令观众疲惫不堪,内容空洞的商业电影令观众逐渐开始关注人文性较强的纪录片。纪录片可以说是与电影艺术同步诞生的,早在1895年路易·卢米埃尔创作的世界上第一部电影《工厂大门》,就是采用偷拍的方式创作的纪录片,记录下了自然的生活化的真实。当代纪录片已有了多元化的表现方式,而非仅有简单的、如卢米埃尔“偷拍”式的客观记录形式。搬演是纪录片的创作表现方式之一,由于这种方式的演绎色彩而并不被人们广泛推崇,常常被认为是破坏了纪录片的“真实”。然而,对于传记类纪录片来说,搬演虽然对纪录片真实性的破坏使其饱受诟病,却可以通过演员的表演令影片更生动,消除纪录片的“沉闷”之感,还原不可能重现的历史与事实。纪录片《梵高:画语人生》就是在搬演的基础上,在镜头剪辑、画面构图等镜头语言方面巧妙地利用了故事片的表现方式,生成了不仅限于“真实美学”的多重艺术美学特征,让观众走进疯狂天才文森特·威廉·梵高的传奇人生。

一、真实与搬演的美学两难

电影艺术创作是从简单的、单纯的记录开始的,即我们完全可以将纪录片的诞生看作是电影艺术的开端,如标志着电影艺术诞生的《工厂大门》和《火车进站》都是纪录片性质的影像记录。“记录”与“真实”是纪录片的代名词,还原事实的真相,记录事件发生的过程是纪录片的首要功能,如《工厂大门》正是路易·卢米埃尔用偷拍的方式记录下的内容。纪录片记录真实也创造“真实”,永远在真实的记录中寻找情感与艺术的张力。对于纪录片的创作标准与美学表达方向,自20世纪50年代末期的纪录片运动就开始争论不休,电影人分成观点截然相反的两个派别——真实电影派和直接电影派。“真实电影派”认为纪录片导演可以参与到纪录片的叙事过程当中,将其思想与观点融入其中,进而为了达到一定的叙事效果而做出一定的“演绎”;“直接电影派”则认为纪录片应当保持客观的观察视角,导演的思想观点要与纪录片的叙事划清界限,让事件按照自身发展过程自然被记录下来,不应当为了导演个人观点的表达而牺牲掉纪录片的真实美学,剥夺观众从真实中获得审美体验的权利。

然而,根据纪录片不同的内容类别,我们发现旁观镜头与客观视角是很难在纪录片的创作中实现的,纪录片在创作的过程当中不可避免地、或多或少地会加入创作者的思想和观点。尤其是在纪录片搬演的过程当中,导演的观点和演员的观点都会影响到纪录片的叙事表达。长期以来,搬演并不被纪录片导演广泛应用,甚至始终是被极端排斥的创作方式,因为搬演会严重影响到纪录片的核心美学——真实,仅有在再现历史故事遇到障碍时,为了能够让影片更生动,观众理解更容易,才会在尊重历史与事实的基础上让演员搬演。

荷兰后印象派画家文森特·梵高是纪录片创作的绝佳对象,他的短暂、精彩且疯狂的一生有着太多值得记录和挖掘的故事内容,关于文森特·梵高的传奇人生至今都没有一个被完全认可的说法,甚至有人认为文森特·梵高过于疯狂,我们是无法去真正理解一个疯子究竟在想些什么的。文森特·梵高的故事在民间流传的过程中难免会失真,然而他留下来的美术作品,以及他写给弟弟提奥的大量信件却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2010年,导演安得烈·赫顿用搬演的形式再现了文森特·梵高的传奇人生,拍摄了纪录片《梵高:画语人生》,以梵高留在世上的902封信,还有他的众多素描手稿和绘画作品为基础,用梵高在信中自己说过的话作为演员的台词,重现梵高疯狂的传奇人生。在此之前就已经有多部关于文森特·梵高的传记纪录片,有些专门针对梵高在与高更争吵后的割耳之谜,还有专门针对梵高的油画作品进行研究的纪录片,等等。然而,在导演安得烈·赫顿执导的这部《梵高:画语人生》当中,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饰演的梵高极具银幕魅力和感染力,观众能够透过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极具个人魅力的表演感受到梵高在与弟弟提奥的书信往来中,写下的自己当时的心境和情感,梵高的个人形象在本尼迪克特的搬演中从未如此立体而丰满地呈现在观众面前。

二、人物与镜头的对话互动

搬演的弊端显而易见,由于其中的演绎成分,即便是在尊重事实的前提下,也无法消除对于纪录片真实性的消解。纪录片《梵高:画语人生》正是因为基于文森特·梵高的902封信和大量画作提取的故事内容,并非简单意义上的寻找演员搬演,而是每位演员都是独立演出,片中没有演员和演员之间的对话存在,也没有演员之间的表演互动,演员的台词都是来自于文森特·梵高的书信内容。于是,我们看到影片人物,尤其是文森特·梵高的自言自语、与镜头对话,甚至与空间之外的对象隔空对话。这些完全符合人物之间的书信沟通背景,只不过他们将彼此的书信内容口述出来,并演绎了当时写信时候的情境。因此,在纪录片《梵高:画语人生》当中,镜头扮演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已经不仅仅是记录的功能,在记录的过程中产生了无意识,甚至成为人物的一面镜子。

通常来说,在电影拍摄过程中,演员是要忽略镜头的存在的,只有极少数的情况需要演员直视镜头,因为演员如果目光跟镜头接触,观众旁观者的身份就会被消解,在演员注视镜头的过程当中与观众产生互动和联系,演员对镜头的关注会立刻让观众从故事氛围中跳脱出来,意识到他们是在演戏。而在影片《梵高:画语人生》当中,演员与镜头的对话、互动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符合他们彼此之间只存在书信联系;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让观众否定其演绎的成分,从搬演的状态中跳脱出来,产生一种真实记录的错觉。

因此,演员与镜头之间架设了一种互动关系,但是这种互动关系呈现出一种镜像关系。这种搬演方式消解了演员在彼此互动过程中的戏剧化的演绎,制造了一种疏离感,形成了一种私密视角,从另一种角度制造了纪实感与真实感。

同时,片中人物与镜头的互动也突出强调了人物的个性和形象,尤其是由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饰演的梵高,他的孤独、抑郁、狂躁、傲慢、热情、感性和疯狂统统呈现在观众面前。影片将梵高和弟弟提奥之间的信件,从平面转向立体,梵高面对镜头独白的内容也就是他写给提奥的书信内容。人们从梵高朗读的过程中,可以看到他写信时候的表情和情绪,可以看到当时的梵高是一种怎样的精神状态,梵高流转在不同的场景环境当中,观众在不知不觉当中也与梵高一同经历了他的命运变迁过程。可以说,梵高写给提奥的每封信背后都代表了他不同人生阶段以及经历的不同事件,平面的书信转化为立体的影像的同时,观众对梵高本人的人生也有了一个更加鲜活的印象。于是,在不同的年纪、不同的人生阶段,梵高为何会有那样的思想变化,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他拿起画笔作画,每幅画都有着什么样的创作背景一目了然。换种角度来看,影片《梵高:画语人生》的搬演方式帮助观众建立了一种别样的真实,让神秘的梵高看起来与观众更加靠近,他的个人形象也有了温度。

三、镜头画面中的作者视点

纪录片的核心是记录真实,追求真实也是创造一部纪录片的唯一艺术标尺。21世纪的纪录片创作在大众文化的影响下产生了新的审美嬗变,曾经纪录片常常与“冷冰冰”“严肃”“沉闷”等相对负面的词汇相联系,人们宁愿用一个半小时去看一部喜剧也不愿意花费一个小时看一部纪录片。然而,大众文化的兴起与视觉时代的来临,虽然让当代成为娱乐至上的时代,人们热衷于视觉图像带来的直观感受,倾向于更直接的感官刺激。纪录片并没有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中销声匿迹,而是逐渐转变了美学范式与创作思路,将冷冰冰的记录变成了有温度的讲述,将宏大的故事的规格缩小,让故事中的人成为绝对的主角。如风靡一时的《舌尖上的中国》,突破了传统介绍中国美食文化的纪录片的思维定式,将不同地域的美食与当地人相互勾连,让人的故事成为影片的主角,美食在故事的铺陈当中饱含情感,让纪录片满溢着浓浓的人情味儿。《舌尖上的中国》的成功也印证了当代观众对于人文主义的心理倾向和情感诉求,在物质泛滥、情感贬值、娱乐至上的当代,贴近人们内心的、有温度的故事才能够触动观众。但是,从纪录片创作范畴来看,《舌尖上的中国》并不是一部完全的“直接电影”,更像是一部“真实电影”,导演在拍摄的过程中依然融入了个人情感和观点,将不同的人物故事与地方美食建立联系的时候,就已经先入为主地植入了相对应的价值观,也同时期待观众能够感受并理解其中的价值观。在价值观念的引导下,影片的画面构图、画面色彩等镜头语言也变得具有指向性和目的性。

纪录片《梵高:画语人生》的镜头语言在搬演的作用下,也同样无法保持客观,反而导演安得烈·赫顿让影片的镜头语言更加戏剧性,更具指向性和隐喻性,在还原梵高书信“真实”背景的名义下,精心打造了梵高生活过的一个个场景。影片用倒叙的方式,首先交代了梵高在1888年12月23日晚精神崩溃,亲手割掉了自己的耳朵,并将它送给了经常光顾的一名妓女。影片在表现这段至关重要的情节时,用一种作者电影的创作方式进行了镜头画面的设计安排,用符号性的事物填充画面,用以交代环境氛围和人物心境,如室内向外拍摄的窗外的铁栅栏将画面分割成若干部分,同时在镜头对焦的过程中赋予镜头主观能动性,让观众产生参与感;又如,镜头将精神病院里的枯树枝纳入画面,且填满整个画面,表明环境的萧条肃杀,并用凌乱的树枝隐喻此时梵高的精神错乱。随后,头上绑着绷带、身穿病号服的梵高进入画面,画面通过一扇门的关闭表明了此时梵高的肉体禁锢、精神崩溃的状态,此时的画面也与梵高的个人境遇相吻合——几乎被灰暗的冷色调覆盖,看不到一丝明亮的颜色。为了突出梵高精神的不稳定和身体的脆弱,影片用大特写的方式将镜头近距离聚焦于梵高的面部,在他朗读自己给提奥的书信内容时,观众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他的表情,以感受他崩溃的精神世界。

影片在后面的画面构图与色彩设计上,都将梵高的书信和绘画纳入参考的范围,在人生不如意时的灰暗色调,在创作巅峰时期的明亮颜色,这些无不蕴含了导演的作者思想与创作意图,辅助观众对于梵高疯狂而精彩的传奇人生有一个更直接的感受。

四、结 语

电影《梵高:画语人生》虽然采用搬演的方式,从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影片作为一部纪录片的真实性,但是梵高的个人形象也第一次在纪录片当中无比鲜活地呈现在观众面前。为了与创作素材与创作背景相一致,影片让每个演员都独立于画面当中,透过与镜头的对话塑造人物、推进故事的发展,这不免也是从另外一个层面建立了一种带有“作者电影”色彩的真实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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